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露重风轻,余温未散
寅时刚过,天际已泛出鱼肚白,檐角铜铃被晨风吹得轻响。白诗言缓缓地睁开眼,见墨泯侧脸埋在她发间,长睫垂着,衣襟微敞,锁骨处的红痕与肩胛绷带上的暗红,在晨光里看得分明。她无意识地蹭了蹭,颈侧的痒意又起,白诗言屏住气,手悬在她发间,没敢动。窗外已有鸟鸣声穿进来,混着远处隐约的梆子响,衬得这帐内的静愈发清透。
白诗言指尖悬在墨泯上方,看着她紧蹙的眉峰,忽然想起昨夜那个带着酒气的吻,舌尖仿佛还留着清冽的梅子香,心口像被温水浸过,又软又甜。
帐外的风卷着晚樱花瓣,簌簌落在窗台上。案头的并蒂莲烛台早已燃尽,只余下半截蜡芯,凝结的烛泪像串琥珀珠子,映着晨光泛着温润的光。白诗言轻轻挪了挪身子,生怕惊扰了怀中人,却见墨泯的睫毛颤了颤,眼尾的红痕还未褪尽,想来昨夜的酒意尚未全消。
“醒了?”墨泯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忽然伸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滚烫的手掌贴着她后腰,“早上凉,往我这儿靠靠。”
白诗言被她勒得发闷,鼻尖蹭到她胸前的衣襟,闻到那股熟悉的松香混着药草味。她指尖戳了戳墨泯绷带上的结,声音里带着未消的睡意:“该换药了,再耽搁天要亮了。”
墨泯却把脸埋得更深,鼻尖蹭着她胸口的衣襟,声音含糊得像只撒娇的猫:“让小娘子亲一下就起,就一下。”湿热的呼吸透过薄衫渗进来,烫得白诗言心口发颤。
话音未落,脚边的雪球突然“喵”了一声,纵身跃上榻,毛茸茸的脑袋硬是挤到两人中间,尾巴卷住白诗言的手腕,像是在争宠。墨泯被它压得闷哼,睁眼就见雪球用琥珀色的眼睛瞪她,爪子还搭在白诗言胸前,活像只护食的小兽。
“连猫的醋都吃。”白诗言笑着推开雪球,却被它顺势舔了舔指尖。墨泯趁机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不顾雪球炸毛的抗议,在她唇角印下轻吻:“谁让我的小娘子身上这么香,连猫都黏着不肯走。”
“别闹,”白诗言伸手推她,指尖触到她后背紧绷的肌肉,“伤口是不是又疼了?”墨泯的呼吸顿了顿,随即低笑起来,鼻尖蹭过她发烫的脸颊:“被小娘子一碰,倒真不疼了,比金疮药还管用。”
白诗言嗔怪地瞪她一眼,却还是撑起身子去够床头柜上的药箱。银质的药箱边角被月光镀上层白霜,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里面整齐码着烈酒、棉球、金疮药和干净的纱布。她刚要取出棉球,手腕就被墨泯轻轻攥住。
“轻点,”墨泯的声音带着点讨好的软,“我怕疼。”
白诗言的动作顿住,眼眶忽然有些发烫。她记得前几日在别院,墨泯替受伤的小斯包扎时,手法利落得不带丝毫犹豫,此刻却像个怕疼的孩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现在知道疼了?”她吸了吸鼻子,力道放得极轻,“昨夜翻墙进来时,踩着我院里那株石榴树,枝桠断了半根,倒半点没含糊。”
墨泯不说话,只是盯着她抿紧的唇,忽然凑过去咬住她耳垂:“那不是急着见你么?隔着墙都能闻见你身上的香气,魂都被勾走了,哪顾得上疼。”温热的舌尖轻轻扫过,引得白诗言浑身一颤,手里的棉球险些掉落。
雪球蹲在一旁歪着头看,忽然跳上梳妆台,用爪子扒拉装金疮药的瓷瓶,“哐当”一声推到地上。瓷瓶在地毯上滚了两圈,盖子松开来,散出淡淡的药草香。
“你看你,把雪球都教野了。”白诗言嗔怪着弯腰去捡,却被墨泯一把拉住。仰头撞进对方深邃的眼眸,那里映着自己泛红的眼角,还有藏不住的心疼。“别皱眉,”墨泯用指腹抚平她眉间褶皱:“这点伤算什么,不及你蹙眉时,我心里的万分之一疼。”
雪球不知何时叼来一卷纱布,放在白诗言手边,又用脑袋蹭她手背,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咕噜声。白诗言忽然笑出声,眼泪却跟着落下来:“你和雪球,倒像是串通好了来哄我。”
墨泯替她擦去泪,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那个能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人:“天亮就得走,巡夜的卯时就要换班了。”说着扯过薄被盖住伤口,忽然将白诗言拉入怀中,“城西那家的杏仁酥,我记着呢,下次翻墙来给你带两盒,听说新添了桂花馅,定合你口味。”
雪球立刻竖起耳朵,尾巴在榻上扫出细碎声响,带起一阵夏夜的风,吹得帐幔轻轻晃动。白诗言被它逗笑,拍开墨泯在腰间作乱的手:“先把药换完。”
墨泯却耍赖不肯松手,下巴搁在她发顶,呼吸拂过发丝:“要小娘子喂我吃口你案上的蜜饯才肯换药,就那个你前日腌的青梅,酸溜溜的,像极了初见你时,你瞪我的样子。”
白诗言拗不过她,只好让守在外间的丫鬟去取。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个描金漆盒放在桌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打开漆盒,里面整齐码着琥珀色的青梅,裹着晶莹的糖霜,还带着淡淡的酒香。
