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瓦当密码
岭南河湾的幻象在陈砚秋眼前消散时,暗渠顶部的裂缝已漏下黎明前的青光。薛冰蟾的银刀钉在倾斜的渠壁上,刀身吸附的磁砂正从砖缝间扯出细如发丝的冰蚕线——那些丝线另一端连接着上方贡院的滴水瓦当,随着晨风发出有规律的脆响。
"辰时将至。"她突然拽住陈砚秋的衣袖,"听瓦当的韵律。"
陈砚秋右眼的虹膜微微收缩。寻常人耳中的滴水杂音,在他听来却是精妙的《集韵》反切密码——平声十七韵与入声九韵交替出现,每个音节都对应着某种瓦当的造型。他伸手接住从裂缝坠落的液滴,掌心顿时浮现出半幅《礼部韵略》的残页,墨迹间夹杂着端砚特有的金星纹。
薛冰蟾的银刀突然劈向东北角。刀光斩断三根冰蚕丝的刹那,那片渠顶轰然坍塌,露出上方贡院秋字号舍的滴水檐。数十枚造型各异的瓦当悬在檐口,每枚瓦当的滴水面都阴刻着不同的韵部编号——最中央那枚"东韵第一"的瓦当,边缘还残留着新鲜的荔枝汁液。
"文祸密码本。"她挑起一枚瓦当,背面赫然刻着本届知贡举的私印,"韩似道把科场案编入了建筑构件。"
陈砚秋的铜镜碎片对准瓦当。镜面反射的晨光穿透陶土,照出内层夹着的胃囊膜——膜上用血写着某位黜落生的家谱。当第三缕光线划过时,膜上的血迹突然重组,显现出母亲在岭南流人营的编号:癸未秋七。
暗渠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薛冰蟾的银刀突然变向,刀尖刺入渠壁某块松动的砖石。砖缝里渗出靛蓝色液体,遇空气即凝成冰蚕丝,丝线自动编织成汴京地下暗渠的全图。陈砚秋注意到,图中标注的七处枢纽,位置竟与秋字号舍瓦当的排列完全一致。
"滴水文祸的中枢。"薛冰蟾斩断编织完成的丝图,断裂处喷出的磁粉在空中组成黄河汛期表,"每处枢纽都由特定韵部的瓦当控制。"
他们循着暗渠攀上地面。贡院东墙外的槐树下,散落着新鲜削制的木片——每片上都刻着反切密码。陈砚秋拾起一片"钟韵"木牌,牌背的墨迹遇风即化,露出底层用血写的批语:"凡此韵考生,当黜。"
薛冰蟾的银刀突然插入树根。刀身震颤间,吸附出七枚带血的铜钉——与黜落冢验骨司门楣上的完全一致。最陈旧的那枚钉帽刻着"景佑四年",钉身还粘着片风干的虹膜。
槐树皮突然剥落。树皮下裸露的木质上,密密麻麻刻着本届同考官的姓氏,每个字都用冰蚕丝勾边。陈砚秋的右眼突然刺痛——那些丝线正以《广韵》的次序缓缓蠕动,重组为《河防通议》被撕毁的章节标题。
"瓦当的操控者。"薛冰蟾的刀尖指向树顶。树杈间坐着个穿绿袍的侏儒,正将某种靛蓝色液体倒入东韵瓦当。发现行踪暴露后,侏儒怪笑着抛出个琉璃瓶,瓶中药液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地即燃起带着曼陀罗香气的青焰。
陈砚秋扑向最近的瓦当。指尖触及陶土的刹那,所有东韵系列的瓦当同时震颤,檐口坠下的水滴在空中组成星图片段。薛冰蟾的银刀凌空斩断三根冰蚕丝,断裂的丝线喷出磁粉,将星图补充完整——天枢位置钉着母亲的金针。
侏儒突然发出刺耳的哨声。贡院各处檐角的瓦当集体转向,滴水频率骤变。陈砚秋的铜镜碎片自动飞向中央瓦当,镜光穿透陶土,照出内层暗藏的青铜薄片——片上阴刻的正是《礼部韵略》东韵第一部所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