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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八十一章取得真经的正确姿势

 

第八十一章

 

黄裳家在京城南侧,一套宽敞的三进四合院。在全家被灭口前,四世同堂住在一起。

 

血案现场早就被清扫。

 

后来,历经了三任租客。由于谁租谁倒霉的流言,这房子再也租不出去了。

 

从十六年前起,这宅子渐渐荒废。

 

叶孤城:“我试图追查那些租客,辗转找到当年的房屋租赁牙人。

 

黄裳家的惨案当时震惊京城,一般人不敢住这种凶宅,只能折价租给不怕事的人,进行适当地改建。”

 

最先来的租客,开了武馆。

 

馆长是少林俗家弟子,从馆长到学员那一年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一般情况下,练武受伤实属正常。

 

只是教练与学员都反映过,没有月亮的晚上总是阴风阵阵。

 

好些人从睡梦里惊醒,似乎总有一双眼睛暗中在盯着他们,睁眼后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与其疑神疑鬼,不如走为上计。

 

租期一到,馆长立刻换了地方。

 

第二任租客是新开的戏班子。

 

全员胆子大得很,以凶宅唱鬼戏为噱头,专门吸引志怪恐怖戏剧爱好者。

 

玩的就是心跳,追求的就是吓人,不怕阴风阵阵。

 

直到租借的第八个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名观众被吓死了。

 

厉鬼闹事的传言越传越广,戏院也开不成了。

 

最后,来了四位合租的赴京赶考学子。

 

黄宅邪门,这个标签是撕不掉了。

 

租金一降再降,家境贫寒的考生决定合租。说是百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四人在京城以超低价入住地段不错的三进院子。

 

这种住宿条件以往想也不敢想,四人自诩穷鬼最凶,必能镇住妖魔鬼怪。

 

四位考生没有传出灵异遭遇,但是全都落榜,卷铺盖离开了京城。

 

几年后再入京赶考,换了地方住,觉得黄宅的风水不好,不利于高中。那一年,四人之一真就考上了进士。

 

从那以后,黄宅彻底荒废了。

 

如今,有了对深宫太监是啥黄家满门的猜疑,再去看那些租客的霉运,似乎背后有了人为的痕迹。

 

凉雾实地考察荒宅到底有什么古怪。

 

来到大门前,这门掉漆掉到像被人泼过化尸粉。

 

从外拴上了粗铁链,锁头锈到根本无法再插.进钥匙。

 

绕围墙走一圈,好几处裂开缺口。

 

叶孤城:“前年,我进去时,家具全都被清空了,门窗不同程度破损。

 

能找的角落都找了,就连房顶的每片瓦也翻开看过,没有特意被隐藏的物品。”

 

“这时候,很需要一只宫九。”

 

凉雾不是开玩笑,“《吸星大法》就

 

是他如厕后,踹了一脚墙角发现的。”

 

遗憾的是宫九并非召唤兽。

 

眼下,两人只能凭本事自己发现线索。

 

翻墙入内,先把三进院子粗略转一圈。

 

正午时分,只见荒宅杂草丛生,蛛网尘封。

 

没有鬼怪,也不见新鲜的人类活动迹象。

 

凉雾适时默默释放鉴定术,没有发现哪有夹层藏宝。

 

还下到枯井里,井底堆积着淤泥与枯枝,扒拉不出一丝线索。

 

她问:“血案留下的痕迹被清洗了,又经历了三任租客,这里还有黄裳本人的居住痕迹吗?”

 

“只剩一个地方。”

 

叶孤城指了指在背阴面的藏书楼。

 

“楼内,书是一本不剩,但天花板上留有一幅大型彩绘画。

 

那个位置没有被翻修改建,也能避开阳光照射,将画作完整保存下来了。我对比过笔迹,九成九是黄裳亲笔所作。”

 

他又道,“那幅画是有一些奇怪。”

 

凉雾疑惑,“怪在哪里?”

 

叶孤城:“你一看便知,景色不合时令。”

 

两人进入藏书楼。

 

这栋楼的层高很高,约有两层半,用八根粗壮的承重柱矗立着。

 

楼内,空空荡荡。

 

没有书,就连书架也都被搬空了。

 

仰头望去。

 

距离地面六七米,一大幅彩绘图直接画在天花板上。

 

北国风光图闯入眼帘。

 

整幅画以白为底色。

 

从京城北望,燕山山脉连绵起伏,盘卧千里,形成了天然屏障守卫京师。

 

白日,天空中出现北斗七星,斗柄指北。

 

依稀可见古长城的烽火台,大雁结队排成「人」字向南飞来。

 

此时,山脉以北,梅花绽开。

 

不是寻常的五瓣梅,每朵梅花皆是六瓣,而且花色全黑。

 

图的左右两侧,分别写了八个字。

 

「祸灭九阴,福生十方」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凉雾端详这幅画,它确实奇怪,怪在时序颠倒了。

 

燕北梅花开时,是冬末春初。

 

大雁南飞,却是白露秋至。

 

不只这一处的时节冲突。

 

白天,不应看到北斗七星,星星却出现了。

 

如果说它是艺术夸张地表现,为什么斗柄指北呢?

 

早在先秦典籍《鹖冠子环流》就指出了,“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黄裳编纂道家典籍多年,岂会不知这种天文常识。

 

一幅画出现了三个不同节气,还有梅花的图形也怪异。

 

自然界存在稀有的六瓣梅,但没有黑色梅花。

 

凉雾说:“我没记错的话,这种梅花花瓣的画法一比一复刻了西门吹雪家祖传铺子「合芳斋」标志。只是颜色不同,糕点铺用了红梅,这里却是墨梅。”

 

“你没记错。”

 

叶孤城说,“巧就巧在万梅山庄恰好地处燕北,与画中梅花盛开的方位一致。”

 

这样一幅彩绘图只是单纯的风景画吗?

 

黄裳是否暗藏了别样深意?

 

凉雾对画释放了鉴定术,得到了很简洁的结果。

 

【鉴定术(精深):一幅奇画】

 

“奇”在哪里?没有多给提示。

 

从另一角度看,得到一个“奇”字的评论,它必暗藏了玄机。

 

凉雾环视四周。

 

此地本来是黄裳的藏书楼,已知他熟读道家典籍,从中自悟高深武学。

 

直到他失踪,仍未传出那门武学的内容,就连名字也不为人知。

 

游戏奖励的旁注版《道藏》疑似来自黄裳,却只能看到他的悟道过程,不见具体结果。

 

黄裳想过把自创武学传下去吗?

 

凉雾问:“黄裳的后辈都没有练武吗?”

 

“没有。”

 

叶孤城查过,“他有三子两女,孙辈十二人,曾孙辈六人,皆不曾习武。”

 

“我认为黄裳是神功晚成。说不定到他被任命为监军之前,才刚刚悟出一套完整的没有弊端的武学,来不及传于后辈。”

 

叶孤城问:“你是不是也认为这幅画暗藏了神功有关的线索?”

 

凉雾微微颔首,“把时间倒退二十一年。黄裳得知全家被灭门,不管他是去找谁报仇,应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来不及挑选合适的传人,留一幅画作为考题。谁解开,谁就能一窥他所创的绝学。”

 

“这份绝学说不定包括了某个秘密。”

 

她猜测,“比如深宫老太监如何破解了吸星大法的弊端。同在京城,双方可能一度是朋友,有过切磋与交流。直到某天,其中一方奉行了‘宁可我负天下人’。”

 

话说回来了。

 

该怎么破解天花板的彩绘图呢?

 

叶孤城说:“前年,我看了这幅画,去万梅山庄一带走了走,寻找是不是有黑色梅花的传说。”

 

“没有发现。”

 

对此结果,他不觉意外。

 

假设只找到墨梅即可,黄裳又何必多此一笔去画那些不符合节气的意象。

 

凉雾仰着脑袋,来来回回打量这幅画。

 

甚至像是唤醒铜镜一样,抬手对它释放一层内力,但不见丝毫变化。

 

“好吧。”

 

凉雾摇摇头,“黄裳不是神雕。同样的招数,在这里不奏效。”

 

叶孤城:“我想过左右两侧的十六个字是不是藏有提示。”

 

「祸灭九阴,福生十方」出自东吴葛玄的《道德经序》。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出自先秦老子的《道德经》。

 

两句话皆来自道家典籍,与黄裳研究方向完全吻合。

 

“前一句尚能理解为祸灭福生,后一句却难以轻易解读了,是老子的思想精髓所在。道,变化无穷,不是一般的玄妙。”

 

叶孤城不知该从哪个方向入手破解出黄裳所画的玄妙。

 

“如果从节气错乱的方向着手破解,画中情景是春夏秋冬混成一团。花开错时,星指错位,雁归错向。”

 

他找不到答案,“错、错、错,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对一幅画拨乱反正?”

 

藏书楼内,一时寂静。

 

两人举头望奇画,颇有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感。

 

午后阳光斜照入窗。

 

窗户纸早就残破不全,将落未落的纸片边缘在风里微微晃动。

 

凉雾瞥了一眼窗户纸。

 

瞧着它要掉不掉的模样,还不如把纸全部撕掉只留窗框,更能显得干净整洁。

 

等一下!

 

她的脑中一道灵光从脑中闪过。

 

破了窗户纸就要撤下,满是错误的画作又为何不能毁去呢?

 

“我们是不能对一幅画拨乱反正。”

 

凉雾跃跃欲试地说,“我们可以把它‘毁’了。明知是错,又何必留。”

 

叶孤城惊讶,“你该不是想砸了它吧?我敲击过天花板,没听到异样回响,不似夹层藏物。”

 

凉雾摇头,“不,换一种毁画的方法。”

 

除了砸画,还能做什么呢?

 

凉雾说:“用墨泼。”

 

“墨?”

 

叶孤城得此关键词,再看头顶画作。

 

不必凉雾详述,他当即豁然开朗。

 

“是了!理该涂黑这一幅画。你稍等片刻,我回书肆取墨。”

 

为什么是泼墨?

