权演龙 作品

李小龙之唐山大兄

曼谷的雨季总带着股化不开的黏腻,郑潮安背着褪色的蓝布包袱站在码头时,咸腥的海风正卷着雨丝打在他脸上。母亲塞在他贴身口袋里的平安符硌着心口,临行前那句“莫要再惹是生非”像道无形的枷锁,让他攥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

 码头上扛货的苦力们赤着黝黑的脊梁,汗珠混着雨水顺着肌肉沟壑往下淌。一个穿绸衫的男人叼着雪茄走过来,用生硬的粤语上下打量他:“郑潮安?”见他点头,男人朝远处指了指,“冰厂的车在那边,石大哥让我来接你。”

 货车在泥泞里颠簸了两个钟头才到城郊的冰厂。铁皮厂房像头蛰伏的巨兽,蒸腾的白气从门缝里钻出来,混着附近橡胶林的气味,闻起来又冷又涩。一群工人蹲在墙角吃饭,粗瓷碗里盛着咖喱拌饭,有人抬头看见他,立刻扯着嗓子喊:“石大哥,人来了!”

 一个高壮的汉子放下碗站起身,古铜色的胳膊上盘踞着蜈蚣状的疤痕。他笑着拍郑潮安的肩膀,力道却不轻:“阿安是吧?我叫石坚。你娘托人带信说你能吃苦,就是性子烈了点。”他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先吃饭,明天再上工。”

 郑潮安坐下时,发现工人们看他的眼神里藏着打量。坐在对面的女工阿莲偷偷把自己碗里的鱼干拨给他一半,细声细气地说:“这里的监工很凶,你少说话多做事就好。”她垂着眼帘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鹿,辫子上还别着朵白色的鸡蛋花。

 头天上工,郑潮安就见识了监工的厉害。一个老工人搬冰时脚下打滑,半块冰砸在地上碎成碴,监工的藤鞭立刻抽了过去。老工人蜷缩在地上呻吟,郑潮安的手已经摸到了腰间——那里别着母亲给的短棍,是他从小练功用的——但指尖触到平安符的瞬间,他硬生生转过身去,把一整块冰扛上了肩头。

 石坚在旁边看得清楚,午休时把他拉到橡胶林里:“我知道你身手好,但在这里不一样。老板黄仁发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前两年有个工友为了工钱跟他理论,第二天就被发现浮在湄南河里。”他折断根树枝在地上划着,“我们这些人离乡背井,图的不过是安稳挣钱,忍一忍就过去了。”

 郑潮安望着远处冰厂的烟囱,烟圈在雨雾里散得很快。他想起佛山老家的武馆,阳光穿过窗棂落在练功垫上,师父总说“习武先习德”,可这“德”到了异乡,竟变成了任人欺辱的理由。

 日子在重复的搬冰、装车中流逝。郑潮安渐渐摸清了冰厂的规矩:凌晨三点就得起来碎冰,正午最热的时候才能歇口气,监工的藤鞭总在不经意间落下。他学会了用沉默应对刁难,有人抢他的工具,他就让;有人故意撞他,他就躲。工人们背后都说这新来的后生看着结实,原来是个软骨头。

 直到那天傍晚,阿莲去井边打水时,被两个喝醉的监工堵在柴房。郑潮安路过时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喊,踹开门就看见阿莲被按在草堆上,辫子散了一地。其中一个监工转身挥拳打来,他侧身躲过,顺势抓住对方的胳膊往后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监工疼得惨叫起来。另一个刚抄起木棍,就被他一记侧踹踢中胸口,撞在墙上滑落在地。

 郑潮安拉起阿莲时,她浑身都在发抖。石坚闻讯赶来,看见地上哼哼唧唧的监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把郑潮安拽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你闯大祸了!黄仁发最护着他的狗腿子。”

 果然,第二天黄仁发就亲自来了。这个胖得像弥勒佛的老板穿着雪白的西装,手里把玩着翡翠戒指,目光扫过郑潮安时像淬了毒:“听说你很能打?”他突然拍了拍手,两个精瘦的打手从身后走出来,“打赢他们,昨天的事就算了。”

 郑潮安的脚刚动,就被石坚按住了。石坚赔着笑给黄仁发递烟:“老板,小孩子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他朝郑潮安使了个眼色,“还不快给老板认错?”

