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沙的古源天 作品

第288章 祭品溯源

岭南河湾的幻象在铜镜中消散时,陈砚秋掌心已被碎片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镜面滑落,滴在贡院潮湿的青砖地上,竟蚀刻出与母亲刻字相同的"秋"字纹路。薛冰蟾的银刀横挑,刀尖挑起一滴将凝未凝的血珠,迎着晨光显出内部悬浮的磁粉——这些细如尘埃的颗粒正自动排列成岭南水系简图。

 "巳时三刻。"她突然按住陈砚秋颤抖的手腕,"看瓦当的阴影。"

 秋字号舍檐角的东韵瓦当投下古怪的影迹。随着日头渐高,那些阴影在砖地上组成《礼部韵略》的片段,而每处笔画的转折点都落着一颗干枯的荔枝——与黜落冢前的祭品同源。陈砚秋拾起最近的一颗,果壳缝隙里渗出靛蓝色液体,在掌心绘出岭南端溪的轮廓。

 薛冰蟾的银刀劈开果壳。腐烂的果肉中埋着片薄如蝉翼的虹膜,瞳孔纹路与验骨司藏品如出一辙。当正午的阳光直射虹膜时,地面突然浮现出模糊的星图——天璇位置钉着三根金针,排列形状正是岭南官窑的标记。

 "端砚的原料。"她刀尖轻挑虹膜,"混了黜落生目力的毒砚。"

 贡院东墙外传来车轮轧过青石的声响。两人循声追至偏门,恰见三个脚夫推着满载端石的板车离去。最年轻的那个跛足汉子,腰间系着的汗巾竟绣着"癸未秋役"字样。陈砚秋的铜镜碎片突然发烫,镜光掠过汗巾时,那粗麻布料上浮现出验骨司特有的朱砂编号。

 跟踪板车穿过七道街巷,最终停在文思院后门的石阶前。脚夫们卸货时,陈砚秋注意到每块端石底部都刻着本届考生的座号。薛冰蟾的银刀悄然划开麻绳捆扎的草帘,露出石料侧面新鲜的凿痕——那些凹凸纹路在阳光下组成《河防通议》的篡改段落。

 "以砚筑堤......"陈砚秋的指尖抚过端溪石特有的金星纹,"韩似道把科场案刻进了贡砚。"

 跛足脚夫突然回头。他畸形的左眼泛着不自然的靛蓝色,瞳孔纹路竟与瓦当密码完全一致。对视的刹那,陈砚秋右眼如遭雷击,视野里浮现出岭南采石场的景象:数百名黥面囚徒正在峭壁上刻制砚台,而监工手里的皮鞭——分明是冰蚕丝编织的科场落卷。

 薛冰蟾的银刀凌空斩断某种无形的联系。脚夫怪叫着捂住左眼,指缝间渗出带着松烟气息的黑血。陈砚秋趁机拾起滚落的端石碎块,断面露出内层夹藏的胃囊膜——上面用血记录着三十九位黜落生的虹膜数据。

 文思院侧门吱呀开启。着绿袍的库吏清点石料时,陈砚秋清晰听见他念叨:"丙字号砚送紫宸殿,丁字号砚砌黄河堤......"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库吏验收每块端石时,都用金针戳刺石料上的考生座号——针尖沾血即变成验骨司特有的靛蓝色。

 "未时了。"薛冰蟾突然拽着他隐入槐荫。库吏从怀中掏出个水晶瓶,将某种药液滴在端石表面。石料立刻渗出黑血,在青砖地上组成岭南流人营的布防图——图中标注的七处哨塔,位置竟与秋字号舍的瓦当阵列完全一致。

 他们尾随运送丙字号砚的马车来到皇城东角门。守卫查验时,陈砚秋的铜镜碎片映出砚台底部的阴刻——那是个残缺的星图,缺失部分正是母亲金针所指的方位。当马车驶入宫门时,镜面突然浮现出紫宸殿偏殿的实时景象:韩似道正用状元齿制成的刻刀,在砚台背面添加新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