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70章 泉脉断

暴雨将祠堂青瓦砸出万千小坑,茶阿梨攥着泛潮的《联姻录》缩在焙茶坊角落。道夫后背鞭痕渗出的血珠滚落纸页,在"茶氏女许山氏长子"的字迹旁洇出暗红脉络,恰似玉脉泉眼分布图。 祠堂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穿皮夹克的男人踹开朽木门,手里拎着的酒瓶商标与开发商工帽上的蛇徽如出一辙。"山道夫!"男人踉跄着举起泛黄的牛皮纸,"你爷爷摁过手印的卖山契......"

 道夫浑身剧震。那是他失踪七年的父亲,裤脚沾着矿井深处的黑泥。少年掌心粗茧擦过阿梨手腕,将人护到身后时,后颈胎记在闪电中泛出青光。祠堂梁柱突然开裂,光绪年间的童养媳名册暴雨般倾泻而下。

 "当年矿井透水......"醉汉晃着契约逼近,"底下埋着......"话音未落,九十九具银镯突然暴起,在空中拼成"誓"字。道夫挥拳击飞酒瓶,父亲后腰掉出五头蛇纹的铜钥匙,正与开发商工头颈链相配。

 惊雷劈开老矿洞,血色泉水裹着白骨涌出。茶阿梨腕间银镯突然脱扣,玉脉根系缠住道夫手臂。两人被无形之力拽向矿洞时,瞎子婆婆缝在衣襟的血玉针破空飞起,在洞壁刻出"戊申年忌"。

 道夫父亲突然惨叫。契约在雨中自燃,火舌舔过之处显出新墨添的条款:"玉脉泉开采权永久转让"。少年后背鞭痕渗出的血凝成同治年间的解约书,混着百年茶魂的血露,将伪造契约浇成灰烬。

 矿洞深处传来空腔回响,九盏青铜灯逐次亮起。茶阿梨腕间新长的茶藤缠住道夫腰间,在摇晃的灯光里照见洞壁刻痕——"茶明礼与山守义永镇泉脉"。泛黄的安全生产记录卡在石缝里,日期停在透水前夜。

 道夫突然闷哼。父亲掷出的洛阳铲擦过后颈,胎记处渗出的血染红整面洞壁。血色褪去时,竟显出当年矿工用性命写就的护山血书。阿梨怀中的血玉针突然嗡鸣,针尖指向石缝里半枚青铜茶印。

 暴雨最烈时,玉脉泉眼突然枯竭。开发商带来的钻机在死寂中爆出火花,仪表盘浮现"光绪二十三年立秋"的字样。道夫攥紧茶印抬头,见父亲跪在矿洞前,手里攥着当年透水时遇难矿工的铝饭盒。

 祠堂方向传来裂帛之声。九十九株老茶树集体倒伏,根系纠缠如巨网。王金宝嘶吼着将镇山锣砸向泉眼,青铜裂纹里渗出带着茶香的血。茶阿梨腕间藤纹突然发烫,新爆的茶芽尖沁出露珠,落地竟长出"守"字苗文。

 晨雾漫过山脊时,枯竭的泉眼突然涌出翡翠色浆液。道夫后背伤痕结成的痂,正与阿梨腕间新长的茶藤纹路相契。祠堂残碑渗出清泉,百年前殉茶的姑娘们唱着醒泉谣,在涟漪中若隐若现。

 晨雾在倒伏的茶树枝桠间织网,茶阿梨踩着露水查看泉眼复苏的翡翠色浆液。豁口银镯磕到青石井栏时,水面突然浮起细密气泡,凝成"缠"字篆文。山道夫蹲在枯树根旁清理新长的茶藤,少年粗布衫后摆沾着夜露,后颈胎记在晨曦中泛着铜锈般的青。

 祠堂方向传来柴油机的轰鸣。王金宝攥着半截镇山锣冲来,锣面裂纹里渗出的茶褐色液体正对着开发商带来的水质检测仪:"他们要抽泉眼做样本!"残锣背面黏着乾隆年的祭文,朱砂勾的泉脉节点与新仪器标注的钻孔位置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