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如忘归”
林秋在图书馆的工作渐渐步入正轨,她甚至开始学着修复旧书。那些泛黄的纸页在她手中舒展,像重新呼吸的生命。只是她再也没去过山坳的方向,连听到“望归”两个字都会下意识地绷紧神经。
这天下午,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走进图书馆,颤巍巍地掏出个布包:“姑娘,能帮我看看这上面的字不?老眼昏花,看不清喽。”
布包打开的瞬间,林秋的呼吸顿住了——那是块暗红色的棉布,边缘已经磨出毛边,上面用白棉线绣着歪歪扭扭的“归”字,针脚密得吓人,像是无数只眼睛。
这布料的质感,这针脚的手法,和望归旅馆门口木牌上的红漆、钥匙链上的红绳结如出一辙。
“这是……”林秋的指尖碰到棉布,突然感到一阵刺痛,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
“我孙子在山坳里捡的,”老太太叹了口气,“他说捡到的时候,布上还沾着泥,洗了好几遍才露出这字。自那以后啊,他天天说梦见一栋白房子,里面有人喊他回家。”
林秋的心沉了下去。她抬头看向老太太,突然发现对方的眼睛浑浊发黄,和那个招待的眼睛一模一样。
“您的孙子……”
“就在外面等呢。”老太太笑了,嘴角咧开的弧度僵硬得像纸糊的,“他说要去白房子里看看,说那里有他的位置。”
林秋猛地转头,图书馆的玻璃门外站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正朝着里面笑,手里攥着块和布包同款的红布。
而少年的影子,正趴在地上,慢慢朝着图书馆的门缝爬进来,影子的脖子上,缠着一圈红绳。
林秋抓起红布冲出图书馆时,少年已经不见了。老太太还坐在椅子上,只是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歪着,蓝布衫的领口露出一抹暗红,像血。
“他往山上去了。”老太太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像破风箱在响。
林秋拦了辆出租车,报出那个山坳的名字时,司机愣了愣:“姑娘,那地方邪门得很,前几年有人进去采药,回来就疯了,说看到满山坡都是白房子。”
车子在盘山路上颠簸,林秋攥着那块红布,布上的“归”字像是活了过来,针脚里渗出细小的血珠。她突然想起溶洞里的石偶,想起那些胎儿骸骨——望归旅馆的根虽然断了,但执念像种子,落在土里还会发芽。
少年叫阿明,是山脚下村子里的孩子。林秋在山坳的荒地上找到他时,他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一栋房子,房子门口画着个歪歪扭扭的人,手里举着红绳结。
“你看,他在等我。”阿明指着空地,眼睛发亮,“那个穿灰衣服的叔叔说,我穿上红布做的衣服,就能永远住在这里。”
林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空地上什么都没有,但空气里隐约飘来檀香的味道,和望归旅馆里的气息一模一样。
“别信他的话。”林秋想拉走阿明,却被他甩开。
“你不懂!”阿明突然激动起来,“我爸妈出去打工,再也没回来,叔叔说他们就在房子里等我,只要我进去,就能一家团圆了。”
林秋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终于明白,望归旅馆困住的从来不是迷路的人,而是心里有“等待”的人——等待未归的亲人,等待未尽的约定,等待一个永远回不去的家。
就在这时,空地上突然扬起一阵灰雾,雾里慢慢浮现出望归旅馆的轮廓。这次的白砖楼不再破旧,窗明几净,门口站着穿灰色制服的男人和碎花围裙的女人,他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朝着阿明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