 

黄裳给了好些提示。

 

从两列字来看,九阴之地,幽冥居所,漆黑无光。

 

玄之又玄的“玄”字,还能有另一种意思。玄色,亦是泛指黑色。

 

从错画的图案来看。

 

墨梅,强调了黑色。

 

北斗指北,北方的象征色亦是黑色。

 

不该南归的雁群依旧飞了回来,也是一条道走到黑。

 

另外,整幅画以白为底色。

 

指的是青天白日的正常世界,发生了种种错误景象。

 

如果这一切发生在黑夜里呢?

 

黑暗笼罩的世界,错乱颠倒。

 

在那里有着乱象丛生,反倒是一种正常情况了。

 

由此种种,可以大胆赌一把。

 

解开黄裳出题的正确姿势,是泼墨毁去这幅藏着秘密的水彩画。

 

叶孤城很快取来墨盒与毛刷。

 

对天花板上刷上一层厚厚的墨汁,叫整幅画黑到不留一丝白痕。

 

异状随即出现!

 

在乌漆墨黑的天花板上,似发生了某种反应,浮现出黑里透红的十六个字。

 

「万梅以西,洞锁烛龙,真经一卷,赠有缘人」

 

叶孤城与凉雾对视一眼。

 

这一把赌对了,解开了黄裳遗留的通关考题。

 

叶孤城:“烛龙,《山海经》有相关记载,又名烛九阴。说它人面蛇身,掌管了昼夜时序。它睁眼,白天来;它闭眼,黑夜至。”

 

回忆万梅山庄周边情况,不曾听闻哪个山洞锁着烛龙,但听过山庄西侧的山上多赤链蛇。

 

他说:“神话里的烛龙浑身赤色。也许,真经是藏在一个遍布红色蛇群的山洞里。”

 

凉雾认同这个猜想,“大方向确定了,找详细的山洞位置不过就是多些耐心。”

 

两人不是第一次搜山找洞。

 

比起在云南搜寻线索少到可怜的神秘岩洞,黄裳所指的烛龙洞方位清晰了很多。

 

不耽搁,今天出发寻找。

 

临走必须做好扫尾,将整块被涂黑的天花板都给拆了。

 

把木板

 

劈成几块带到野外空地,点火焚烧至焦炭,任谁也瞧不出它的原貌。

 

宫内有一个诡秘莫测的老太监,而黄宅又离皇宫不远,将有提示的画留下来恐徒生隐患。

 

烧了它,免得叫人黄雀在后地追踪而来。

 

黑烟缕缕,打着旋向天上飘去。

 

今后无人再能亲眼一窥黄裳的这道考题。

 

叶孤城瞧着一地焦灰,好似透过灰烬看到了一代宗师的非凡气度。

 

“武林门派招纳弟子时,通常要求入门弟子的第一步是对师父行叩拜之礼。尊师重道是交给弟子的第一课,我亦不能免俗。”

 

出于对前辈的尊重,他想过天花板可能有夹层,但下意识忽略了泼墨毁画的破解之法。

 

“黄裳截然不同,想得到他的传承就要敢于毁去线索。”

 

叶孤城感叹,“黄裳交给弟子的第一课是勇于挑战权威。《道藏》数千卷,他是读出道家的大自由。”

 

凉雾轻轻点头。

 

尽管尚未读过黄裳所留真经,但已经能感受到他所创武功的深远立意。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凉雾说,“黄裳应该希望后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必执着掌控他所创的武功,如此方得大道。不然的话,说不定陷入争夺真经的痛苦中,被贪欲蒙蔽,悲苦余生。”

 

叶孤城:“走吧,给陆小凤留条口信就出城。”

 

凉雾:“二十多年了,不知真经是否还在烛龙洞中?会不会有谁幸运到无需破译画中线索,直接掉洞里?”

 

“天赋运气,不必羡慕。”

 

叶孤城对真经不执着,可仍希望遗物没被取走。其上,说不定记录了深宫里的秘密。

 

一个时辰后。

 

两人轻装上阵,疾行如风向万梅山庄而去,寻觅那一卷黄裳留下的最后遗物。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未曾设想的路

 

第八十二章

 

半个月前,雷雨夜,紫禁城天现异象,无常索命。

 

其后五天,皇太孙府遭遇绣眼大盗打劫。一人重伤,五人死亡。

 

流言渐起。

 

皇室霉运缠身,恐有更大的血光之灾将至。

 

陆小凤走出宫门,从肃穆走入喧闹里。

 

他随意选一家饭馆,凭着过人的听力,听到大堂里好几桌窃窃私语。

 

说是有喜事待办的就尽快办,免得之后要延迟好几个月了。

 

这话的潜台词很明显。

 

柴寿年事太高,血光之灾怕是在他身上应验。只有皇帝驾崩,国丧期间才会大面积地禁止婚嫁。

 

陆小凤灌了一口酒,也不能说人们太过迷信。

 

从十天前,他被传召入宫去查绣眼大盗的案子,先后见了三次皇帝。

 

柴寿确实很老了。

 

白发苍苍,面颊满布老年斑。精神头不足,讲不了太多话就会气短。

 

陆小凤说不好老皇帝能活多久,但不认同皇家霉运缠身一说。

 

无常索命与大盗打劫都是人为,而不是虚无缥缈的运气。

 

前者,他是同伙。

 

后者,他成了查案人。

 

谁是嫌疑人已有眉目了,指向江湖组织红鞋子。

 

薛冰提供了相关线索。

 

去年春天,她好几次遇到穿着古怪红色绣花鞋的女人。

 

有时是宰猪屠户,有时是采蜂人,有时是捕蛇人。

 

她们长相不一样,但都会脚蹬不合时宜的同款鞋子。

 

是一双光泽艳丽的红缎绣鞋,绣着报丧鸟猫头鹰图案。

 

极其不搭的穿着,反常必有妖。

 

第四次遇到猫头鹰红鞋女时,拦住对方问个清楚。

 

就听对方说想发展她加入一个组织,交换情报,互相帮助。

 

之所以选择薛冰,是看中她的脾气火暴,路见不平就敢断人手脚。这符合组织的行事作风。

 

薛冰没有立刻同意,说是要考虑一下。

 

她猜女人的某个身份是专卖剧毒糖炒栗子的熊姥姥,那股随心所欲杀人的作风,她不一定能接受。

 

后来遇上陆小凤,接连遭遇了好几桩麻烦,也就把加入红鞋子一事抛在脑后。

 

待到年末,收到一封短信与一块绣着猫头鹰的红手帕。

 

对方认为她又不符合加入组织的标准了,说是此前邀请作废。赠一块手帕留个念想,往后有机会再合作。

 

红鞋子组织有两大特点。

 

其一,对割取目标对象的部分人体器官;

 

其二,穿着猫头鹰红绣鞋。

 

这与绣眼大盗都对上了。

 

另外,本次皇太孙府遭遇大盗的时间点很巧。

 

主子们离开,带走大批侍卫,库房在安保力量最薄弱之时遇袭。

 

凶徒行动非常迅速,没走弯路,速战速决。

 

应是有备而来,对皇太孙府的内部情况摸查得一清二楚。

 

说明贼人与皇太孙府早有接触,还不是泛泛之交,而有着较为近亲的联系。

 

妙华师太被列入可疑名单。

 

皇太孙妃领着王府一众去拜佛祈福,去的就是这位师太主持的苦行庵。

 

京城权贵家的女眷有一半都来苦行庵烧香拜佛。

 

别管来烧香的人是否真心信佛,接待方一来二去是能了解香客的家庭琐事情况。

 

陆小凤潜入尼姑庵探查,在师太卧室发现了一双红色猫头鹰绣花鞋。

 

由此证实妙华也是红鞋子的一员。

 

至此,红鞋子组织的嫌疑拉满了。

 

陆小凤却仍有怀疑。

 

所有已知线索指向红鞋子,这个组织就是真凶了吗?

 

尤其是把人眼皮缝起来的行为,是在取走人体器官上多加了一步。

 

在天子脚下的皇太孙府作案,多加“绣眼”的动作就会增大被抓的风险。

 

凶手是仗着武功高超不怕被抓?

 

还是出于其他的心态,改变了伤人模式?

 

“绣眼”是炫技、是挑衅,也是嘲弄。

 

这种公然与皇家为敌的作风,与红鞋子首领招揽薛冰时的藏头露尾不同。

 

不管真凶是不是红鞋子,这起特大抢劫凶杀案都与之有关。

 

假设是被人嫁祸,以凶手对红鞋子成员的了解,必定也与组织内部某人密切往来。

 

陆小凤入宫汇报调查进度。

 

希望能够引蛇出洞,以妙华师太为鱼饵,让她联络组织其余人,设局把红鞋子首领引来京城。

 

既是为了当面对质,也有另一件重要的事,索要「牵机」的解药。

 

金九龄昏迷十天仍未苏醒,暂时也没有南张北王两位神医的消息。

 

一个月内,此毒不解,就算过时再吃了解药也会留下严重后遗症,整个人会虚弱很长一段时间。

 

陆小凤趁机向皇上提议,红鞋子组织的头目来历不明,希望能派一位高手坐镇。

 

久闻深宫老太监大名,不知可否请动他?

 

柴寿没有一口否决,只说视情况而定。

 

接下来就是一个字——等。

 

等红鞋子首领收到组织成员的求助信,赶来京城的苦行庵找妙华师太。

 

倘若那人是真凶,还会自投罗网吗?

 

即便她被栽赃,又敢不敢冒险前来查明幕后黑手呢?

 

陆小凤不知道。

 

就像他前后三次进宫,想借机追踪薛夫人与毁容老太监的瓜葛,但是一无所获。

 

那个老太监像是一只鬼。除了皇上,没人知道他究竟在哪里。

 

就连皇太孙柴允荣,也没见过此人。

 

要问陆小凤在宫里查到了什么隐秘?

 

有一桩八卦被他发现了。

 

柴允荣长得很像年轻时的柴寿,不能说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有八成相近。

 

孙子像爷爷不稀奇。

 

人的相貌却非一成不变。

 

柴寿老到将近九十岁了,面骨都发生了变化,身形也佝偻起来。

 

如今把这对皇家祖孙放一起,不会有人说他们很像。

 

宫里没有柴寿的同龄人。

 

他年轻时的那一批宫人或死或退,几十年前就不在紫禁城。

 

这件事不是谁告诉陆小凤的,而是他凭着敏锐目光观察出来的。

 

猴精司空摘星一年能换上百张脸。

 

有这样一位朋友,他自成一套

 

“看脸”本领,能够推测出人脸在不同年龄段的面容。

 

陆小凤胡乱猜想着册立皇太孙的原因。

 

柴寿还有一个活着的孩子,即六皇子柴让。

 

从过往的口碑来看,柴让与柴允荣不相伯仲。

 

柴让之所以在继位之争上输给了大侄子,就是因为他与父亲柴寿的相貌相似度远远比不过柴允荣?

