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演龙 作品

李小龙之唐山大兄(第2页)

 远处的湄南河上,货轮鸣着汽笛驶向远方。郑潮安知道,只要还有不公,他的拳头就不会停下。就像师父说的,武者的路,从来都在脚下。

 曼谷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郑潮安攥着刚领到的工钱,正往寄往佛山的汇款处跑,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他拐进街角的骑楼,撞见几个穿绸衫的汉子正围着个卖花女,其中一人手里把玩的玉佩,让他脚步猛地顿住——那是石大哥常年挂在腰间的和田玉,边角处有道月牙形的缺口。

 “这玉成色不错啊,”绸衫汉子用泰语笑着说,“从哪捡的?”卖花女抱着竹篮往后缩:“是……是在北郊橡胶林捡的,那里还有好多死人骨头……”

 郑潮安的手瞬间攥紧。他记得石大哥倒在冰厂宿舍时,脖子上的玉佩还在闪光。他拨开人群走过去,指尖点在玉佩的缺口上:“这东西,我买了。”

 绸衫汉子上下打量他:“唐山仔,想找茬?”其中一人突然挥拳打来,郑潮安侧身避开,顺势抓住对方手腕,手肘在他腋下轻轻一磕,汉子的胳膊立刻软垂下来。其余人刚要围上来,却被他骤然放出的气势逼退——那是浸过血的狠劲,比码头苦力的蛮力更慑人。

 拿到玉佩时,玉面还留着体温。卖花女怯生生地说:“橡胶林深处有间废弃木屋,我看见有人半夜往那里运东西,用黑布盖着,像……像人的形状。”

 郑潮安往北郊走时,雨已经停了。橡胶林里的泥地吸饱了水,踩上去能陷到脚踝。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亮地上散落的白骨,有的骨头上还嵌着弹片。走到深处,果然看见间木屋,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他趴在窗台上往里看,心猛地沉下去。屋里摆着十几口木箱,黄仁发的副手阿彪正指挥人往箱子里塞麻袋,麻袋上渗着暗红色的液体。墙角堆着些破旧的工装,郑潮安认出其中一件,是老陈头总穿的粗布褂子。

 “这批货今晚运去仰光,”阿彪叼着烟说,“老板说了,做完这单就换个地方,曼谷的警察盯得太紧。”有人突然指着窗外:“那是什么?”

 郑潮安翻身躲到树后,听见木屋门被撞开的声响。他抓起地上的石块,在对方探出头的瞬间掷过去,正打在那人的太阳穴上。趁其余人慌乱的功夫,他像猎豹般窜进木屋,脚边的木箱被踢得粉碎,滚出的竟是些沾着血的白骨。

 “是你!”阿彪认出了他,抄起旁边的砍刀就劈过来。郑潮安侧身避开,手肘撞在他肋骨上,同时抓起木箱里的白骨当武器,反手砸在另一个打手的脸上。木屋里顿时响起骨裂声和惨叫声,混着雨水敲打铁皮屋顶的声响,像场诡异的合奏。

 阿彪见势不妙,撞开后窗想逃。郑潮安飞身追上,一记侧踹将他踢进泥坑。他踩着阿彪的后背,捡起地上的砍刀抵在对方脖子上:“石大哥的尸体在哪?”

 阿彪的脸埋在泥里,含混不清地说:“被……被鳄鱼吃了……在下游的沼泽地……”

 郑潮安的刀又压进半寸,泥水混着血从阿彪脖子上渗出来。“黄仁发在哪?”

 “在……在唐人街的赌坊……”

 砍刀落下时,郑潮安突然收了手。他想起母亲信里说的“留三分余地”,但脚下的力道却没松——他听见阿彪的肩胛骨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唐人街的霓虹灯在雨雾里晕成一片。郑潮安站在“聚财坊”的红灯笼下,看见赌坊二楼的窗子里,黄仁发正搂着个旗袍女人掷骰子。他摸了摸怀里的短棍,那是他用冰厂的碎冰刀磨的,棍身缠着防滑的麻绳。

 刚要往里走,有人拽他的衣角。回头一看,是个穿学生装的姑娘,眉眼间竟有几分像阿莲。“别进去,”姑娘压低声音,“里面有枪。我是报社的,跟踪黄仁发很久了,他不仅贩毒,还走私军火。”

 郑潮安认出她胸前的钢笔——是曼谷《华侨日报》的记者证。“你叫什么?”

 “林秀。”姑娘往赌坊里指了指,“我看见阿莲了,被关在三楼的阁楼,他们说明天要卖给马来西亚的矿主。”

 赌坊里烟雾缭绕,骰子落碗的脆响和赌徒的吆喝声震得人耳朵疼。郑潮安刚走到楼梯口,就被两个穿黑衫的拦住:“会员才能上楼。”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按在其中一人的肩膀上,对方闷哼一声就跪了下去,另一个刚要掏枪,就被他一记掌刀切在脖子上。

 二楼的赌徒们吓得四散奔逃。黄仁发搂着女人站起身,手里把玩着左轮手枪:“郑潮安,你真是阴魂不散。”他把枪口指向林秀,“这个女记者多管闲事,你说我先崩了谁?”