 郑潮安咬着牙没说话,直到黄仁发的戒指快要戳到他脸上,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那一刻,他觉得脸上像被火烧一样疼。

 这事过去没几天,冰厂就出了怪事。老陈头失踪了,有人说看见他半夜被监工叫去仓库,之后就没出来过。石坚带着几个工人去找黄仁发,回来时脸色铁青,只说老陈头偷了东西跑了。但郑潮安发现,石坚袖口沾着血迹,眼神里的愤怒几乎要溢出来。

 夜里,郑潮安被冻醒,发现石坚的床铺是空的。他循着仓库的方向走去,月光下看见石坚正趴在仓库的气窗上往里看。听见脚步声,石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着里面低声说:“你看。”

 仓库里亮着灯,黄仁发正和几个陌生人说话。他们脚边堆着盖着帆布的木箱,有人掀开一角,露出里面用油纸包着的方块状东西。郑潮安突然想起白天搬冰时,总觉得有些冰块格外沉,砸开时里面隐约有白色粉末。

 “这些货明天发去新加坡,”黄仁发的声音透着得意,“等这批走完,咱们就换个大地方。”

 石坚的拳头捏得咯咯响,转身时不小心碰掉了窗台上的瓦片。仓库里的灯瞬间灭了,郑潮安拉着石坚就往暗处躲。杂乱的脚步声追出来,有人用泰语喊着:“抓住他们!”

 回到宿舍,石坚把所有工人叫到一起,油灯的光在每个人脸上跳动。“老陈头是发现了他们藏毒品,才被灭口的,”他的声音沙哑,“黄仁发用冰藏毒,咱们都成了帮凶。”

 有人立刻慌了神:“那我们快跑吧!”

 “跑?”石坚苦笑,“这里四面都是他的人,怎么跑?”他看向郑潮安,眼神复杂,“阿安,你身手好,或许能出去报官。”

 郑潮安刚点头,外面突然传来枪声。监工带着十几个打手堵住了宿舍门,黄仁发站在火把后面,脸上的肥肉抖个不停:“既然都知道了,就别怪我心狠。”

 石坚猛地将郑潮安推向后面的窗户:“走!”他抓起旁边的扁担冲上去,扁担劈在打手的刀背上,发出刺耳的脆响。郑潮安撞破木窗跳出去时,听见身后传来阿莲的尖叫,还有石坚最后那句“照顾好大家”。

 橡胶林里的夜风吹得树叶哗哗响,郑潮安回头望,火光已经舔舐着宿舍的屋顶。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母亲的叮嘱在耳边碎成了碴。平安符从口袋里滑出来,落在泥地里,被他一脚踩进了深褐色的土里。

 他沿着小路往镇上跑,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快到路口时,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身就看见阿莲跌跌撞撞地跑来,辫子散了,脸上满是泪痕:“他们……他们都死了……石大哥让我来找你……”

 话音未落,几道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来。郑潮安把阿莲拉到树后,自己则迎着光亮走出去。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每一寸肌肉都蓄满了力量,就像老家祠堂里那尊蓄势待发的石狮。

 打手们狞笑着围上来,刀锋在月光下闪着冷光。郑潮安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他的身影在包围圈里化作一道残影,拳脚相撞的闷响和骨骼断裂的脆响交织在一起,像首暴戾的乐曲。

 当最后一个打手倒在地上,郑潮安才发现自己的拳头在流血。他回头去拉阿莲,却只摸到一片空荡荡的衣角。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黄仁发的轿车正绝尘而去,后窗里闪过阿莲挣扎的身影。

 晨雾漫上来时,郑潮安站在橡胶林里,望着通往市区的路。朝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平安符不知何时已被捏碎在掌心。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汽车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每一步都踏碎了晨曦里的露珠。

 郑潮安追出橡胶林时,黄仁发的黑色轿车已经只剩个模糊的尾灯。土路被车轮碾出两道深辙,混着晨露泛着油光。他捡起路边一根碗口粗的树枝,劈手折断枯枝,露出里面雪白的木芯,脚步没停往镇上赶。

 镇口的粥棚刚支起铁锅,米粥的香气混着煤烟味飘了半条街。郑潮安摸出兜里仅有的几枚泰铢,刚要开口,就见老板朝他身后使了个眼色。三个穿黑衫的汉子正堵在街口,腰里隐约露出枪套的轮廓——是黄仁发的人。

 他矮身钻进旁边的巷子,瓦片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尽头是座废弃的关帝庙,神像的半边脸已经塌了,蛛网在胡须上结得密密麻麻。角落里突然传来响动,郑潮安抄起墙角的断剑,却见一个老头抱着酒葫芦滚出来,酒液洒在褪色的僧袍上。

 “后生仔,手劲不小啊。”老头抹了把脸,露出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郑潮安认出他是冰厂附近摆摊修鞋的刘伯,上次阿莲的布鞋磨破了,还是他帮忙钉的鞋掌。

 “刘伯,您怎么在这?”