 

这种八卦无人可说。

 

十天前,凉雾与柳不度留下口信,将要暂离京城半个月,去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

 

陆小凤耐心等待,期望好消息的到来。

 

天有不测风云。

 

万万没想到尚未等到两人回京,就先等到了京城戒严。

 

五月二十九日,老皇帝驾崩的丧钟被敲响。

 

皇上殡天了?!

 

乍一听这个消息来得突然,但稍稍一想就毫不惊讶了。

 

人的长寿总有期限,皇帝也不可能真的万万岁。

 

一夕间,全城缟素。

 

陆小凤陷入茫然。

 

一堵宫墙掩埋了太多秘密。

 

柴寿死了,是把秘密带到了坟墓里吗?

 

毁容老太监又在哪里?薛夫人被杀之谜还有机会查明吗?

 

他立刻去找禁军首领兰虎,询问诱捕红鞋子头目之事是否有变。

 

这种时候,更想请老太监来督办新君潜邸被盗一案,抓住真凶。

 

“你在为金捕头的昏迷不醒着急吧?”

 

兰虎无奈地说,“我帮你请示,但先帝崩逝,皇权交接,宫里忙得飞起。有些事不得不朝后挪一挪。”

 

陆小凤何尝不知。

 

只是有种直觉,与皇宫相关的死亡案件必须尽快弄个明白,迟则生变。

 

他说:“兰统领,大家也不是外人了,给我交个底行吗?这些日子,你还见过那个老太监吗?”

 

兰虎沉默半晌,轻轻摇头。

 

“没有,先帝驾崩前后,从未出现过那个太监的身影。半个月前,紫禁城冒出鬼差之际,是我唯一一次见到老太监。”

 

兰虎匆匆离去。

 

陆小凤只能继续等待。

 

等宫里传出新讯息,等红鞋子首领入京。

 

五月的最后一天。

 

国丧期间,勾栏瓦市等娱乐场所全部暂停营业。

 

入夜,万籁俱寂。

 

客栈窗户被敲响了。

 

“咚、咚、咚”,三下声响不轻不重。

 

陆小凤听敲窗的节奏,先排除司空摘星来找,猴精才不会敲得这样有礼有节。

 

不过,真的守礼又怎么会放着正门不走呢?

 

敲窗户的人好像愿意讲礼,但讲得一定不多。

 

开窗,看到风尘仆仆的两个人飘在窗外。

 

“哎呦!你们可算回来了。”

 

陆小凤连忙把人请进屋,“半个月前,你们留的那封口信也不提去哪里。一来一回的功夫,皇位都换人坐了。”

 

凉雾:“这事还说不准。”

 

“啊?”

 

陆小凤一愣,“什么意思?有人要篡位?是柴让不服侄子登基?”

 

“不是。”

 

凉雾问,“你见过柴寿与柴允荣了,他们长得有几成像?”

 

陆小凤不明就里,还是如实回答。

 

“人老了骨架会变,如今没什么相似。假设柴寿年轻五十岁,与柴允荣有八成相似。”

 

凉雾与叶孤城对视一眼,事态正如猜想,朝着最惊悚的方向发展了。

 

陆小凤立刻伸手,朝着两人面前挥一挥。

 

“别光顾着眉目传情,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发现。”

 

“你自己看。”

 

凉雾懒得纠正陆小凤用词了。

 

从行李里取出一本手札,翻到第十页,递了出去。

 

陆小凤接过略显这本老旧的手札,一目十行地读了起来。

 

上面记载了一段关于《吸星大法》的研究记录。内容不成熟,只是两个畅想。

 

吸星大法的弊端之一,是吸取了不同真气会发生相互冲突。

 

除了设法把异种真气相融,是不是还能用切除法呢?比如把不同真气里无法融合的部分直接切除。

 

参考前朝太监创出的《葵花宝典》,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这门武功威力无穷,做到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当练习者切除了身体的一部分,有舍就有得,练功速度一日千里,是身体健全者完全不能及。

 

另外,吸星大法不必局限于吸取他人的内力。

 

既然以“吸星”为名,创出这套功夫的人想要汲取星辰之力为己用。

 

自古以来,流传过一些星辰之力的秘法。

 

比如传说里的七星续命阵,借天之力,延长阳寿。

 

陆小凤不知道《吸星大法》的具体内容。

 

读到“七星续命阵”的这个构想时,脑中宛如闪过一道惊雷,叫他抓住了一团乱麻中最关键的线头。

 

快速往后翻手札,后面却没有相关内容了。

 

“这是谁写的?”

 

陆小凤急忙问,“具体如何续命呢?谁掌握了这种秘术呢?”

 

“是黄裳写的。”

 

凉雾说,“他失踪了二十一年,所留遗物只有他自创的《九阴真经》与这本武学研究杂记。都未提及续命相关的更多消息。”

 

尽管黄裳没有多提,一个可怖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柴寿的长寿是他命不该绝吗?

 

还是他悟出了《吸星大法》的进阶版本,比野兽更狠毒地向亲生孩子借命,用八个孩子换他活到八十八岁的高龄。

 

陆小凤瞬间懂了,凉雾刚刚为什么否认了皇位换人坐。

 

“你怀疑昨天死的不是柴寿,而是柴允荣?!”

 

柴寿选择孙子做继承人,就是看中孙子的那张脸。

 

由于年轻时与孙子长相相似,微调易容时更简单。

 

他使用邪门武功恢复到年轻时的样子,借着柴允荣的新君身份继续做皇帝。

 

“对,我们就是这样猜测的。”

 

凉雾又道:“从这个角度也能解释为什么要杀薛夫人灭口。神针山庄两代家主都是柴寿的绣娘,十分了解他青壮年时期的身体特征。”

 

《吸星大法》在吸取别人内力时有弊端,在汲取他人的生机续命时,恐怕也有弊端。

 

也许是续命的次数有限,也许是变回青年模样后,再怎么易容也难以掩盖某种身体特征。

 

凉雾说:“谁知道那个特征就是潜在的威胁,可以揭穿柴寿的真实身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叶孤城:“它也需要不仅仅是身体特征,那个部位成了这种重返青春功法的罩门所在。”

 

陆小凤只觉太荒谬。

 

如果推测正确,薛夫人是死得何其无辜,她都不清楚自己掌握了什么秘密。

 

无辜惨死的又何止薛夫人。

 

黄裳家的一百零三条人命,是要问个清楚,究竟被谁所杀。

 

推理到此,只差当面验证了。

 

凉雾佯装掐指一算,“今夜,鬼门关再开,黑白无常将会再次现身紫禁城。

 

鬼差说的话,果然是会说到做到的,‘阎王要他三更死,不得留他到五更’。”

 

叶孤城:“面具长帽,我都修补好了。回书肆拿了就能立刻入宫。”

 

陆小凤:“这次我要一起去。只要推测正确,是一定会打起来的,想必是不

 

死不休了。我也能做个帮手。”

 

陆小凤说着都有些哭笑不得了,“真没想过有天我会参与到弑君行动里。这是不是谋逆啊?不不不,我明明是在拨乱反正。”

 

叶孤城眨了眨眼,这真是一条从未设想过的谋反之路。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落幕

 

第八十三章

 

无风无月之夜,再探紫禁城。

 

皇宫换了颜色。

 

满目皆白,好似从仲夏一夜入冬,望见白雪皑皑。

 

凉雾与叶孤城凭着前三次的经验,摸清皇城六成的线路。

 

今夜先直奔棺椁检尸,只要查明死者的身份,也就验证了推测是否正确。

 

摸尸。

 

摸大行皇帝的尸体。

 

摸停放在皇宫里尚未入葬的先帝尸体。

 

凉雾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江湖之大,无奇不有。

 

她缔造的“奇”,不说位列江湖离谱榜第一,但也足以跻身前十。

 

一白一黑的鬼差引路,带着一个大活人从东侧潜入皇宫。

 

陆小凤犹豫过,在牛头与马面的头套里,他还是选了用真容。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问心无愧。

 

重大嫌疑人是皇上又如何,他也敢来讨一个说法。

 

三者疾行如风,近乎畅行无阻,直抵寿安宫外。

 

陆小凤差点夸奖不愧是黑白无常专业索命,这路线是摸得一清二楚。

 

没有嘴快地称赞。

 

毕竟是在搞夜袭皇宫,必须严肃一些。

 

停灵的寿安宫外,巡逻队伍严阵以待,谨防宵小来犯。

 

禁军首领兰虎亲自带队守夜。

 

更见宫门敞开,殿内灯火通明。

 

毁容老太监也在寿安宫吗?

 

或者换种问法,仅有先帝见过的老太监,他与柴寿是不是同一个人?

 

在黄裳手札中提到过一个猜想,解决《吸星大法》的弊端是通过练习《葵花宝典》。

 

柴寿是否将它付诸实践了?

 

答案藏在前方宫殿里。

 

冲!

 

凉雾给叶孤城与陆小凤比了一个分头行事的手势。

 

下一刻,大雾急速弥散。

 

雾气从宫道直冲殿门,覆盖了整座寿安宫。

 

这雾起得又急又猛,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自然现象。

 

深宫被丧白色覆盖。

 

突遇浓到化不开的雾气,更似鬼门关被开启,将阴阳相连。

 

这些雾不再是雾,反倒像是一团团冤魂。

 

气温骤降,鬼气森森霎时弥散,叫人背脊发寒。

 

“警戒!”

 

兰虎心头大骇,白无常的索命之词言犹在耳。

 

他不明白,先帝已经驾崩,为什么还有异象出现?

