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他在喂养深渊!
云逍的目光,像一枚精准的钉子,死死地钉在了夏倾城腰间的那个布包上。
那东西毫不起眼,像是乡下妇人用来装针头线脑的杂物袋。
可在云逍升级后的“通感”视野里,它周围一寸之地,宛如真空。
所有汹涌翻滚的怨气、魔气,都在靠近它时,本能地、恭敬地绕道而行。
那是一种混杂着亲近、孺慕,以及绝对不敢僭越的复杂情绪。
“看来,今天的kpi,就是它了。”云逍在心里嘀咕一句。
“怎么做?”钟琉璃凑了过来,小声问。
她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忧,手里那柄门板似的巨剑微微调整着角度,似乎随时准备把头顶那坨不可名状的玩意儿拍成壁画。
“师姐,这次你先别动手。”云逍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腕,“这是技术活,不是体力活。”
钟琉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巧地退后半步,但视线始终没离开云逍,像一只护食的猫科动物。
另一边,辩机的脸色比墙皮还白。
她嘴唇翕动,似乎在念诵某种经文,但语速急促,更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杀生养魔阵”,以天地为烘炉,以众生怨念为柴薪,以龙魂为药引……这……这违背了佛主的基本法!”她喃喃自语,看向云逍的眼神里充满了惊骇。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什么怪物?居然能凭空“尝”出连她都需借助“破妄瞳”才能勉强看穿的阵法本质。
至于凌风,他已经放弃了思考。
作为大胤皇亲,那股磅礴的龙魂怨气对他有着天然的吸引力,或者说,吞噬欲。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根摆在饿犬面前的肉骨头,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快跑”。
此刻,他唯一的动作就是死死攥着云逍的衣角,仿佛那是连接人世的最后一根缆绳。
“吉祥物,站稳了,别抖,影响我发挥。”云逍头也不回地吐槽了一句。
他深吸一口气,拖着重伤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瘫倒在地的夏倾城走去。
每走一步,溶洞内的怨气威压就沉重一分。
头顶那团由龙魂异变而成的巨大肉瘤,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无数猩红的眼珠齐刷刷地转动,锁定了这个胆敢靠近“培养皿核心区”的渺小人类。
恐怖的嘶吼在神魂层面炸响,震得云逍识海翻腾,伤口迸裂。
他却恍若未闻,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职业化的微笑。
“公主殿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夏倾城耳中。
这个称呼,像一根针,刺入了她死寂的意识。
夏倾城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嘴角带血,却笑得像个准备推销劣质产品的商贩的男人。
“你……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云逍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蹲下身,目光落向她腰间的布包。
“别碰它!”
夏倾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起来,枯槁的手死死护住那个布包,眼中迸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火焰。
“这是……大夏最后的希望!是杀生大人留给我的……最终的信物!”
“信物?”云逍笑了,笑得有些嘲讽,“用来证明你八百年的kpi完成得有多么失败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顶那坨不断蠕动、散发着令人作呕气息的玩意儿。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公主殿下。这就是你守护了八百年的‘护国龙魂’?它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锅熬坏了的、加了太多不可名"说"调味料的佛跳墙。”
“不……不是的!”夏倾城疯狂地摇头,“这是考验!是最后的考验!只要……只要用皇道龙气进行最后的血祭,龙魂就能褪去怨气,重塑真身!大夏就能复国!”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利,像是在说服云逍,更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
云逍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一个问题。”他竖起一根手指。
“什么?”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是一个医生,你的病人得了一种怪病,浑身长满烂疮。你请来了一位神医,神医给你开了一个方子,说只要坚持喂药八百年,病人就能痊愈。”
云逍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于是你勤勤恳恳,风雨无阻地喂了八百年。结果八百年后,你的病人非但没有痊愈,反而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头……连他妈都认不出来的怪物。请问,这个时候,你会觉得是病人自己的问题,还是那个神医的方子,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夏倾城呆住了。
这个问题,简单粗暴,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她即将崩塌的信仰上。
“不……不可能……”她喃喃道,“杀生大人是佛国至高,他不会骗我……”
“佛国至高?”云逍嗤笑一声,“职称高,不代表人品好。再说了,你见过哪个‘镇压’,是把被镇压的东西越镇越强的?你见过哪个‘考验’,是把守护者逼成饲养员的?”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你有没有想过,所谓的‘献祭’,根本不是为了削弱龙魂,维持封印。”
“所谓的‘血祭’,也根本不是为了净化怨气,重塑真身。”
夏倾城瞳孔骤缩,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云逍缓缓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她信念的碎片上。
“那些被扔进井里的‘祭品’,不是祭品,是零食。”
“这八百年来积攒的滔天怨气,不是副作用,是主菜。”
“而你最引以为傲的护国龙魂,甚至你自己的皇道龙气……”
云逍停下脚步,转过身,用一种看透一切的、悲悯又残忍的目光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都只是‘肥料’而已。”
肥料!