 “黄仁发的狗腿子烧了我的摊子,”老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滴,“他们说看见石坚夜里跟我换过烟丝,非说我通敌。”他突然抓住郑潮安的手腕,指腹在他虎口的老茧上摩挲,“你练的是咏春?拳架稳,就是出拳时肩膀太僵。”

 郑潮安心头一震。在佛山时,师父总说他发力时沉肩不够,这毛病除了武馆的人,再没人看出来过。

 “二十年前我在广州见过叶问先生打拳,”刘伯的眼神飘向远处,“那时候我还是码头的把头,黄仁发他爹带着人抢地盘,被叶先生三拳就打趴了。”他把酒葫芦塞给郑潮安,“这小子比他爹更狠,不仅贩毒,还在码头设了暗桩,专门拐卖女工去南洋。”

 庙门外传来皮鞋踏地的声音。刘伯突然将郑潮安推向神像后面的暗格:“从地道走,能通到码头仓库。记住,黄仁发今晚要坐船去马来西亚,阿莲十有八九在那艘货轮上。”

 暗格的木板刚合上,就听见庙门被踹开的巨响。郑潮安顺着潮湿的地道往前爬,刘伯的痛骂声和枪声混在一起,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爬到底时,他攥着那半葫芦酒,指节捏得发白,酒液晃出来溅在脸上,又辣又烫。

 码头仓库的铁皮顶被太阳晒得滚烫,郑潮安扒着通风口往下看。十几个工人正在搬木箱,黄仁发叼着雪茄站在跳板上,跟一个穿军装的男人握手。货轮的烟囱冒着黑烟,甲板上隐约能看见几个被绑着的女工,阿莲那件水蓝色的衫子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他顺着排水管滑下来,落地时脚掌碾过碎玻璃,疼得他龇牙咧嘴。一个搬运工发现了他,刚要喊出声,就被他捂住嘴按在木箱后面。“我是冰厂来的,”郑潮安压低声音,“黄仁发杀了我们十几个工友。”

 搬运工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指了指货轮底层,又做了个喝酒的手势,突然挣脱开跑向仓库深处。郑潮安正纳闷,就见那人推着辆装满空酒瓶的推车出来,故意撞在打手身上。玻璃碎裂的脆响引开了注意力,他趁机钻进跳板下面的阴影里。

 货轮的缆绳旁堆着几卷粗麻绳,郑潮安解开绳子往手腕上缠了两圈。跳板上传来脚步声,两个打手叼着烟走来,其中一个正是在冰厂被他踹断肋骨的家伙。“听说那小子像疯狗一样追过来了?”另一个笑着拍他的伤处,“上次被打得还不够?”

 郑潮安突然从阴影里窜出来,麻绳像鞭子一样抽在两人膝盖后。前面的打手刚转身,就被他抓住衣领往货轮的铁锚上撞,“咚”的一声闷响,人软塌塌地滑下去。另一个掏出匕首刺过来,他侧身躲过,手肘顶住对方咽喉,稍一用力就听见骨头错位的轻响。

 跳板尽头的黄仁发似乎察觉到不对,朝这边挥了挥手。郑潮安抓起地上的匕首,顺着锚链往上爬,铁锈渣子嵌进掌心也浑然不觉。爬到甲板时,几个女工发出低低的惊呼,阿莲抬起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阿安!”

 “都别出声!”郑潮安割断她们身上的绳子,“从救生梯下去,码头东边有辆蓝色货车。”他把匕首塞给阿莲,“遇到人就往死里捅,别手软。”

 阿莲攥着匕首的手抖个不停,却用力点了点头。女工们猫着腰往救生梯挪动时,黄仁发带着十几个打手冲了过来。“抓住那个唐山仔!”他的胖脸因为愤怒拧成一团,翡翠戒指在阳光下闪着绿光。

 郑潮安一脚踹翻旁边的油桶,煤油在甲板上漫开。一个打手举枪要射,他抓起旁边的鱼叉掷过去,枪托被钉在桅杆上。鱼叉的木柄还在摇晃,他已经冲到人群里,拳头带起的风声让空气都震颤起来。

 这一次,他没再留手。咏春的黐手在狭窄的甲板上化作致命的利器,摊打、膀手、中线冲拳,每一招都精准地落在对方的要害。有打手从背后抱住他,他顺势后倒,手肘狠狠撞在对方裆部,同时抬脚踹向前面的人下巴。

 黄仁发见势不妙,转身往驾驶室跑。郑潮安正要去追,却听见阿莲的尖叫——一个没来得及逃走的女工被打手抓住,匕首正抵在她脖子上。

 “停!”郑潮安猛地顿住脚步。打手狞笑着往船舷退,脚下突然一滑,原来刚才泼洒的煤油已经漫到了这里。女工趁机咬了打手的胳膊,郑潮安飞身扑过去,在对方倒地的瞬间拧断了他的手腕。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黄仁发的船突然鸣响汽笛,缆绳被砍断,巨大的螺旋桨搅起浑浊的水花。郑潮安冲到船尾时,只看见黄仁发站在驾驶室里冷笑,手里还抓着个挣扎的人影——是阿莲。