 

兰虎立刻高喊,“甲组护棺,乙组巡地面,丙组巡屋顶。丁组立刻将异状禀告皇上。”

 

“踏!踏!踏……”

 

大内侍卫们训练有素,听令而动。

 

众人却都不免脸色紧绷,今夜的对手怕不是人类。

 

很快,殿内传来“哐当”一声重响,是棺椁盖子砸到了地上。

 

紧接着“叮叮当当”的金属砸地声起,像是刀剑被折断掉到地面。

 

怎么回事?

 

兰虎冲入殿内,依稀看到大内侍卫似木桩子被定在原地。

 

武器掉了一地,刀与剑都被折成两截。

 

棺椁附近,有模糊不清的两团暗影。

 

兰虎一个箭步冲过去,却有人横斜而出拦住他的去路。

 

他抬刀便刺,但利刃被对方稳稳夹住。

 

“陆小凤?!怎么是你!”

 

兰虎离得近了,终于看清被大雾遮挡的贼人面容。

 

陆小凤抱歉地说:“兰统领,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想要一个真相。宫里迟迟不给回应,我不得不求助于特别的帮手了。”

 

兰虎正欲怒骂,说得再好听都是私闯禁宫的罪名。这次还是冲着先帝遗体来的,更是罪加一等。

 

不等他开骂,大雾却急速淡去,视野恢复一片明朗。

 

先帝棺椁边站了两道熟悉的身影,可不就是二十天前入宫索命的黑白无常。

 

咚!

 

兰虎好像听到心里有一块巨石的落地。

 

来了,鬼差真的再次入宫索命了!

 

不论二者是否真的来自地府,都是极度危险的对手。皇宫内罕有人能阻其出入。

 

老太监去了哪里?

 

怎么没有守护先帝灵柩,难道是去保护新君了?

 

兰虎明知不敌,仍是不卑不亢地责问:

 

“阴阳有道,尔等为何频频插手人间事!龙驭宾天,岂可叫尔等侮辱先帝尸体。”

 

凉雾:“勾魂方面,你比我们专业吗?”

 

兰虎一愣,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凉雾:“你确定死的是柴寿吗?”

 

不然呢?

 

兰虎知道江湖上有各种易容术,但这等手段用不到先帝身上。

 

昨天傍晚,柴寿死在住了几十年的寝宫内。

 

寝宫内,有一堆宫人与臣子。

 

寝宫外,有一层层包围的禁军。

 

柴寿察觉到大限将至时,唤来了继承人柴允荣与倚重的大臣们。

 

最后一次谆谆告诫,是在笑容里离开了这个世界。

 

兰虎:“昨日,先帝驾崩,一众人见证了他含笑而终,总不能是我们所有人都记忆错乱了吧?”

 

凉雾:“你确定吗?先帝真的没有一刻离开你的视线。”

 

兰虎本来要肯定地说没有,但想起了那一盏茶的空档。

 

柴寿死前的最后一盏茶时间,挥退了所有人,与孙子柴允荣单独相处。

 

皇权交接,濒死的老皇帝对继位在即的新君秘密交代一些事。这再正常不过了。

 

“惊变往往发生在不经意的那一瞬。”

 

凉雾的话音落下,就听棺材内发出了轻微的“咔嚓”声,那是骨节作响声。

 

叶孤城检查尸体,快速摸清了死者如何被施加易容术。

 

论易容,他是专业的,以“柳不度”为证。

 

如果柳不度死了,七七四十九天后会变脸,换回原貌。

 

那是他特意设计的诈尸节点,致敬七七断七。

 

这具尸体不同,没有外力破解的话,至少维持一年的被缩骨变脸状态。

 

一年后,又有几个人胆敢提出打开先帝陵墓,开棺验尸呢?

 

如果让“大行皇帝”顺利下葬,等同于死无对证。

 

叶孤城略感奇怪。这种关键时刻,老太监为什么没有牢牢看守棺材?

 

是他自诩偷天换日做得天.衣无.缝了?还是认为不会有人荒唐到闯宫验尸?

 

兰虎听到棺椁内的怪响,下意识往前冲。

 

这次,陆小凤没再阻拦。

 

兰虎冲到棺椁边,大声质问:“你们要干什……”

 

“么”字被卡在了喉间。

 

一幕极度荒诞的画面闯入兰虎的眼睛。

 

不知黑无常用了什么法术,棺材里的尸体变了。

 

死者的身材从佝偻变得高大了一圈。

 

那张沟壑纵横的干瘪老脸,褪去了老年斑,快速饱满起来。

 

死者瞬间年轻几十岁,更变成了绝不可能出现的那张脸!

 

兰虎失声惊呼:“皇上?!”

 

棺材内躺着的死者,赫然变成了新君柴允荣。

 

“你们施了什么邪术把先帝的遗体变成了皇上?!”

 

兰虎本能地不相信死的是柴允荣。

 

棺材停放了一天一夜。

 

如果柴允荣被抛尸在此,先帝的遗体去哪里了?今天继位的新君又是谁?

 

兰虎的第一反应是质疑鬼差亵渎先帝尸体,企图引起朝堂震动。

 

“邪术?”

 

叶孤城嘲讽:“枉你习武多年,没见过如何解除易容术吗?”

 

兰虎真没见过。

 

以假乱真的易.容面具早就成为江湖传说。

 

最近一次出现是去年冬季的西域,石观音与无花用了,但不知是谁制作的。

 

无需面具,直接使用内力改变骨骼面相,更是传说里的传说。

 

那就像是鬼,听的人多,见的人极少。

 

兰虎想到这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可不就是撞鬼了,黑白无常是有正经编制的鬼差。

 

他不由发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凉雾没闲工夫解惑,只问:“新皇呢?他在何处,可敢来对质?!”

 

兰虎不能泄露皇帝行踪,哪怕只是说出皇帝今夜在哪个宫殿休息。

 

凉雾见状也不意外,“你倒是忠心。给你一个建议,你该立刻想一想是忠于国,还是忠于君了。”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兰虎极度不安,可以断定天崩地裂的大事要发生。

 

殿内,大内侍卫被点穴不得动弹,只有一双眼珠尚能转动。

 

所有人的眼神都是茫然、错愕与紧张,似乎看到天塌的阴云正在逼近了。

 

“走。”

 

凉雾招呼叶孤城与陆小凤,“紫禁城能叫新帝入住的宫殿也就那么几座。现在汇集最多侍卫的地方就是新帝居所,很快能锁定他。”

 

三人似一股旋风离开了。

 

兰虎欲给侍卫们解穴,但这些人被陆小凤以灵犀一指定住,无法轻易解开。

 

“等着!”

 

兰虎只能先追了出去。

 

明知前方有一个可怖的秘密,但他不想被蒙鼓里。

 

长明宫,新帝今天选择的临时寝殿。

 

这里有大批侍卫把守,但挡不住黑白无常。

 

不过,凉雾三人扑了一个空,皇帝不在殿内。

 

不是所有人都像兰虎,面对鬼差威压仍能够守口如瓶。

 

一个大内侍卫交代了,“两刻钟前,皇上接报离开了。”

 

凉雾:“去哪了?”

 

侍卫:“真的不知道。传讯人并不在宫内当值。”

 

陆小凤想到正在进行的「请鞋入瓮」计划。

 

“是不是苦行庵有消息了?红鞋子头目今夜出现了?”

 

入宫前,陆小凤简单提了几句绣眼大盗案的进展。

 

六天前,柴寿派人围住了苦行庵。

 

抓住妙华师太,质问红鞋子组织与绣眼大盗的关联。

 

师太承认了是红鞋子的一员,但坚决否定参与到劫掠皇太孙府案件里。不只她,其他成员都是被诬陷的。

 

为证清白,书信一封请组织头目公孙兰入京。

 

收信地址在长安城,以八百里加急送去,大约两三天能送到。

 

陆小凤:“如果公孙兰能够第一时间收到书信且赶来赴约,这两天就该到了。”

 

凉雾却有一个疑问:

 

“抓到绣眼大盗对皇帝来说有那么重要吗?比看守棺椁不叫秘密外泄更加重要?”

 

叶孤城想到什么,问:“红鞋子头目,确定她是复姓公孙?”

 

“对。”

 

陆小凤说,“妙华师太声称红鞋子首领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公孙兰。”

 

叶孤城:“是否问出她擅长什么武功?”

 

陆小凤摇头,“只说公孙兰擅长易容与下毒。”

 

凉雾问:“复姓公孙,有什么说法吗?”

 

叶孤城:“前朝,公孙大娘一舞《剑器》动四方。那不只是舞蹈,更是一套精妙的武功。如今江湖上仍有一些人号称习得公孙氏剑法。”

 

“是了,比如薛红红。”

 

凉雾说,“薛衣人见识过许多剑法,将公孙剑法传给了女儿。”

 

说着,她想起前年的古怪旧事。

 

曾经有人用毛栗子做暗器,给与人缠斗的薛红红增加难度。

 

后来,薛红红被薛衣人清理门户。

 

她死后,墓地前出现一地毛栗子壳,不知是谁扔的。

 

今天,陆小凤提起红鞋子头目疑似专卖剧毒糖炒栗子的熊姥姥,熊姥姥又等于公孙兰。

 

这下,全都对上了。

 

公孙兰疑似盯上薛红红,对她的作为不满,就连人死了也要嘲讽一番。

 

起因是不忿于品行低劣的薛红红使用先人所创的公孙剑法,而且她还用得一塌糊涂。

 

凉雾解开了当年的困惑。

 

眼前冒出了新问题,柴寿是不是去抓公孙兰呢?两者有利益关联吗?

 

目前的已知线索,这两人仅有一个勉勉强强的关联点。

 

凉雾:“《公孙剑法》与《葵花宝典》都与前朝宫闱有关。”

 

“不错。”

 

叶孤城又道,“金九龄身中「牵机」毒,也是前朝大内秘药。”

 

接二连三与前朝大内有关,哪有这样多的巧合。

 

如果公孙兰是被绣眼大盗推出来的替罪羊,真凶对柴允荣府邸与红鞋子组织都很熟悉。

 

另外,真凶还对一件事比较有把握。

 

只要叫公孙兰与前朝大内扯上关联,当时的皇帝就不会轻易放她活着离开。

 

换句话说,绣眼大盗对柴寿的行事风格有一定的了解。

 

谁能做到这些事呢?