白诗言拈起一颗递到墨泯嘴边,指尖刚要收回,就被她轻轻含住。温热的舌尖扫过指腹,麻痒的感觉顺着手臂窜上心口,引得她慌忙抽手。墨泯含着青梅笑,眼底的光比月光还亮:“果然酸,跟小娘子那时的眼神一样。”
“胡说什么。”白诗言别过脸,耳根却红透了。换药时,白诗言才看清那道伤有多深。狰狞的伤口,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痂,想来是昨夜翻身时不小心扯到了。她指尖沾着烈酒棉球,刚要落下就被墨泯抓住手腕:“轻点,疼。”
“现在知道疼了?”白诗言眼眶发烫,力道放得极轻,“昨夜翻墙进来时,踩着我院里那株石榴树,枝桠断了半根,倒半点没含糊。”墨泯不说话,只是盯着她抿紧的唇,忽然凑过去咬住她耳垂:“那不是急着见你么?隔着墙都能闻见你身上的香味,魂都被勾走了,哪顾得上疼。”
棉球擦过伤口时,墨泯的呼吸明显一滞,手却紧紧攥着白诗言的衣角,指节泛白。白诗言看得心疼,动作愈发轻柔,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她将金疮药均匀地涂在伤口上,药粉接触皮肤时,墨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快好了,”白诗言柔声安慰,指尖轻轻吹了吹伤口,“忍一忍。”
墨泯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更疼。”掌心下的心跳急促如擂鼓,“每次想到你可能会受伤,这里就像被人攥着一样疼。”
白诗言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那些深夜未归的日子,想起墨泯总用带着笑意的眼睛说“一切顺利”,原来那些轻松的背后,藏着这么多她不知道的凶险。“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她声音发颤,“若是再受伤,我……我就不理你了。”
墨泯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忽然笑了,眼底却闪着水光:“好,都听小娘子的。”
包扎好伤口,白诗言替墨泯系好衣襟。玄色的劲装系着银线盘扣,她的指尖划过那些精致的结,忽然想起昨夜她扯开自己盘扣时的急切。脸颊又开始发烫,慌忙移开视线,却撞进墨泯带着笑意的眼眸。
“在想什么?”墨泯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垂,指尖带着微凉触感,“是不是在回味昨夜?”
白诗言慌忙别过脸,却被她用指尖勾起下巴。墨泯的吻带着凌晨的微凉落下,比昨夜的炽热少了几分霸道,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珍视,像是怕吹破这夏夜的薄纱。雪球被吻得不耐烦,“喵呜”一声踩过两人交叠的手,跳下床榻缩到屏风后,尾巴却还露在外面轻轻晃。
白诗言趁机推开墨泯,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快些准备走吧,再磨蹭该被巡夜的发现了。上次张嬷嬷还说我院里的石榴树总掉叶子,再被撞见……”
“撞见了便说我是来偷你做的芙蓉糕的。”墨泯看着她慌乱整理衣襟的模样低笑,月光落在她半敞的衣襟上,将锁骨处的红痕照得愈发清晰,“再说了,偷心都偷了,偷块糕点算什么。”
“油嘴滑舌。”白诗言嗔怪着,却忍不住往她怀里缩了缩。夏夜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些凉意,她下意识地往墨泯身边靠了靠,汲取那点温暖。
墨泯收紧手臂,将人圈在怀里:“说真的,我想天天看见你。”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寂静的夜,“不用再等夜深人静,不用再怕被人撞见,想光明正大地坐在你案边,看你绣花,看你做糕点,看雪球在你脚边打滚。”
白诗言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又酸又软:“谁要你天天看……”话音未落,就被墨泯堵住了唇。这个吻比刚才的温柔多了几分急切,带着她独有的松木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珍视。
“就看,看一辈子。”墨泯离开她的唇,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眉眼,“从晨光熹微看到暮色四合,从春樱初绽看到冬雪纷飞,看你眼角长出细纹,看雪球变成老猫咪,还要看。”
白诗言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砸在墨泯手背上,滚烫的。她主动凑过去,吻了吻墨泯的唇角:“好。”
一个字轻轻巧巧,却像颗石子投进墨泯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她猛地将白诗言抱进怀里,勒得她有些发闷,却舍不得松开:“说定了,不许反悔。”