 郑潮安突然抓起桌上的骨牌,指节发力,骨牌像飞镖般射向黄仁发的手腕。手枪掉在地上的瞬间,他已经冲了过去,短棍横扫,砸在黄仁发的膝盖上。胖老板惨叫着跪倒,郑潮安的膝盖顺势顶在他脸上,鼻血顿时涌了出来。

 “阿莲在哪?”郑潮安的短棍抵着他的咽喉。

 黄仁发吐掉嘴里的血沫,突然笑了:“在矿上会比在冰厂快活。那些矿工三个月没见过女人了……”

 短棍砸下去时,郑潮安听见了牙齿碎裂的声音。他转身往三楼跑,林秀紧随其后:“左边第三个房间!”

 阁楼的门是铁制的,郑潮安抬脚踹了三次才踹开。阿莲蜷缩在墙角,看见他时突然哭出声,辫子上的鸡蛋花早已枯萎,沾着干涸的泪痕。“他们说明天就把我送走……”

 “现在走。”郑潮安解开她身上的绳子,突然听见楼下传来警笛声。林秀从窗口探出头:“是我报的警!”

 黄仁发的人正往楼上冲,郑潮安把阿莲推向阁楼的天窗:“从这里下去,林记者会带你去报社躲着。”他挥舞着短棍守在楼梯口,棍身与砍刀相撞的火花,映在他眼底,像极了冰厂宿舍燃起的火光。

 第一个打手冲上来时,郑潮安的短棍直捣对方心口,同时侧身避开劈来的刀。他想起师父说的“守中用中”,脚步始终在楼梯中央,无论对方从左右攻来,他的棍法总能后发先至。有打手想从天窗爬上来抓阿莲,被他一记飞棍打在手腕上,惨叫着摔了下去。

 警笛声越来越近,黄仁发的人开始溃散。郑潮安刚要转身,突然听见枪声——黄仁发捂着流血的膝盖,正用另一把枪指着他。“一起死吧!”

 子弹射来的瞬间,林秀突然扑过来推开他。枪声在阁楼里回荡,林秀胸前的钢笔掉在地上,墨水流出来,像朵绽开的黑花。

 警车带走黄仁发时,郑潮安正抱着林秀的尸体站在雨里。阿莲拉着他的衣角哭:“我们去报案,他们会枪毙他的!”

 郑潮安摇摇头。他在警局见过黄仁发的朋友,那个穿军装的男人腰里的徽章,和冰厂仓库里出现的一模一样。“法律治不了他。”他把林秀的记者证塞进怀里,“你去码头等我,我去去就回。”

 他去了趟唐人街的棺材铺,用全部工钱买了口薄皮棺材。送葬的只有他和几个被他救过的女工,走到湄南河边时,阿莲突然指着远处:“那是去仰光的货船!”

 货船的烟囱冒着黑烟,甲板上隐约能看见持枪的守卫。郑潮安突然把棺材板盖好:“你们先把林记者葬了,我去追船。”他跳上旁边的小渔船,发动引擎追上去,浪花溅在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货船在安达曼海航行时,郑潮安躲在货舱的煤堆里。三天后船靠岸,他跟着搬运工混下船,发现这里是片荒芜的矿区,铁丝网围着十几间木屋,矿工们像奴隶一样背着矿石往卡车里装。

 “新来的?”一个满脸煤灰的矿工撞他肩膀,“赶紧去领工具,监工的鞭子可不认人。”郑潮安刚要开口,就看见远处的木屋里,阿莲正被两个守卫推搡着往前走,辫子已经被剪短了。

 他跟着矿工们走进工棚,发现角落里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是冰厂那个被监工抽打的老工人。老工人看见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阿安?你怎么来了?”

 “我找阿莲。”郑潮安压低声音,“黄仁发在哪?”

 老工人往矿场深处指了指:“那座白房子,他天天在里面赌钱。这里的矿主是他的结拜兄弟,咱们这些人,都是他们的活靶子。”他掀开铺盖,露出下面藏着的半截钢钎,“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深夜的矿场格外寂静,只有矿石车的轱辘声在山谷里回响。郑潮安和老工人摸到白房子外,听见里面传来黄仁发的笑声:“那唐山仔要是敢来,我让他埋在矿里当肥料!”

