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沙的古源天 作品

第261章 墨源追踪

暴雨过后的岭南官道泥泞不堪,陈砚秋的麻履陷在褐红色的黏土里,每走一步都带起混着碎瓷片的泥浆。三日前在钦天监密室发现的鎏金铜匣,此刻正裹在油布包里贴着他的脊背发烫——那里藏着七枚骨针,最旧的一枚已经泛出青黑的色泽,针尾玉扣上"淳化三年"的刻痕被磨得几乎不可辨认。

 "文思墨的配方,当真出自岭南贡院?"

 薛冰蟾的银刀挑开路边一丛野芭蕉叶,叶片背面密密麻麻的虫蛀孔洞,恰好组成《墨谱》中记载的"金丝纹"。她指尖沾了沾叶脉渗出的汁液,在青石上划出一道紫痕——与他们在汴京查获的"墨精"残渣如出一辙。

 "岭南道进贡的墨锭,向来以松烟混入龙眼蜜制成。"陈砚秋蹲下身,从泥浆里抠出半块残破的墨模,"但这一块的纹路......"

 残缺的模具内侧,阴刻着诡异的螺旋纹,与寻常制墨的"万杵纹"截然不同。薛冰蟾的刀尖顺着纹路游走,突然在转角处挑起一丝靛蓝色纤维——这是大理国特产的"蓝靛棉",宋代《诸蕃志》明确记载其常用于包裹致幻药物运输。

 远处传来沉闷的钟声,惊起沼泽地里一群白颈鸦。陈砚秋抬头望去,雾气中隐约现出岭南贡院的灰黑色轮廓。这座始建于南汉时期的考场,此刻正被反常的暮春雾气笼罩,飞檐上镇邪的獬豸石像竟全部面向内院,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洪武六年重修时改过朝向。"薛冰蟾突然指向东南角的排水沟,"《岭南杂记》说原本的泮池应该在这个位置。"

 陈砚秋的指尖触到沟壁的苔藓,突然一阵刺痛。缩回手时,发现指腹沾着几粒晶莹的砂砾——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这是掺了丹砂的"光明砂",宋代丹道家炼制"五石散"的关键原料,怎么会出现在贡院排水系统里?

 暮色渐浓时,他们终于摸到贡院西北角的角门。门环上挂着的铜锁已经锈蚀,锁眼却被新近注入的油脂保养得锃亮。薛冰蟾从鬓角取下一根发钗,钗尾的机关弹出三根细如牛毛的钢针,在锁芯里轻轻一拨——"咔嗒"声响起的同时,陈砚秋突然按住她的手腕。

 "别动!"

 铜锁落地的瞬间,门缝里飘出一缕靛蓝色的烟雾。那烟雾如有生命般缠绕上门楣悬挂的"辟邪"木牌,牌上朱砂写的符咒立刻褪色成惨白。陈砚秋从怀中掏出一方鱼脑冻砚台,这是临行前许慎柔交给他的"试毒石"——砚堂刚接触烟雾,就浮现出蛛网状的赤红色裂纹。

 "是古柯叶混了曼陀罗花粉。"薛冰蟾屏息退后两步,"《证类本草》说这种烟瘴能让人见幻象。"

 陈砚秋用汗巾裹住口鼻,抬脚踹开木门。腐朽的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展现在眼前的景象却让两人同时僵住——

 本该荒废的贡院号舍间,整整齐齐摆放着上百个陶瓮。每个瓮口都密封着浸过桐油的桑皮纸,纸中央插着一根中空的芦苇管。借着最后一缕天光,可以看见瓮身上用朱砂写着"天圣四年景佑元年"等年号——全是仁宗朝重大科场案的爆发年份。

 薛冰蟾的银刀挑开最近的一个陶瓮。桑皮纸破裂的刹那,浓烈的腥臭扑面而来。瓮底沉淀着黑红色的粘稠液体,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的晶体,在暮色中泛着蓝莹莹的微光。她用刀尖蘸取少许液体,滴在随身携带的《本草衍义》书页上——纸面立刻腐蚀出一个边缘焦黑的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