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沙的古源天 作品

第271章 笔迹迷踪

晨雾中的大相国寺藏经阁还残留着昨夜靛蓝色火焰的焦痕,陈砚秋的指尖抚过烧裂的《景佑黜落录》书匣,炭化的竹简在触碰瞬间碎成齑粉。薛冰蟾用银刀挑开灰烬,露出底下半页未被焚毁的名单——纸缘焦黄卷曲处,隐约可见"淳化三年"的朱砂钤印。

 "韩似道烧错了。"她刀尖轻点某个被墨汁涂盖的名字,"这册是副本。"

 陈砚秋蹲身吹开浮灰。被掩去的姓名在晨光中显露出笔锋走势——横折处特有的"鹤膝"顿挫,正是父亲书信里常见的笔迹特征。藏经阁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崔月隐抱着一摞泛黄的卷轴闯进来,官服下摆沾满汴河岸特有的青灰色淤泥。

 "礼部存档的朱卷誊本。"她喘息着解开卷轴上的黄绫,"从淳化到治平,共二十七科。"

 三人将卷轴在经案上铺开。薛冰蟾取出海底青铜鼎拓片,崔月隐则摆出从太医院偷来的五色药粉。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窗棂时,陈砚秋用金针蘸取靛粉,沿着《景佑黜落录》残页上的笔迹走向,在最新一届进士策论卷上划出荧光轨迹。

 针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藏经阁突然弥漫起龙脑香气。崔月隐猛地按住正在比对的卷轴:"且看这笔捺——"

 她指尖下是本届状元林宗儒的《河渠策》。"臣闻"二字的收笔处,本该飘逸的飞白却呈现不自然的钝角,像是被无形丝线牵扯着突然转向。陈砚秋的金针随之颤抖,针尖吸附的靛粉自动聚成韩似道奏章里常见的"垂露"笔势。

 "《翰林志》载,双钩填墨需对光映写。"薛冰蟾突然割破手指,将血滴在青铜鼎拓片上,"但若是活人提线......"

 血珠渗入鼎纹的刹那,阁内所有卷轴无风自动。二十七科状元卷的相同位置——策论第七行的"盖闻"二字,突然浮现金丝般的细痕。崔月隐迅速研磨辰砂,用判官笔蘸了点在金丝上,朱砂竟顺着纹路自动流淌,最终在每份卷面形成完全一致的"北斗杓"图案。

 "不是誊抄。"陈砚秋的金针突然刺入某份卷轴,"是提线傀儡。"

 针尖挑起的宣纸夹层里,藏着根近乎透明的冰蚕丝。丝线上串着七粒磁砂,排列方式与青铜鼎腹部的西夏咒文完全相同。薛冰蟾的银刀沿着丝线走向剖开卷轴装裱层,露出底层密密麻麻的针眼——每个孔洞都对应着考生笔迹的转折处。

 崔月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袖中滑出的《宣和书谱》翻到"代笔"篇,书页间夹着的鱼形木牌正在发烫。陈砚秋拾起木牌对着阳光,看见牌身浮现出贡院号舍的布局图,而每个"天地玄黄"的编号位置,都标记着与卷轴针眼对应的刻度。

 "墨池会的练笔场。"薛冰蟾的刀尖点在"地字叁拾柒"号舍,"考生入闱前要在此训练三个月。"

 正午的钟声震得梁柱落灰。陈砚秋突然扯开最新科状元卷的绫锦包首,露出装裱用的衬纸——竟是份被裁切的密档,残存"岭南贡院特供"字样与父亲笔迹的批注。崔月隐的判官笔颤抖着圈出衬纸水印:这是元佑年间御史台专用的"青鸾笺"。

 阁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薛冰蟾闪到窗边,看见十二名着靛蓝官服的礼部吏员正包围藏经阁,每人手中捧着鎏金铜匣。她反手甩出银刀,刀身穿过窗棂钉在领队吏员脚前,那人耳后的骨针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与紫宸殿侍卫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