 老工人突然激动起来,举着钢钎就要冲进去。郑潮安拉住他,指了指屋顶的烟囱:“从那里进去。”他叠起三张桌子,踩着老工人的肩膀爬上屋顶,撬开烟囱的铁盖钻了进去。

 烟灰呛得他直咳嗽。落地时正好落在客厅中央,黄仁发和几个矿主吓得跳起来。“你怎么进来的?”黄仁发抄起桌上的台灯砸过来,郑潮安侧身避开,台灯砸在墙上,灯泡碎裂的声音像极了冰厂的冰块落地。

 他没给对方掏枪的机会,冲上去一记日字冲拳打在黄仁发的肚子上。胖老板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弯下腰,郑潮安顺势抓住他的头发,膝盖狠狠撞在他脸上。矿主们抄起椅子围过来,他抓起旁边的台球杆,杆尖点在一人的咽喉,同时抬脚将另一人踹翻。

 屋外传来枪声,老工人已经和守卫打了起来。郑潮安拖着黄仁发往地下室走,那里传来女人的哭声——是阿莲和其他被拐来的女工。

 地下室的铁门被锁着,郑潮安抬脚踹了三次才踹开。女工们看见他,突然爆发出哭喊。黄仁发趁机挣脱,抓起墙角的铁镐砸过来。郑潮安侧身避开,铁镐砸在水泥地上,火星四溅。

 “你以为救得了她们?”黄仁发狞笑着,“这里的矿洞连着大海,只要我按下按钮,所有人都得被海水淹死!”他的手按在墙上的红色开关上,胖脸上的肥肉因为兴奋而颤抖。

 郑潮安突然冲向旁边的矿车,用力将其推向黄仁发。矿车在铁轨上滑行的惯性带着他一起撞过去,黄仁发惨叫着被压在下面,手却死死抠着开关不放。海水开始从矿洞深处涌出来,冰凉的水流很快没过脚踝。

 “阿莲,带大家往通风口走!”郑潮安扛起黄仁发往矿洞深处拖,水流越来越急,已经没过膝盖。他想起石大哥说过的“一命抵一命”,突然觉得,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通风口的微光越来越远,郑潮安的脚被矿石绊倒。黄仁发突然从矿车下爬出来,手里攥着块尖锐的矿石,狠狠砸在他的后脑。

 “唐山仔,下辈子别多管闲事!”

 郑潮安倒在水里,意识模糊间,看见通风口处,阿莲正回头望他,辫子上不知何时,又别上了朵白色的鸡蛋花。

 一个月后,阿莲在曼谷的唐人街开了家小小的花店。每天清晨,她都会往湄南河的方向摆上一束白菊。有天收摊时,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递给她封信,说是个姓郑的先生托他转交的。

 信封里没有信纸,只有枚磨得发亮的平安符,和半块染着血的玉佩。

 远处的武馆里,传来后生们练拳的呼喝声。阿莲把平安符戴在脖子上,突然想起郑潮安说过的话:“真正的功夫,不是打倒别人,是守住心里的光。”

 曼谷的雨又开始下了,这一次,落在花瓣上,像极了无声的泪。

 曼谷的唐人街总飘着檀香味。阿莲的花店开在妈祖庙隔壁,青瓷瓶里插着新鲜的鸡蛋花,晨露顺着花瓣滴在红漆柜台上,晕出小小的湿痕。她摸着脖子上的平安符,指尖总能触到那道细微的裂痕——那是郑潮安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样东西。

 这天清晨,一个穿粗布短打的老汉敲开花店的门。他肩上扛着个褪色的蓝布包袱,递过来时手还在抖:“姑娘,这是郑潮安托我保管的东西。”

 包袱里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练功服,衣角绣着个褪色的“安”字。底下压着本线装的《咏春拳谱》,扉页上有行铅笔字:“娘,勿念,儿已懂事。”最底下是张泛黄的照片,郑潮安站在佛山武馆的院子里,身边的师父正拿着木尺敲他的膝盖,两人都在笑。

 “矿场塌了那天,我在海边捡贝壳,”老汉蹲在门槛上卷旱烟,“看见他从水里漂出来,手里还攥着这个。”他指的是拳谱里夹着的半截玉佩,正是石大哥那块,缺口处沾着暗红的血渍。

 阿莲的手指抚过照片上郑潮安的脸。他那时还留着平头,眼神里带着少年人的桀骜,不像后来总蹙着眉。她想起冰厂的月光下,他教她用广东话念“鸡蛋花”,说这花像老家院子里的茉莉,只是更香些。

 “黄仁发的尸体也找到了,”老汉猛吸口烟,“被卡在矿洞的钢筋里,脸都泡烂了。警察说他是走私军火时被同伙杀的,报纸上登了好大一篇。”

 阿莲把照片夹回拳谱,突然发现最后一页有几行新写的字,墨迹洇了又干,看得出写时手在抖:“守中用中,不止于拳。仁者无敌,方为武道。”