雪球不知何时蹭到了门边,用脑袋拱着墨泯的靴面,喉咙里发出挽留的咕噜声。白诗言弯腰将它抱进怀里,声音压得极低:“翻墙时抓稳些,我院里的石榴树经不起你再折腾了。还有,别扯到伤口,要是疼了……要是疼了,下次我给你熬桂花蜜水,比金疮药管用。”
墨泯眼睛一亮,俯身飞快地在她唇角啄了一下,又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最后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还是我的小娘子心疼我。”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晨雾里隐约能看见巡夜人的灯笼在远处晃动。回头冲白诗言眨眨眼,指尖勾住窗棂雕花,翻身跃上窗台时,玄色衣袍被风掀起一角,像抹融进晨雾的影子。
“慢点!”白诗言忍不住用气音低唤,声音被雾卷着送出去,只换来屋顶上传来的一声极轻的轻笑,混着银铃坠饰的细碎声响,渐渐隐没在巷口的浓雾里。
雪球在她怀里不安地挣了挣,琥珀色的眼睛望着窗外,忽然“喵”了一声。白诗言抱紧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它柔软的绒毛,目光落在窗台上,方才墨泯翻墙时,发间落下的一片晚樱花瓣,沾着晨露轻轻颤动,像极了她昨夜落在自己肩头的那瓣。
“瞧瞧她那股傻劲。”白诗言轻声对雪球说,也像对自己说。案上的并蒂莲绣到一半,针脚处还留着昨夜被扯乱的痕迹,月光透过窗纱落在上面,将那抹未绣完的绯红,照得像极了墨泯耳尾的酒晕。
她拿起绣针,指尖有些颤抖,许久才落下一针。丝线穿过绢布,留下细密的针脚,像是在绣着一个未完的梦,一个关于朝夕相伴,关于不再需要翻墙的梦。
白诗言走到窗边轻轻关上窗,将夏晨的风,还有那残留着的松木香,都关在了屋里。她转身走到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角和微肿的唇,指尖抚过那些暧昧的痕迹,忽然笑了。
雪球跳上梳妆台,用脑袋蹭她的手背,喉咙里发出黏人的咕噜声。白诗言拿起梳子,轻轻梳理着它柔软的毛发,目光落在窗外渐亮的天色上。“我们等她回来,好不好?”雪球“喵”了一声,像是在应和。
窗外的天光由鱼肚白渐染成绯红,檐角的铜铃被晨风吹得轻响,像是在催促着什么。白诗言将雪球抱在怀里,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它蓬松的尾巴尖,目光落在案头那只描金漆盒上,里面还剩着几颗青梅蜜饯,沾着的糖霜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
“她该走出巷口了吧?”白诗言轻声自语,指尖划过窗棂上的雕花。那些繁复的缠枝莲纹被晨露打湿,凉丝丝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她想起墨泯掌心的温度。昨夜翻墙时蹭落的那片晚樱花瓣还在窗台上,此刻被晨光晒得微微蜷起,像只收拢翅膀的蝶。
雪球忽然从她怀里挣出来,纵身跳上窗台,对着窗外“喵”了一声。白诗言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巷口的石板路上,玄色的衣袍一角一闪而过,混着晨雾渐渐隐没在街角的槐树后。那银铃坠饰的细碎声响,像是被风揉碎了,若有若无地飘进窗来。
“看见了?”白诗言笑着揉了揉雪球的耳朵,指尖沾着猫咪身上的暖绒,“她走了。”
雪球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仿佛也松了口气。白诗言将它抱回怀里,转身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微肿的唇瓣,还有锁骨处那抹被月光都盖不住的红痕,像朵偷偷开在暗夜里的花。
她打开妆奁,取出一盒上好的珍珠粉,用指尖蘸了些轻轻拍在脸颊上。细腻的粉末掩去了残留的红晕,却遮不住眼底那汪漾着春水的光。梳发时,桃木梳齿穿过青丝,带起淡淡的荼靡香,那是她昨夜沐浴时用的香膏,此刻混着墨泯的松木香,在发间缠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小姐,该起身了。”门外传来丫鬟轻细的声音,“张嬷嬷说厨房炖了冰糖莲子羹,让您醒了就过去用。”
“知道了。”白诗言扬声应道,将最后一支白玉簪插进发间。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襟,月白色的软绸裙衬得肤色愈发莹白,只是领口掩不住的红痕,还在无声诉说着昨夜的缠绵。
走出内室时,晨光已经漫过回廊,将青石板照得发亮。廊下的石榴树果然断了根细枝,嫩绿的叶子散落一地,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翡翠匣子。白诗言弯腰捡起一片叶子,指尖抚过上面细密的纹路,忽然想起墨泯踩着树枝翻墙时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小姐怎么笑了?”路过的小丫鬟好奇地问,手里端着的铜盆里,清水还漾着涟漪。