 

此人更对京城街巷无比熟悉。

 

能摆脱官兵追捕,轻易杀害一个六扇门巡街捕快,还能叫金九龄重伤。

 

然后,绣眼大盗消失得无影无踪。

 

凉雾把一系列事件串起来,“原来如此,盗贼最好的保护色是伪装成受害人出现。”

 

陆小凤也不傻。能办到这一切的,当属金九龄嫌疑最大。

 

“「牵机」是剧毒,太医院也没解药,他就不怕再也醒不来吗?”

 

“敢吃毒.药,必有自信能完好无损地解毒。”

 

凉雾暂时不说这件事,“你带路,先去苦行庵。叫柴寿早两刻钟走了,公孙兰对上他的话,恐怕凶多吉少。”

 

*

 

*

 

京郊,苦行庵。

 

庭院内有一棵枯死的柏树。

 

妙华师太没有清走它,反倒围了一圈篱笆,将它保护了起来。

 

勤观枯树,修得佛心。

 

树下,有一间无窗的地下密室,唯有一扇门作为出入口。

 

今夜,枯树密室内多了两具新鲜尸体。

 

公孙兰与妙华师太被杀了。

 

今晚本是来澄清红鞋子与绣眼大盗无关,现在却表情惊恐地倒在地上。

 

尸体没有流血,表面无伤痕。

 

禅房内只剩一个活人,毫无疑问就是他杀的人。

 

凶手穿了一身定制的丧服,是唯有皇帝才能穿的衣服。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绕着地上的尸体走了几圈,又仔细观察这间密室。

 

须知柴允荣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但不可能打得过公孙剑法的传人。

 

公孙兰与妙华师太应该是被赶来救驾的一堆大内侍卫乱刀杀死,而这些高手也身负重伤死亡。

 

皇帝瞬间拟定好了剧本。

 

“哐!”

 

皇帝踹翻椅子,好似因为谈判破裂,惊慌失措地大喊,“来人啊!护驾——”

 

一门之隔没有人立刻踹门而入。

 

这不奇怪,侍卫们被要求退到一丈之上的地道入口。

 

照理说,该有紧急赶来的脚步声响起。

 

皇帝却没听到侍卫们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地面上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难不成今夜不是公孙兰单刀赴会,而红鞋子组织剩余六人赶来助阵了?

 

皇帝推开地下室大门,一个呼吸跃出一丈高,速达地道入口处。

 

地道入口的闸门敞开着,守卫不见了。

 

没有听到金戈相交声响,只有一片怪异的死寂。

 

下一瞬,地道入口的光线一暗,一白一黑的两道熟悉身影冒了出来。

 

皇帝瞳孔猛地一缩,这两个鬼东西怎么又出现了?!

 

他根本不信世上有鬼差,但是时间太紧,二十天根本查不到对方的来历。

 

如此想着,抬手就是一梭绣花针。

 

多么熟悉的迅疾飞针术。

 

针针似电光,直冲黑白无常的四只眼珠而去。

 

“叮、叮、叮……”

 

随着一阵罡风对冲,绣花针悉数被扫落在地。

 

凉雾:“阎王要你三更死。柴寿,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

 

苦行庵,枯树旁。

 

一众侍卫都被定在了原地,但眼睛能看、耳朵更能听。

 

能看能听,反倒叫他们呆若木鸡。

 

为什么白无常要对着新君叫柴寿?

 

先帝柴寿昨夜驾崩,尸体躺在紫禁城的棺椁里才对。

 

另外,柴允荣怎么练得一手诡谲至极的飞针术。

 

他的武功怎么会如此高超,刚刚又为什么要惊慌地在地下室内呼救?

 

“大胆!一派胡言!”

 

皇帝坚决不认,“尔等冒充鬼差,实为谋逆之徒!朕岂容你们放肆!”

 

凉雾:“凭什么不让我们放肆?凭你练了葵花宝典,以自宫之术破解吸星大法的弊端?”

 

她又道:“还是凭你连杀八个亲生儿女,使用七星续命阵夺人阳寿给你续命?!”

 

她再道,“还漏了一位。还是凭你昨夜弑孙,偷天换日,盗用柴允荣的身份要继续做万万岁的皇帝?!”

 

啊!啊!啊——

 

侍卫们口不能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愕惶恐。

 

此时此刻,听到这般惊天秘闻,所有的语言组织能力都丧失了,只剩内心尖叫。

 

“不!这不可能!”

 

兰虎紧随而来。听到白无常的三连问,他宛如被五雷轰顶。

 

先帝明明是文治武功的明君,长寿是上天对他的认可与赐福。

 

他怎么可能为了长寿,残暴到杀子杀女杀孙?

 

怎么可能对人狠,对自己也狠,狠到挥刀自宫?

 

更怎么可能杀死皇孙,易容成对方,只为继续皇权在握?

 

如此帝王,他还是人吗?不是妖魔吗?

 

昨夜能顶替皇孙,几十年后是不是能顶替皇曾孙呢?

 

被他用来借寿

 

的人,只是直系血脉吗?

 

某天是不是会扩大到宗室?又有一日把魔爪伸向朝臣与百姓呢?

 

兰虎不愿意相信侍奉了十年的先帝早就堕入魔道。

 

在大尧朝,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

 

各大武林门派都不会同意,会叫朝廷见识什么叫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事态发展不以兰虎的意志为转移。

 

一场大战,说打就打。

 

皇帝被揭开老底,不顾上在紫禁城雨夜恶斗中的丹田旧伤未愈,也来不及把昨日用借寿秘法吸入的生机完全化为己用。

 

死!

 

今天所有的知情者都必须死!

 

“今晚可没有雷电之力能被你们借用。”

 

皇帝冷笑着,即可展开吸星大法,吸功漩涡凭空又出。

 

没有雷电之力,就不能制造出异种真气力破柴寿的吸星术吗?

 

叶孤城以气为剑,六脉齐发,直刺柴寿的周身大穴。

 

剑气破空而出,辉煌迅疾,闪动金光。

 

不仅有剑之凛冽,更暗藏了一股从幽冥之地而来的九阴之力。

 

柴寿不管不顾,只把剑气作为内力吸入体内。

 

等六道剑气汇入本就重伤的丹田,一股异常的感觉冒了出来。

 

剑气属金,偏偏这次带上了极阴之力。

 

两者本该相克,不知为何居然能被同时发出。

 

下一刻,柴寿耳边响起了白无常诡异的问话声。

 

“二十一年前是你灭杀黄裳满门,为什么?”

 

这个问题好似钻到了柴寿的脑海深处,不容他不回答。

 

不好,这是摄魂大法,叫人有问必答。

 

柴寿死死忍住,不愿回答。

 

往事历历在目。

 

黄裳作为臣子,是忠心耿耿。

 

作为武学研究者,他虽然神功晚成,但从不敝帚自珍。心胸开阔,与人教学相长。

 

那是一个好人,不该惨死,不该被灭了满门。

 

柴寿不受控地大喊起来,“此子不除,他所创的武功将来必成大患。”

 

黄裳的创立功夫名为《九阴真经》,堪称至阴武学。

 

所谓阴阳相生。

 

如果有一日,谁创出了至阳武学。

 

当阴阳联手对付他,混合的异种真气能够重创他的吸星术。

 

这个顾忌在二十天前得到了进阶版的印证。

 

不是至阴至阳真气,而是死生之气叫他的丹田被重伤。

 

等一下。

 

柴寿察觉异样,为什么白无常此时提起黄裳呢?

 

下一刻,他的丹田猛地剧痛。

 

剑气与至阴之力形成了一股交融的异种真气。

 

虽然不是至阳至阴,但有异曲同工之妙,冲击旧伤未愈的丹田。

 

“啊——”

 

柴寿惨叫起来。

 

短短二十天,两度丹田被重创,应声破裂。

 

吸功丹田碎了。

 

他无力控制恣意流转的异种真气,只能任由真气乱窜,逆冲向奇经八脉。

 

再也无法维持易容术,变为了原本老态龙钟的那张脸。

 

柴寿目眦尽裂,“你们找到了《九阴真经》,学会了如何使用至阴之气!”

 

凉雾:“承蒙黄裳遗作指点,让你武功被废。只是可惜了,他全家一百零三口人,为你的长寿贪欲所害!”

 

“宁可我负天下人!”

 

柴寿才不后悔,“我能切自己一刀,连儿子女儿都杀了,多杀几个人不是杀呢?!”

 

凉雾深知柴寿不会后悔,他走到这一步是足够狠毒,用白骨累累堆砌了他的长寿。

 

与其问对方悔不悔,不如问清楚为什么他要追杀公孙兰。

 

当她想要再用摄魂术,只见柴寿身体忽然暴涨,像是一只急速变大的气球。

 

“没有人能像我一样长寿!我绝不会告诉你们,我所创的借命神功是什么!”

 

话音落下,柴寿的身体“砰”的炸了。

 

他用最后一股真气内爆了。

 

躯体四分五裂,脑浆、脏器、血液等等到处飞溅。

 

这位史上第二长寿的皇帝,他最终死无全尸,碎成一地大小不一的尸块。

 

柴寿的寿字,成了他一生最荒诞可笑的注解。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落幕之后

 

第八十四章

 

人在家中坐,皇位天上来。

 

这种事听起来荒诞至极,在两个月前真的砸到柴让头上。

 

回想六月一日。

 

子时刚过,柴让从美梦里被摇醒。

 

宫内来人,不由分说把他迎进紫禁城。

 

他本来睡眼惺忪。

 

一天半前死了父皇又如何,才不会悲伤到睡不着。

 

天家父子能够关系亲近,那是求之不得缘分,可以被史书记载为一段佳话。

 

柴让从小没感受到柴寿的父爱,母妃更是在他刚过周岁时就死了。

 

他被甘贵妃养大。

 

甘贵妃是早逝三公主的生母,而在他十二岁时,养母也撒手人寰了。

 

柴让不能说没有一丁点夺嫡的想法,但早在五年前就放弃了。

 

当时,五皇子死了。

 

柴让成了柴寿的最后一个孩子。

 

看似是他最接近皇位继承人的时候,也清楚地认识到不会有一丝希望。

 

柴寿几乎是明示要孙子接位。

 

自己如果乖乖配合,将来能被新君封为贤王。

 

如果不配合,可以试试饿虎不食子的下一句。

 

在前朝聂夷中的《过比干墓》写到:“饿虎不食子,人无骨肉恩。”

 

柴让一直感觉父皇不喜欢他,直到那一刻,他不再抱有任何侥幸心。

 

柴寿真的不存在什么苦衷,也不是为了保护儿子而疏远儿子。

 

就是纯粹的不喜欢,不喜欢到了能随意处决他的生死。

 

柴让没有铤而走险。

 

他庆幸自己从小就被冷待,没有过高的期盼就不会有难以排解的失落。

 

他欣然接受了大侄子被册封皇太孙,也很高兴大侄子成为新君。

 

短短一夜,天塌了!

