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野与小曼 作品

第115章 好好过

“晴姐,先带叶嘉念去洗澡吧。”

 “你过来一下。”

 路知行随着薛宴辞上楼,进书房,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也不做任何反抗。

 书房这个地方,路知行是极不喜欢的。

 这不是工作的地方,也不是读书的地方,更不是谈事的地方。

 这个地方,就是一间审判所,就是一座监狱。

 “坐。”

 “说说你这些年都有什么委屈。”

 路知行答得很快,“我从没觉得自己有过任何委屈。”

 “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一身傲气,从不妥协,怎么现在成了这样?”

 路知行不再讲话,也不再回答薛宴辞的任何提问。

 “那换个说法,说说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期盼。”

 “宴辞,我不想聊这些。”路知行答一句。

 这话同几个小时前,路知行跪在地上求薛宴辞亲吻他时一般,无奈、倔强、绝望。

 这不是路知行第一次跪在薛宴辞面前了,他卑微过,也低下过,但从没像今天这样,乞求中带着卑微,卑微中又透着绝望。

 “你想聊什么?”薛宴辞昂着下巴笑了,任谁看了都特别甜蜜。

 薛宴辞的问题,路知行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是有很多话要讲,从两年前就有很多话要讲,这两年里的每一天都有很多话要讲,可等到这一刻,反倒没话可说了。

 “你害怕我?”

 “有一点儿。”

 薛宴辞起身倒了一杯酒,转身又问他,“喝吗?”

 “不用。”路知行拒绝了。

 “别怕,《婚姻法》会保护你的。”薛宴辞这话说的轻松,同他开玩笑一般。

 路知行看着她轻松的神情,又想起她在车上问自己什么时候的事时的神情,反复猜测着薛宴辞此时心里在想什么,猜测着她今天心情如何。

 可什么答案都推断不出来。

 薛宴辞喝尽杯里的酒,也没等到路知行说一句话。

 “太晚了,回去睡吧。”

 路知行抬头看见一脸平静的薛宴辞,试探着问她一句,“一起吗?”

 “还有些事。”她连头都没抬一下。

 路知行低下头,小声问她,“宴辞,可以原谅我吗?”

 “你又没做错过什么,要我怎么原谅你?”薛宴辞仍在看德国作者贝特赫尔德·奥腾斯写的《中国矿物及产地》。

 从她三十岁生日那天收到这本书,已经来来回回看了两年多。

 薛宴辞常看的书有四本,一本安全驾驶、一本术后康复、一本体能训练,最后一本就是她此时手里的《中国矿物及产地》了。

 路知行从认识薛宴辞起,就记得她睡觉前看安全驾驶;早餐时看术后康复和体能训练;其他时间只要有空就在看《中国矿物及产地》。

 “宴辞,以后,我们都不要再吵架了。即使吵架,也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可以吗?”路知行双眼噙满泪水,“你总是只相信你看到的,可很多时候,事情并不是这个样子。”

 “好。”

 “姑娘在一天天长大,抽出时间陪陪她,她很爱你。”

 “行。”

 “宴辞,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

 “行。”

 “宴辞,我想以后和你平等相处。”

 “好。”

 “宴辞,我们好好过,可以吗?”

 “行。”

 ……

 无论路知行说什么,薛宴辞都只答一个字「好」或是「行」。

 一小时后,路知行说完自己的所有诉求,才起身离开书房。

 下一秒,薛宴辞立即起身将书房门反锁了。原来,他还真觉得委屈了。他不仅觉得委屈,他还认为自己没有与他平等相待。

 薛宴辞自嘲地笑了笑,打开冰箱看过一番,又关上了。

 凌晨两点三十七分,路知行才发觉又被薛宴辞骗了,又上了她的当。

 薛宴辞真的太会骗人了。

 路知行跪在书房门外,哭着求了四十分钟,门才从里面打开,迎接他的只有一句话,“路知行,别在这唱戏了,也别在这发表什么高谈阔论,我忙得很。”

 “你答应过我了,要平等相处。”

 “你这是在和我讲条件?”薛宴辞永远都站在高处,永远都是一副睥睨天下、睥睨众生的神态。

 “宴辞,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有什么要求,你说,我会改的,我都会改的。”

 “路知行,我对你,没有意见,更不会有要求。”薛宴辞弯腰说话的样子和语调,如同在宣读神谕。

 “那我们的十三年,在你心里算什么?”路知行这句歇斯底里的呐喊,将薛宴辞吓回去了。

 她不再弯腰嘲讽跪在面前的人,转而靠在门框上,点了烟,闭着眼睛思考很久,才得出一个答案。

 “年少时的心动,重逢后的庆幸,结婚后的喜悦,至于现在,凑合过吧。”

 薛宴辞一句「凑合过吧」,彻底让路知行死心了。

 这十三年,路知行自以为是了解她的,是明白她的。可直到这一刻,路知行才明白,自己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薛宴辞一次。

 薛宴辞从在演唱会上给自己笑意,从庆功宴上带着自己表演恩爱夫妻,从笑着问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的,再到带自己来书房。就是为了一步步让自己误以为她放下了,原谅了,肯再次接受自己了。

 薛宴辞精于算计,筹谋,这一点,自己是知道的。

 可自己就这么上当了。

 路知行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跪在薛宴辞面前了,也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从自己身边毫无任何感情的走过去了。

 「凑合过吧」。

 六点整,薛宴辞从客房出来下楼去了,她去健身房了,十三年了,她一天儿都没落下。

 她会在六点五十洗澡,七点准时坐在餐桌前开始看书,等到七点半陪叶嘉念吃早饭。

 再有一个半小时,薛宴辞就要吃早饭了。

 自己给她做了七年早饭,她喜欢吃什么,适合吃什么,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

 爸爸薛蔺祯说的没错,自己注定是一个给薛宴辞分忧的人。给她分了忧,再分一点不愉快,也是自己分内的事,能分到这点东西,也是自己的福气。

 就这样凑合过下去,也挺好的。

 能看到她,能照顾她,能做饭给她吃,也挺好的。

 路知行扶着门框默默起身,靠在薛宴辞靠过的地方缓了一刻钟,才抬动双腿,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挪下楼,打开冰箱门,打开燃气灶,开始做早饭。

 “姑娘,帮妈妈看看,哪个最好吃?”

 路知行侧身看一眼薛宴辞递给女儿的手机,购物车里全是各式各样的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