 货轮在湄南河里越开越远,郑潮安跳上码头边的快艇时,警艇刚开到河中央。他扯掉快艇的帆布,发动引擎追上去,浪花溅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在扎。

 黄仁发的货轮突然转向,朝着支流的橡胶林开去。那里河道狭窄,警艇根本进不去。郑潮安心里一沉,知道对方要往密林里逃。他把快艇开得飞快,在货轮转弯的瞬间纵身跳了上去,落在堆满橡胶的货舱里。

 “把他扔下去喂鳄鱼!”黄仁发的吼声从楼梯口传来。十几个打手举着砍刀围过来,橡胶堆被踩得咯吱作响。郑潮安抓起两根橡胶棍,手腕一转,棍子就在他手里转出花来。

 这是他小时候在武馆练的棍法,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章法。一根棍子格开砍刀,另一根已经抽在对方膝盖上。有打手从高处跳下,他侧身避开,顺势用棍尾捅向对方小腹,同时抬脚将旁边的人踹进橡胶堆里。

 打斗声惊动了船舱里的其他人。几个被拐卖的女工从门缝里探出头,其中一个突然抓起灭火器砸过来,正打在打手的后脑勺上。郑潮安趁机冲上去,一拳将那人打晕。

 “往甲板跑!”他朝女工们喊道。自己则转身往驾驶室冲,刚上楼梯就撞见黄仁发举着枪。子弹擦着耳朵飞过,打在后面的木板上。郑潮安猛地矮身,在对方换子弹的间隙冲过去,一记日字冲拳正中黄仁发的胸口。

 胖老板像个破麻袋一样摔在地上,翡翠戒指滚落到郑潮安脚边。他刚要去捡,就听见阿莲的哭喊:“小心!”

 一个满脸是血的打手从阴影里扑出来,手里的匕首直刺郑潮安的后背。郑潮安侧身躲过,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却发现这人的力气大得惊人。两人僵持的瞬间,郑潮安突然认出他手腕上的刺青——是当地最狠的黑帮“鳄鱼帮”的标记。

 “黄老板答应给我们五十箱鸦片,”打手狞笑着说,“你的命,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郑潮安突然松开手,在对方错愕的瞬间,一记高鞭腿扫了过去。这一脚凝聚了全身的力量,踢在对方的太阳穴上,声音像西瓜被砸裂。打手直挺挺地倒下去,郑潮安喘着气低头,发现自己的裤腿被划开了道口子,血珠正往外渗。

 驾驶室的门被撞开,阿莲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手里还攥着那枚翡翠戒指:“警察来了!”

 郑潮安看向窗外,警艇正沿着支流开进来。黄仁发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嘴角淌着血沫。郑潮安抓起旁边的绳子,把他捆在方向盘上,又将那些被解救的女工都护在身后。

 警察来的时候,货轮已经搁浅在橡胶林边。黄仁发被抬走时,嘴里还在咒骂,胖脸上的肥肉抖个不停。一个戴警帽的警官拍着郑潮安的肩膀,用流利的粤语说:“谢谢你,郑先生。我们盯黄仁发很久了,一直没找到证据。”

 郑潮安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橡胶林里。晨雾已经散去,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照亮了地上的血迹和弹壳。他想起石坚的笑容,刘伯的酒葫芦,还有那些在冰厂里一起蹲在墙角吃饭的工友,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阿莲走过来,把一块干净的布条递给他:“你的手在流血。”她的辫子重新编好了,只是少了那朵鸡蛋花。

 郑潮安接过布条,却没包扎,反而把那枚翡翠戒指放在她手里:“这个能换些钱,给大家做路费。”

 “那你呢?”阿莲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我要去曼谷。”郑潮安望着湄南河的方向,“我娘说,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站起来。”他想起母亲的叮嘱,突然明白,真正的“不惹事”不是忍气吞声,而是用拳头保护该保护的人。

 三天后,郑潮安在曼谷的码头找到了份搬运的活。有天晚上收工,他路过一家武馆,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呼喝声。探头进去,看见几个后生正在练拳,招式正是他从小练的咏春。

 馆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见他站在门口,笑着招手:“后生仔,要不要进来玩玩?”

 郑潮安犹豫了一下,抬脚走了进去。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练功垫上,像极了佛山老家的武馆。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摆出起手式,突然觉得心里那道无形的枷锁,终于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