 

他瞧着大行皇帝的棺椁里居然躺着柴允荣的尸体,听着禁军首领兰虎讲述苦行庵惊变,柴寿自爆成了一地尸块。

 

他毫无准备地被柴家宗室、三省六部朝廷大员推举成了继位的新君。

 

柴让:?

 

柴让

 

:!

 

柴让:……

 

皇位究竟是什么?应该怎么坐?

 

两个月过去,他忙成陀螺,根本没时间思考。

 

忙着接管各种政务,忙着处理棘手的丧事,忙着遮掩皇家丑闻。

 

昨天,终于将两具棺材入葬,他能歇一口气了。

 

柴让明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超过了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就不是秘密。

 

正史不载,野史也一定会记录柴寿的功过是非。那就留给后人评说。

 

柴让觉得要用余生来思考皇位怎么坐的问题,现在只能确定他不想为柴寿那样的皇帝。

 

“圣上。”

 

太监王安前来通传,“陆小凤请见。”

 

柴让回神,“请他进来。”

 

陆小凤是来告辞的。

 

他在京城停留得够久了,配合给「苦行庵惊变」事件扫尾。

 

这就体现出用真脸夜探皇宫的弊端——被抓做苦力。

 

两个月前的弑君之夜,如果他选择佩戴牛头或马面,就能像神出鬼没的黑白无常一样,事了拂衣去。

 

鬼差索命后离开了,无人知道前往地府的往返票怎么买。

 

陆小凤没有走,他还有一些想要解开的谜团。

 

龟孙大爷是死是活?

 

金九龄与红鞋子组织的谁里应外合?

 

绣眼大盗把盗取的钱财藏在哪里?

 

不是所有问题都能有明确的答案。

 

之前,推测金九龄自导自演了中毒戏。

 

他却一直昏迷着。

 

从他昏迷的第二十八天起,一天比一天瘦,一日比一日虚弱。

 

直到七天前,金九龄瘦到皮包骨。

 

当他像是一只披皮的骷髅死去,都没能再自主地睁开眼。

 

在停灵七日之后,陆小凤今天把人火葬了。

 

在金九龄死前的三天,终于请到行踪不定的神医「南张」。

 

张简斋来了,却也回天乏术。

 

别说把人治好,就是叫人死前恢复短暂的神志也做不到。

 

因为早在一个多月前,金九龄的脑子遭受重创,醒了也是痴傻。

 

张简斋判断,金九龄前后中毒两次。

 

第一次是「牵机」的变异版,这种毒的脉象看似凶险,却远不如原版伤害性大。

 

这点是太医院误判了。

 

变异版牵机实则只会叫人陷入昏迷,昏迷满一个月就会醒来。

 

倒也怪不得太医们,这些人在应对奇毒上,不比游历四方的江湖郎中见到更多实际案例。

 

金九龄没能在应该清醒时睁眼,是他中了第二波毒。

 

第二种毒.药的详细成分不明,从脉象看只能推测来自天竺。

 

这种毒主要攻击人脑,与牵机毒素混合后,会让人在虚弱中死亡。

 

这个问诊结果引出了另一个谜团。

 

第一次是金九龄自行服毒,为把自己伪装成绣眼大盗的受害者。

 

第二次又是谁下的毒?

 

金九龄昏迷后,人被安顿在了六扇门内。

 

反推他的第二次中毒时间点,那时金九龄已经成了绣眼劫案的重大嫌疑人,有看守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里三层外三层地巡逻。

 

下毒人必是高手,似是暗夜蝙蝠,来去无踪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随着金九龄的死亡,那批被盗的财物也石沉大海。

 

它可能被藏在京城的某个角落,更有可能被黄雀在后的下毒人带走了。

 

至于红鞋子的其他成员全都没有再出现过。

 

陆小凤推测出这些,没必要继续在京城停留。

 

今天向柴让辞行,言辞间很是轻松,“今日一别,但愿再也不见。”

 

“巧了,朕也是这样想的。”

 

柴让笑着说,“每日祈祷一遍,但愿陆小凤与他的鬼差朋友离皇宫远远的,麻烦也就能离皇宫远远的。”

 

他取来三只小木盒,“朕拿不出别的谢礼,只能用这些银票聊表心意。其中两份,请你替朕转赠给‘黑白无常’。”

 

陆小凤爽快接下,应得之物没必要三辞三让。

 

他还是补了两句,“鬼差的行踪,像我这样凡人无法知晓。只得凭缘分再遇,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把银票送出去。”

 

有的事不必点破。

 

“黑白无常”是不是真的从地狱而来?

 

柴寿死亡之夜,覆盖深宫灵堂的浓雾与「弥天大雾」有没有关联?

 

柴让乐得糊涂。

 

对他来说,揭破先帝阴谋且将其逼到自尽的是鬼差索命,反倒比活人弑君要好。

 

人间律法与道德管不到鬼差。

 

作为皇帝应该不问鬼神问苍生,还有一句子不论父过。

 

他不会因为父皇被逼死就找鬼差算账,让那些是是非非被时间彻底埋葬。

 

柴让:“阴阳各行其道,朕不想叨扰鬼差。委托你保管银票,等你什么时候巧遇黑白无常,再转交就好。”

 

用钱做谢礼是心意,但不一定能送到收礼人的心坎上。

 

陆小凤更愿意换取龟孙大爷的下落,哪怕只是尸体被抛在何处的消息也是好的。

 

无奈,柴让查不到。

 

两个月前,调查柴寿的私人物品。

 

这厮对见不得光的事,是半张纸片也不留。

 

没有留下龟孙大爷的去向,也没有留下《葵花宝典》《吸星大法》的秘籍。

 

论清除证据,柴寿真的炉火纯青。

 

“青山不改,绿水长留,后会无期。”

 

陆小凤作别皇帝,带着银票离开了。

 

“后会无期。”

 

柴让也不多送。

 

空闲时刻,不如读一读刚刚上市的新书《鬼差工作日记壹》,作者是「白兔子灯」。

 

这本书在鬼节当天上市,半个月以来,在京城的销量火爆。

 

其实,今年志怪类话本都热卖了,疑似是黑白无常现世给带了一波销量。

 

柴让只把这书当成休闲读物。

 

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看看就好,不必也不想再次近距离接触。

 

陆小凤走出了秋高气爽的京城,走进了秋风暮雨的江南。

 

先到姑苏看望守孝的薛冰,陪她一起度过中秋。

 

原本即将提上议程的婚事,因薛夫人之死暂时搁置,等三年孝期后再议。

 

中秋后,他再往杭州送钱。

 

这次却是寻凉雾不遇。

 

被开门的哑巴鬼面管家又吓了一跳后,瞧着对方写了一行字。

 

「主人去太湖的陆家庄参加婚宴。三日后,八月二十二,陆归云与左明珠大婚。」

 

两年多前,百年世仇的薛家庄与掷杯山庄一度传出即将联姻的消息。

 

随着时间流逝,再也听不到相关消息。

 

五月初,凉雾在京城遥控人偶管家,得知杭州小院的隔壁邻居左明珠送来婚礼请柬。

 

左明珠将在八月下旬成亲。

 

新郎不是曾经死了都要爱的薛斌,换成了太湖陆家的陆归云。

 

为什么更换成亲对象?

 

请柬上写着公式化的邀请语,不可能写明来龙去脉。

 

当时,凉雾想着届时闲来无事就去吃瓜。

 

不好意思,用错词了,该是去赴宴吃喜酒。

 

后来,京城事了。

 

柴寿的死亡让一些事成为谜团,比如他追杀公孙兰的原因。

 

与前朝宫闱相关之物,除了《葵花宝典》、《公孙剑法》与牵机毒,还有什么吗?

 

唯一可能的线索是公孙兰脖子上的玉佩。

 

玉佩约小拇指大。

 

不是常见造型,它被雕刻成了一支花。

 

花朵呈盛开状,它参考的花卉原型品种未知。

 

玉佩背面微雕了七个字「绝情却被多情恼」。

 

凉雾检查公孙兰尸体,在触碰到这块玉佩时,游戏任务「消失的它」的进度推进了三分之一。

 

这次却没有发放随机奖励,也没有给出别的提示词。

 

好像是本轮任务完成后的大奖【本世界坐标】足够重磅,系统判断无需别的奖品刺激玩家的积极性。

 

早在凉雾意识到游戏面板不是简单的穿越时空金手指后,对它彻底没了天降大奖的期盼。

 

这玩意更似没有思想的法器。

 

触碰到特定事物,它才会给出机械性地回应。

 

不求开出意外之喜,也做足准备会有飞来横祸。

 

凉雾暗下决定,将来最好找到机会自主选择是否卸载这个金手指。

 

话说回来,在京城查不到更多线索。

 

凉雾作别叶孤城,开启两个月的江南游。

 

原本两人相约六月西湖赏荷,去不成了。

 

叶孤城被柴寿案耽搁了时日,尚未完成对丘陵书肆各分店的例行巡查,是要继续前往下一个城市出发。

 

来不及共赏映日荷花别样红,可以同看残荷留与游鱼盖夕阳。

 

如无突发事件,八月二十二,太湖西侧陆家婚宴再见。

 

临别时,叶孤城表示八月再见时,也许会捎来一桩秘闻。

 

他的措辞又是“也许”又是“秘闻”,自是不会提前透露具体内容。

 

凉雾颇有耐心,乐于等上一等。

 

只有一个前提,这秘闻要足够“秘”才不枉她的翘首以盼。

 

于是两人打了一个赌。

 

输的人送赢的人一件手作物件,物件的材质、内容、款式都随意。

 

就赌这则秘闻够神秘。

 

够神秘,叶孤城胜。反之,凉雾赢。

 

这是一则秘闻,当然不会告诉第三人知道,所以裁判只能由凉雾兼任了。

 

一场赌赛,有人既当赌客又当裁判,还能是什么正经靠谱的赌约?

