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四大名着:六出祁山
建兴十一年深秋,成都的银杏叶落了满地金黄,昭烈庙的朱漆大门前,诸葛亮的纶巾沾着晨露。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相袍,手持香烛,一步步踏上青石台阶,每一步都像踩在往事的碎片上——二十年前,他在这里与刘备隆中定计;十年前,先帝在此托孤,永安宫的烛火至今仍在记忆里摇曳。 “先帝,”诸葛亮跪在刘备的塑像前,香烛的青烟模糊了他鬓角的白发,“亮又要北伐了。”案上的奏章墨迹未干,那是他第六次请求出祁山的表文,字里行间都是“鞠躬尽瘁”的决绝,“这次,亮不敢说必胜,但求死后无愧于陛下,无愧于汉家百姓。”
塑像上的刘备依旧是生前模样,玄德公的眼神温和而坚定,仿佛在说“朕信你”。诸葛亮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滴在“汉贼不两立”的碑刻上。
出庙时,参军杨仪捧着兵符赶来,甲胄上的铜环叮当作响:“丞相,陛下已准奏。五万精兵已在北门校场待命,只等您一声令下。”
诸葛亮接过兵符,指尖触到冰凉的铜质,忽然想起建兴六年第一次出祁山时的场景——那时赵云还在,马谡还在,连关兴、张苞都还是英气勃发的少年。如今,子龙将军早已病逝,马谡血染街亭,只剩下这些年轻的面孔,继承着北伐的火种。
校场上,蜀军将士列成方阵,甲胄在阳光下连成一片银海。诸葛亮登上点将台,望着台下一张张黝黑的脸,他们中有的是第一次随他出征,眼神里满是憧憬;有的已是六出祁山的老兵,脸上刻着风霜,却依旧挺直着脊梁。
“将士们!”诸葛亮的声音透过寒风传遍校场,“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如今魏贼窃据中原,百姓盼我汉旗北指,已等了太久!”他拔出腰间佩剑,指向北方,“此次出祁山,不破长安,誓不还师!”
“不破长安,誓不还师!”五万将士齐声呐喊,声震云霄,连天边的流云都似被这股气势冲散。
就在此时,一匹快马冲破人群,骑士翻身滚落,甲胄上沾着尘土:“报——关兴将军……病故了!”
校场上瞬间鸦雀无声。关兴是关羽之子,自小随诸葛亮北伐,枪法精湛,勇猛过人,是蜀军年轻一代的翘楚。诸葛亮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上个月还见他在校场练枪,怎么说没就没了?
“丞相……”杨仪的声音带着哽咽,“关将军是突发疾病,昨夜三更……”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将涌到眼眶的泪水硬生生憋回去。他走下点将台,望着北方的祁山方向,那里的云雾正浓,像极了未卜的前路。“传我令,厚葬关兴将军,其子关统袭爵。”他转身对魏延、姜维道,“你二人即刻率先锋军出发,杀出祁山,为大军开路!”
魏延的大刀重重顿在地上,声如惊雷:“末将遵命!”姜维的银枪指向苍穹,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想起关兴曾在木门道为他挡过一箭,那份情谊,此刻都化作了破敌的决心。
先锋军出发的当夜,诸葛亮独自坐在丞相府,对着案上的舆图发呆。烛光下,祁山的山道被红笔圈了又圈,从第一次出祁山的街亭之败,到第五次的粮尽退兵,每一次的得失都记在旁边的批注里,字迹已从年轻时的遒劲,变得有些颤抖。
“先生,”老仆端来汤药,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忍不住道,“您都五十多岁了,该歇歇了。”
诸葛亮接过药碗,热气模糊了视线:“歇不得啊。先帝的嘱托,将士的性命,百姓的期盼,都压在我肩上。我若歇了,这北伐大业,谁来扛?”他想起关兴年轻的面孔,忽然一阵心悸,忙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半月后,蜀军主力抵达祁山堡。这里曾是第一次北伐的起点,如今城墙上的箭痕早已被风雨磨平,只有守堡的老兵还认得诸葛亮,捧着当年他亲赐的酒葫芦,哭得像个孩子:“丞相,您可回来了!”
诸葛亮握着老兵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人生疼:“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他登上城楼,望着远处的渭水,司马懿的大军已在南岸扎营,营寨连绵数十里,旗帜上的“司马”二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老狐狸还是这么能忍。”魏延站在身边,大刀上的寒光映着他的脸,“丞相,末将愿率一支精兵,从子午谷直取长安,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是魏延第五次提子午谷奇谋了。诸葛亮望着陡峭的谷口,那里的栈道年久失修,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文长,北伐不是赌命。咱们输不起了。”他指着祁山以西的卤城,“先取卤城,囤积粮草,再图长安。”
魏延虽有不甘,却还是领命而去。姜维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丞相,魏将军虽性烈,却也是难得的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