 她想起郑潮安总说,母亲不让他打架,是怕他忘了“仁”字怎么写。如今他用自己的方式写了出来,只是代价太重。

 三个月后,阿莲把花店盘了出去。她拿着郑潮安的拳谱,在唐人街尽头租了间废弃的仓库,门口挂起块木牌:“安记武馆”。

 头天挂牌,只有两个半大的孩子来围观。一个是矿场幸存的小矿工,左臂被砸断过,举拳时总往左边歪;另一个是林秀报社的实习生,戴眼镜,文质彬彬,却总被地痞抢钱。

 “学拳不是为了打架,”阿莲翻开拳谱,指着扉页的“仁”字,“是为了不被人欺负时,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她想起郑潮安教她的第一招“摊手”,说遇到危险时,先护住胸口,再慢慢化解对方的力道。

 小矿工练踢腿时总摔倒,阿莲就用布条把他的伤腿绑在竹竿上,让他一点点找平衡。实习生出拳软绵绵的,她就让他每天劈柴,说力从地起,根在脚下。有时练到深夜,仓库的灯泡忽明忽暗,她会对着空拳谱说话,说今天又有谁来学拳,说哪个孩子的进步快。

 这天傍晚,一个瘸腿的老汉拄着拐杖来敲门。阿莲认出他是冰厂那个被监工抽打的老工人,只是头发全白了。“我从仰光回来,听说你开了武馆,”老汉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石大哥藏的钱,他说万一出事,就分给兄弟们当路费。现在,留给孩子们买练功服吧。”

 布包里是几十块银元,用油纸包着,上面还留着冰厂的寒气。阿莲突然想起,石大哥总说要攒钱回广东娶媳妇,还说要给阿莲做套新嫁衣。

 老工人走时,指着仓库角落的麻袋:“那是郑潮安的短棍,我从矿场的泥里刨出来的,洗干净还能用。”麻袋解开,露出根缠着麻绳的木棍,棍头磨得发亮,隐约能看见暗红色的痕迹。

 阿莲拿起短棍,突然摆出郑潮安常用的起手式。月光从仓库的破窗照进来,落在她身上,像披了件银甲。

 三年后的春节,武馆已经有了三十多个学生。最小的才六岁,最大的是个五十岁的码头工人,说学拳是为了能护住扛货的兄弟们。

 除夕这天,阿莲带着孩子们去湄南河放河灯。每个灯上都写着名字,有石大哥,有林秀,有冰厂死去的工友,最后一盏灯上,她写了“郑潮安”三个字,旁边画了朵鸡蛋花。

 河灯顺流而下时,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过来,用广东话问:“请问,这里是安记武馆吗?”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张照片,上面是郑潮安和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背景是香港的码头。

 “我是他弟弟,郑潮明,”男人眼眶发红,“娘去世前说,他在这里。”他指着照片上的中年人,“这是叶问师父,他说阿兄的功夫,已经青出于蓝。”

 阿莲把拳谱递给郑潮明。他翻到最后一页,指尖抚过郑潮安的字迹,突然红了眼眶:“他小时候总跟人打架,娘总说他练的是野拳。现在才知道,他早就懂了什么是真正的武道。”

 河灯在远处汇成一片微光。郑潮明突然对着河面鞠躬,声音在夜雾里格外清晰:“娘说,让你别惦记家里,活成自己想活的样子就好。”

 阿莲想起郑潮安说过,他最想学的不是打人的功夫,是让人不再需要打架的本事。如今武馆的孩子们练拳时,总会先念“仁者无敌”,这或许就是他想活成的样子。

 又过了十年,安记武馆成了曼谷唐人街的地标。阿莲鬓角有了白发,却依然每天清晨练拳,一招一式都带着郑潮安的影子。她收了个女徒弟,眉眼间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辫子上总别着鸡蛋花。

 这天,女徒弟问:“师父,什么是真正的功夫?”

 阿莲指着武馆墙上的字——那是用郑潮安的短棍刻的“守中用中”。“就像这鸡蛋花,”她摘下朵新开的花,“根扎在土里,花瓣向着光,不管风吹雨打,该开的时候总会开。”

 她想起最后见到郑潮安的那天,矿场的海水漫过膝盖,他把她推向通风口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活下去,让更多人活得像个人。”

 傍晚关武馆时,阿莲发现门槛上放着束鸡蛋花,旁边压着张纸条,是女徒弟写的:“师父,今天有个孩子说,学了拳再也没人敢抢他的钱了。”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照在郑潮安的拳谱上。阿莲轻轻合上书本,听见远处传来孩子们练拳的呼喝声,整齐有力,像极了湄南河涨潮时的浪涛,生生不息。

 夜风穿过武馆,带着鸡蛋花的香气。阿莲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消失,就像郑潮安的拳头留在世上的温度,就像那些在黑暗里,依然朝着光亮生长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