 

凉雾自诩做事一向靠谱,没有一直做甩手掌柜。

 

小半年过去,是该问候徒孙,有关迷空步障教的选址工作做得如何了。

 

给桃花岛传信,如果黄药师近期有空就到太湖以西见一见。

 

*

 

*

 

常州,云来客栈。

 

八月二十,雨后初霁。

 

有道是,一层秋雨一层凉。

 

黄药师见到凉雾时,她在悠哉悠哉地喝茶。

 

第一感觉:秋日哪有凉意,反而叫人上火才对。

 

想他在海上飘了小半年,从东海到南海去找合适修建门派驻地的岛屿。

 

三天前刚回桃花岛,没能歇一口气就被传召来了常州。

 

上边

 

一张嘴,下边跑断腿。

 

没想到这种劳心劳力的日子能叫他过上了。

 

偏偏怨不得旁人,师叔祖是他自己认的。幽怨是不可能幽怨的。

 

黄药师仿佛心平气和地打招呼,“五个月不见,别来无恙?”

 

凉雾怎么能不知道徒孙的真实性情。

 

黄药师要是没有一点小脾气,陆小凤明天就自愿变成两条眉毛。

 

“托福,无恙。”

 

凉雾说,“像我这样的掌门,必是信守对门人的承诺。”

 

黄药师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人要守哪门子的承诺?

 

凉雾将一本书抛了出去。

 

“早前说了,等我出门寻得合适的武功秘籍就给你瞧瞧,提升我教实力。《九阴真经上卷》,你先读着。”

 

黄药师接过真经,先是一喜。

 

这位掌门师叔祖没白认,是有值得尊敬之处。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这本秘籍该不会是烫手山芋吧?

 

他没有立刻翻书,而是先问:

 

“读书之前,我想知道你怎么获得它的,可以说吗?”

 

黄药师没有问得太直白,就差问你这取经过程它正常吗?

 

凉雾微笑。

 

送书给你,还问东问西,那就别怪她行事掌门的权力,一定要布置作业。

 

写读后感,给她狠狠写,十万字起步!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瓜田里的猹

 

第八十五章

 

“事无不可对人言,当然可以告诉你。”

 

凉雾说得敞亮,“我获得《九阴真经》的过程不简单,却是正儿八经地得到了创功人的认可。”

 

此言不虚。

 

破解黄裳留下的画谜是通过第一重考核。

 

深入燕北毒蛇洞,完好无损地取出了他埋在洞底的遗作,是通过了第二重考核。

 

闯过了创功人的双重考验,是名正言顺地得到《九阴真经》的传承。

 

另外,海把黄裳最大的仇人柴寿给除掉了,也是报了赠书之恩。

 

这个取经过程任谁听了都要夸奖她办事讲究。

 

凉雾挑重点描述如何取得《九阴真经》。

 

自是把柴寿相关内容隐去了。鬼差办案,最高机密,绝不外泄。

 

对于为何去黄裳老宅逛一逛,将功劳归于叶孤城。

 

凉雾夸奖:“柳老板爱岗敬业,好奇尚异,不错过任何搜罗珍本的机会。

 

我们走过路过就不错过,餐后去黄裳家的荒宅溜一圈消消食。”

 

这话没说错。

 

有关黄裳的消息,从一开始就是叶孤城提供的。

 

即便这次不为柴寿案再探黄裳荒宅,将来也会作为陶冶情操的考古活动去走一遭。

 

黄药师听后,仍有一丝保留看法。

 

倒不是质疑凉雾描述的取经过程,而是直觉有什么关键点被省略了。

 

他却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掌门师叔祖可不是没脾气的温和之辈,再问下去,说不定又要切磋起来。

 

“原来如此,你辛苦了。”

 

黄药师又问,“取经不易,那位柳老板不介意你将《九阴真经》予第三人传阅吗?”

 

“我当然征求了他的建议。”

 

凉雾不吝赞美,“柳老板,豁达大气,不带一丝犹豫,立刻同意。不怪丘陵书肆生意兴隆,他一直秉持开卷有益,并将其落到实处。”

 

她接着说:“你博览古今,必知投桃报李。等你读了这本武功秘籍,写些读后心得回馈对方吧。代表我教与人交流,少于十万字的谢礼就不礼貌了。”

 

黄药师听到前半部分,刚要点头认同,就被“十万字”给砸得脚疼。

 

十万字是什么鬼东西?

 

凭什么计算出这个数字?

 

凉雾是在报复吧?

 

一定是对他刚才询问取经过程的报复。

 

黄药师快速思考,想要找一个有理有据的逃写方法。

 

凉雾已经一锤定音,“就这样说定了,祝你收获满满,才思如涌。到时候将你所写的心得与真经下册做比对,瞧瞧有哪些异同。”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在提醒对方,别忘了他现在只拿到了半本经书。

 

读武功秘籍读一半,就问他难不难过?

 

是不是望眼欲穿想要把后半部分将全书读完?

 

黄药师嘴角一僵,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开玩笑。

 

他会执着于读完一整本秘籍,否则就会辗转反侧、日思夜想吗?

 

好吧,他是。

 

半晌沉默。

 

黄药师还是认了,“掌门所言极是,十万字的谢礼才能聊表心意。”

 

凉雾笑意更甚,“很好,智者所见略同。”

 

你要是早做聪明人多好,那完全没十万字的事。

 

这种风凉话就不必说了。

 

凉雾没有得理不饶人,转问今日约见的正题。

 

“出海选址的进度如何了?有没有哪个岛屿合适建造门派驻地?”

 

黄药师也不纠结自找的负担,收好半卷真经。

 

把这小半年观测绘制的海图摊在桌上,“图中用画着桃子符号的五个岛屿,都进入备选名单。”

 

他说了选址思路。

 

首先,要是无人居住。

 

其次,岛屿要有自给自足又适宜居住的自然环境。

 

比如有天然淡水泉,比如不能有火山喷发的潜在威胁,比如岛上的土地要适合种植粮食与饲养家畜。

 

另外,岛屿与大陆需要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环岛的潮汐风浪不能太平稳也不能太惊险,最好有有一个相对平稳时期便于出入。

 

凉雾一边瞧着海图,一边听黄药师分析各个岛屿的优势与缺点。

 

从东海到南海的大小岛屿,它们的分布与上辈子所知地形不一样。

 

这个世界有神雕等妖修出没,不能完全等同她所熟知的地球了。

 

不扯远,就说门派选址。

 

凉雾:“你的前期调查做得很好,接下来好好休息。之后,我会从麻衣教选出一支建造小队,再逐一考察这些候选岛屿。最后,我也会择日去实地看看。”

 

出海,她是一定会出的。

 

之前与叶孤城说好,去白云城瞧一瞧「天地太极图」的独孤胜原版画。

 

现在可以暂定时间了。

 

等麻衣教建筑小队完成二次考察,她就能够动身。

 

凉雾也关心地问了几句,“此次出海,钱够花吗?有没有遇上棘手难题或古怪事件?”

 

“经费没用完。随后,我叫哑仆把送去杭州清水巷。”

 

黄药师说,“我没遇上特别的困难,遭遇风浪是出海都会遇上的波折。”

 

他说:“要说古怪,只有一件事。我在东海上,发现了一个废弃的岛屿。”

 

凉雾问:“它有什么特别的?遍布尸体?”

 

黄药师摇头,“没有尸体,一根白骨都没有。就是怪在这里,太干净了。”

 

具体说来,那是一座有着人工洞窟的岛屿。

 

洞窟被炸毁严重。

 

从残迹仍能辨识它本是依照阵法修建,遍布机关,而多是石制的器物。

 

“以洞窟的规模,少说住了上百人,却不见一件生活物品残留。

 

这些人不是匆匆撤离,而是很有计划条理地撤退。从洞窟残迹判断它的被毁时间,至多三四年。”

 

“岛屿所在黄海与东海的交界线上,距离桃花岛大约五天的航程。

 

四年前,我搬到桃花岛,但从未听过这个废弃岛屿的相关消息。”

 

黄药师觉得怪,也是怪在这里。

 

废弃岛屿的全员撤退与他选定修建桃花岛,几乎是前后脚。

 

他没自负到认为这座岛是因为他废弃,只是时间上的巧合令人生出微妙感。

 

凉雾:“岛屿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表明原来居住者的身份吗?”

 

“说不好。”

 

黄药师说,“我在一扇破碎的石门上发现了五福临门的刻纹。这本该算是传统纹样,但五只蝙蝠的眼睛不同寻常,它们的眼睛迸出光线。”

 

黄药师取来纸笔,画出简单示意图。

 

就见蝙蝠睁眼,双目四周环绕根根分明的直线,四散开来。

 

凉雾见过佛像刻画佛光普照。

 

这是第一次看到特意把「目光如电」具象化,只为用来刻画蝙蝠的眼睛。

 

“建筑是主人意志的体现。”

 

她说,“山洞的修建者希望赋予蝙蝠以绝佳视力,甚至堪比神力。”

 

这样做的理由不明,正如这座岛屿的弃用也是原因不详。

 

人去岛空,无从追溯。

 

凉雾搁置疑问,闲聊起旁的。

 

“后天,陆家庄举办婚宴。我收到了新娘送的请帖,你要不要一起留下喝杯喜酒?”