“没什么。”白诗言慌忙收敛笑意,将叶子藏进袖中,“看这石榴树长得好,心里欢喜。”
丫鬟笑着应道:“可不是么,今年的石榴结得格外多,青莹莹的挂在枝头,到了秋天定是甜的。”
白诗言“嗯”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院墙。那堵丈高的青砖墙上,爬满了碧绿的爬山虎,叶片上的晨露被阳光照得像碎钻。昨夜墨泯就是从这里翻进来的,玄色衣袍扫过藤蔓时,带起的沙沙声还像在耳边。
“小姐,这边走。”丫鬟的声音将她拉回神思,她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停在了院墙边。
跟着丫鬟穿过回廊,远远就闻到莲子羹的甜香。花凝玉已经坐在厅里的八仙桌旁,手里翻着本绣谱,见她进来便笑着招手:“言儿来了,快尝尝这莲子羹,是用今年新采的湘莲炖的,糯得很。”
白诗言挨着母亲坐下,刚舀起一勺莲子羹,就被花凝玉拉住了手。母亲的指尖带着暖意,轻轻抚过她的手腕:“昨夜没睡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许是天热,翻了几回身。”白诗言避开母亲的目光,将莲子羹送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却压不住心头那点发烫的悸动。
花凝玉却没放过她,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白玉簪上:“这簪子倒是别致,什么时候买的?”
“前几日逛街时看见的,想着配这件裙子好看。”白诗言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攥着勺子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确实好看。”花凝玉笑着点头,目光却在她领口处顿了顿,忽然抬手替她理了理衣襟,“这领口怎么歪了?仔细让人看了笑话。”指尖划过那抹被掩住的红痕时,白诗言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母亲……”她声音发颤,像只受惊的小鹿。花凝玉却只是笑了笑,收回手端起自己的莲子羹:“女孩子家,总要仔细些才好。”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深意,“尤其是在外面,言行举止都要端庄,别让人挑了错处。”
白诗言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知道母亲定是看出了什么。她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把脸埋在碗沿,任由莲子羹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起了头,一声叠着一声,搅得人心头发慌。檐角的铜铃还在响,晨风吹过回廊,带起一阵细碎的响动,像极了昨夜墨泯发间银铃的轻响。
白诗言舀起一勺莲子羹,望着碗里晃动的倒影,忽然想起墨泯说的那句“看一辈子”。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这一辈子,还长着呢。可只要能和他一起,再长也觉得不够。
她悄悄抬眼,望向院墙的方向,晨光正穿过爬山虎的叶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里仿佛还留着玄色衣袍掠过的残影,留着银铃坠饰的轻响,留着一个未完的约定,和一颗等待的心。
雪球不知何时溜到了廊下,蓬松的尾巴扫过白诗言的裙角,带着晨起的暖意在藕荷色的绸面上留下浅浅的痕。它仰头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晨光,喉咙里滚出黏糊糊的咕噜声,像是在撒娇。
白诗言俯身将它捞进怀里,指尖刚触到猫咪温热的肚皮,雪球就舒服地蜷起身子,毛茸茸的脑袋往她颈窝里钻。细软的绒毛蹭过锁骨,带来微痒的触感,她忽然低低地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晨光,像揉碎了的星子。
“等吧。”她用指腹轻轻挠着雪球的下巴,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荷叶,“等月亮再爬上来,等那扇窗棂再响,等那句带着松木香的‘我回来了’,撞进这满室的茉莉香里。”
怀里的雪球“喵”了一声,像是听懂了,尾巴尖轻轻勾住她的手腕。白诗言低头吻了吻它毛茸茸的耳朵,目光掠过院墙上的爬山虎,叶片上的晨露已经晒干,只留下亮晶晶的痕迹,像谁昨夜翻墙时不小心洒下的碎银。
这日子原是寡淡的,像没加蜜的莲子羹,清苦里带着点涩。可自从心里住进了这点念想,倒像是往羹里撒了把冰糖,熬着熬着,就渗出丝丝缕缕的甜来。
盼着的是那扇窗的轻响,念着的是那身玄衣的影子,舍不得放下的,是藏在衣襟里的温度,和那句没说出口的“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