这两个字,像两道九天神雷,轰然劈在夏倾城的天灵盖上。
她的思维,彻底凝固了。
一直以来,她都将自己定位为悲壮的守护者,忍辱负重的复国者。
可在这个男人嘴里,她八百年的坚守,八百年的牺牲,八百年的希望……只是一个农妇,在辛辛苦苦地为别人施肥?
何其荒谬!何其可笑!
“不……你在胡说!你在妖言惑众!”夏倾城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嘶吼,似乎想用音量来掩盖内心的崩溃。
“我胡说?”云逍抬起头,看向那头顶因为他的话而愈发狂躁的异变龙魂。
那东西身上,“杀生”留下的那道冰冷佛光,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闪烁着。
每一次闪烁,都有海量的怨气和地脉龙气被它吸收、转化,然后注入龙魂体内。
那根本不是镇压。
那是催化。
是精准的、高效的、毫无人性的……喂养!
云逍的“通感”,清晰地“尝”到了那佛光中蕴含的真正味道。
不是慈悲,不是净化。
是贪婪,是饥渴,是……对某种更恐怖之物诞生的狂热期待。
“八戒,那老秃驴到底在养什么?”云逍在识海中飞速问道。
“不知道。”八戒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凝重,“本帅只能感觉到,在这石碑之下,在这龙魂和怨气的更深处,有一股气息……一股让本帅都感到心悸的、仿佛来自混沌初开时的死寂与邪恶。杀生那小子,疯了!他这是在撬动三界的根基!”
撬动三界的根基……
云逍心头一沉,但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平静。
他看着状若疯魔的夏倾城,也看着因这番对话而骚动不安的众人,最终吐出了一句让整个溶洞都为之死寂的话。
“公主,你错了。”
“他不是在镇压一条龙。”
云逍的声音穿透了龙魂的咆哮,穿透了所有人的恐惧,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裂开的镇魂石碑,指向那无尽怨气的源头,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
“他是在喂养深渊!”
轰——!
此言一出,如言出法随。
头顶那巨大的龙魂肉瘤,发出一声痛苦到极点的咆哮。
无数黑色的血管状物从它体内爆出,疯狂地扭曲、抽搐,大量的魔气混合着古老邪恶的气息,从石碑的裂缝深处喷涌而出,争先恐后地涌入它的身体。
它的形态,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更加不可名状、更加恐怖的方向异变!
这一幕,无疑是对云逍那句话最直观、最残忍的印证。
夏倾城的嘶吼,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疯狂、愤怒、不甘,瞬间凝固,然后寸寸碎裂。
她呆呆地看着头顶那正在发生的可怕一幕,看着那从石碑深处涌出的、本不该存在的邪恶气息,看着那道她信奉了八百年的“杀生”佛光,是如何贪婪地引导着这一切。
真相,像一把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她的灵魂上。
没有镇压。
没有考验。
没有复国。
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骗局。
一个长达八百年的,用她亡国的恨、护国的龙、最后的血脉,去喂养一个未知怪物的,惊天骗局。
她不是守护者。
她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被骗了八百年,还沾沾自喜的,可悲、可笑、可怜的……傻子。
“啊……”
一声不成调的呻吟,从夏倾城喉咙里挤出。
她眼中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