 

常州太湖陆家庄,家主陆归云。

 

陆家有好几座茶山,以种植销售顶级茶叶为营生。

 

陆家人口简单,二十八岁的陆归云,与比他小十三岁的陆乘风。

 

兄弟俩的双亲十年前去世,是陆归云把弟弟拉扯大。

 

倒也不是无依无靠。

 

叔父陆恒目前在蜀中为官,亡母是拥翠山庄老庄主李观鱼的表亲。

 

太湖陆家谈不上大富大贵,也是江南的一户殷实人家。

 

凉雾大致了解这场婚礼的新郎家世情况。

 

比起左明珠曾经交往的薛斌,陆家少了像是薛衣人这般的武力保障后盾。

 

弊端也是优点,避免了武力靠山自带的江湖宿怨旧恨。

 

左明珠与陆归云的这门亲事,有没有深情另说,门当户对是一定的。

 

这几天,凉雾观察了陆家庄所在城镇,显而易见地来了不少外地客人。

 

“我打听了,这几天来的外乡人八成是来参加婚宴,我们所在的客栈就有七家客人。”

 

凉雾略有意外,“这场婚礼的排场比我预期的要大。瞧这样子,整个江南武林都要到了。”

 

黄药师:“也不奇怪。陆家茶叶品质优异,不管爱不爱喝茶,江南叫得上号的门派有九成是陆家的客户。”

 

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常生活必需品。

 

茶,自饮与待客都要用到,武林人士也不例外。

 

拥翠山庄的老庄主李观鱼重伤前,他也有天下第一剑的名号。

 

“陆母是李家表亲,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些年,陆归云抓这层关系,发展了不少江南武林的客户。渐渐地,陆家茶叶的口碑做出来了。”

 

“陆家也给桃花岛送过茶叶,这次也发来请帖了。”

 

黄药师如是说。

 

虽然他更喜欢自种茶,但不否认陆家茶叶能喝。

 

能喝,他给出这般评价的茶叶不多。

 

陆归云会做生意,但也没有与所有的江南武林势力混个脸熟,还有一成不在陆家客户名单上。

 

凉雾回过味来,比如说陆家送礼就没送给「弥天大雾」。

 

黄药师瞧着凉雾不加掩饰的表情,也是说了句公道话,“没给你送礼也很合理。这两年,「弥天大雾」现身清水巷的日子能有几天?”

 

凉雾算了算。

 

前年四月,她正式搬入杭州清水巷小院。

 

五月与薛笑人一战,叫「弥天大雾」出名了。

 

同年九月,赶赴云南。直到今年三月,她重回杭州。

 

在家里待了没几天又去京城,然后开启江南深度游。

 

满打满算,她在清水巷也就住了四个半月。

 

黄药师又说,“自从你离开江南,清水巷巷尾的午夜浓雾传说不减反增。好似你身在万里之外,仍能制造恐怖传说。”

 

“对于传闻里邪乎其邪的江湖人士,陆归云与其贸贸然派人上门送礼交好,不如静观其变,多瞧瞧再说。”

 

黄药师还敢反问,“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凉雾承认,这个道理没错。

 

只是从黄药师口中说出这些话,怎么有一股嘲讽味道。

 

谁邪乎了?

 

论热心肠,她比黄药师多得多。

 

别问白无常做的那些事要怎么算。

 

她谦逊大度。

 

炎飙与白无常的丰功伟绩,不必记在「弥天大雾」头上。

 

凉雾大度到底,不计较“邪乎”的标签。

 

“看出来了,你对陆归云的感官不错。”

 

黄药师:“我没见过陆归云。给桃花岛送茶的是陆家二管事张军,他办事沉稳可靠。”

 

凉雾明了,手下的靠谱侧面反映陆归云知人善任。

 

江湖人性情不一。陆归云派人恰到好处地接待不同客户,这也是一种本领。

 

她更好奇一点,“陆归云与左明珠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且不说薛斌,当年我们在戏楼听壁脚,左轻侯本来是想将女儿嫁入丁家联姻。”

 

“不知道。”

 

黄药师才不关注别人家的情感纠葛。

 

赶巧撞见世仇之后私会,这种离奇运气只有过一次,就是找凉雾相认两人同属逍遥派。

 

谁的运气邪乎,不言而喻。

 

黄药师:“没出海之前,我在桃花岛上看花开花落,打哪去知晓别人的分分合合。”

 

凉雾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看来是不能指望你担任迷空步障教的情报部部长。”

 

黄药师才不要管理这堆乱七八糟的事,“有劳掌门另请高明。”

 

“那就辛苦我自己了。”

 

凉雾不在意没能吃到一口切好摆盘的瓜,亲自去田里顺藤摸瓜也不错。

 

依照时下江湖人办婚事的习俗,没有繁文缛节的讲究。

 

掷杯山庄在松江府,与常州陆家离不算远。

 

迎亲车队不搞八百里加急,一般要走上两天。

 

凉雾算了时间,车队最迟今天从左家出发,能在后天吉时赶到。

 

黄药师不由问:“你该不会想要潜入迎亲车队吧?”

 

“我又不是薛斌。”

 

凉雾才不会为了吃一口瓜搞出大动静。

 

“耐心等待就好,后天宴会上总能观察一二。也不知薛家会不会派人送礼?”

 

黄药师一针见血,“送礼?你是想问薛家会不会来抢亲吧?”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凉雾果断三连否认,还倒打一耙,“我把礼金都备好了,祝福新人百年好合。你也盼点别人好,别尽看热闹不嫌事大。”

 

黄药师气笑了。

 

是谁在看热闹?他明明是顺着凉雾的思路在提问!

 

凉雾毫不心虚。

 

吃瓜一回事,看人打起来是另一回事。

 

她才没有想着婚宴发生闹剧,顺顺利利吃顿饭挺好的。

 

*

 

*

 

月升日沉,日出月落。

 

很快就到了八月二十二,陆左两家结亲当日。

 

落日熔金,云蒸霞蔚。

 

陆家庄客似云来,江南武林九成都派来代表。

 

拥翠山庄是陆家亲戚,现任庄主李玉涵携妻子柳无眉到了。

 

花满楼也代表花家来了。

 

左轻侯与楚留香交好。

 

香帅不在江南,近期远在济南丐帮,处理石观音的遗留问题。

 

石观音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无花死了,小儿子被爆出是南宫灵。

 

此事曝光后,南宫灵再无可能接任帮主之位。

 

他联合被丐帮通缉的白玉魔丐,重伤现任帮主也是他的养父任慈,盗走了《降龙十八掌》。

 

楚留香没来,派出了亲如小妹的宋甜儿为代表,恭喜左明珠成亲。

 

岂止江南武林,还有其他地区的客人。

 

湘西的铁掌帮,帮主继位者裘千仞到了。

 

就连峨眉派也送来了贺礼。

 

凉雾远远地看到了孙秀青。

 

猜测陆家与峨眉派产生交集,可

 

能是因为陆家叔父在蜀中为官。

 

“凉教主。”

 

一道熟悉地不能更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响起,“八月二十二,我如期赴约。”

 

凉雾回头,就见叶孤城着一袭玄天色长衫走来。

 

“柳老板贵人事忙,路上辛苦了。”

 

这不是客套话。

 

两个月半前,京城分别。

 

叶孤城不只是巡查书肆。

 

七月初,南少林。

 

叶城主与天峰大师有过一场切磋,天外飞仙完胜少林绝技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凉雾猜测,一人分饰两角必是要叫其中一个主要角色保持热度,才能遮掩住另一重隐秘的身份。

 

她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一切可还安好?”

 

“很好。南少林请的那杯茶,口感颇佳。”

 

叶孤城暗指与天峰大师一战打得畅快。

 

这次南下,也不只是去福建南少林,也走了一趟羊城。

 

叶孤城:“秘闻,我捎来了。你要现在听吗?”

 

凉雾点了点头。

 

距离婚礼吉时上尚有两刻钟,先搞一个秘闻做开胃菜也不错。

 

叶孤城微微撇头,示意对方附耳过来。

 

凉雾笑了。

 

反正都是用密语传音,有必要让她靠近了再说吗?

 

这就是多此一举。

 

不过,她愿意。

 

凉雾走近了一步,正要侧耳倾听。

 

忽而,停下动作。

 

她与叶孤城齐齐朝后看去。

 

只因有一股风窜到了两人背后,是陆小凤突然冒了出来。

 

陆小凤被盯得背脊发毛,却是一脸来办正事的表情。

 

“别来无恙,我是来给你们送钱的。各一万两白银,京城那位给的小心意。”

 

“是吗?”

 

凉雾微笑,“钱呢?”

 

陆小凤没有把两万两银票揣着到处跑。

 

他讪讪一笑,“哈哈,我暂存在杭州百花楼了。”

 

凉雾就知道,“说实话吧,你偷偷摸摸的是要干什么?总不能是又输了与司空摘星的赌约,要来婚礼上搞点大事吧?”

 

陆小凤冤枉,“怎么可能!我是这种人吗?”

 

叶孤城点头,有理有据,“你曾经试图去书肆偷书。”

 

陆小凤一噎,他确实做过。

 

“不一样。我真的就是来喝喜酒,顺便看一看热闹。”

 

凉雾挑眉,“谁的热闹?”

 

陆小凤压低声音说,“你往离谱了猜。”

 

凉雾才不顺着陆小凤的节奏。

 

“是你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打断我们的聊天,不该是你主动爆料吗?”

 

叶孤城也添一把火,“如果消息不够奇特,两条眉毛的陆小凤将会是一道奇观。”

 

陆小凤:!

 

怎么一个两个都惦记他的胡子?!

 

陆小凤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清了清嗓子:

 

“好吧。你们往西南方向看,角落里站着有一个穿白衣服的持剑男人。”

 

凉雾与叶孤城向西南角落看去,看到了一位年轻剑客。

 

在喜宴场合,男人的冷如冰山尤其显得格格不入。

 

陆小凤:“那是西门吹雪。”

 

凉雾微微颔首,这次是见着了。

 

之前在京城合芳斋与万梅山庄附近取黄裳遗物时,都没有见到西门庄主。

 

叶孤城问:“所以呢?西门吹雪是被人雇佣,前来截杀新郎,配合薛家抢亲?”

 

“咳!咳!咳!”

 

陆小凤闻言,错愕地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哪有这样离谱?!”

 

叶孤城:“是你让我们往离谱的方向猜。不是这种离谱,又是哪一种呢?”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瓜,瓜,瓜

 

第八十六章

 

不等陆小凤回答,西门吹雪用行动证明了为什么说他离谱。

 

西门吹雪只会杀人的剑法。

 

从他剑上吹落的不是雪,而是血。

 

这样的人居然笑了。

 

对着向他走去的孙秀青温柔地笑了。

 

陆小凤鬼鬼祟祟的原因就很好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