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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一个小问题

 

第六十一章

 

“传闻非虚,西宁牧场的马队确实遭遇了「海市蜃楼」。”

 

太平王说,“马队遭遇追杀,被吴楼主所救。老郑是领队,他与两个队员都亲眼看到了那个神秘人的模样。”

 

事情发生在五月初。

 

郑领队奉太平王之命,给远在大沙漠之西的白驼山庄送去新婚贺礼。

 

太平王:“近几年,白驼山庄的生意越做越大,是西域之路上重要一环,王府与其亦有往来。

 

今年六月,庄主欧阳镜大婚,迎娶青梅竹马的卫家女卫兰,我也派人随了一份贺礼。”

 

凉雾诧异。

 

卫兰的婚前旅行竟然没有叫她改变主意,到底是听从这桩父母之命嫁给了欧阳镜。

 

这与在全真教听说的八卦消息有所出入。

 

今年一月,欧阳锋向全真教递出挑战书,希望能够见识一番全真武学。

 

王重阳应战了。

 

一共比了两场。先由他与欧阳锋切磋,再由欧阳锋指教全真七子的剑阵。

 

欧阳锋是一败一胜。

 

这不是八卦的重点。

 

重点在于王重阳对欧阳锋的武功描述,那本是一门狠毒的功夫,竟叫他用出一丝温和的味道。

 

当时,卫兰也上山围观了这两场比赛,或许能解释欧阳锋的毒功为何少了几许狠厉。

 

王重阳没有深入打探别人情感状况的嗜好。

 

留了欧阳锋与卫兰在全真教做客三日,随后叫丘处机把客人们护送下山。

 

丘处机倒是更会管闲事。

 

回到上山就问大师兄马钰,等那两位将来在白驼山庄办喜事,全真教是不是派他为代表去参加?他刚好去大漠历练。

 

马钰只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邱师弟要历练的话,不必执着去大漠,先在中原走一走就挺好——免得被揍了,还没人来救场。

 

别看丘处机在全真七子中的武功最好,但他的性格绝对是最讨打的那一个。

 

说好听点是冲动,说直白点是自负。

 

丘处机只对师父的话言听计从,偏偏王重阳叫他修道修心,为人处世多些沉稳宽和,他却一直没有做到。

 

以上,是凉雾在终南山待了十天,被周伯通追着塞的几口瓜。

 

周伯通仍处于三年禁闭惩罚中。

 

因为要招待贵客,才难得出来放一放风,他抓着机会就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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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话题,平时也没人能说。

 

凉雾来得刚刚好,对王重阳有救命之恩,是全真教的贵客,能叫他少了许多顾忌地谈起八卦。

 

凉雾岂止是被喂瓜,还被寄予了厚望。

 

周伯通非

 

常遗憾他无法同去西域。

 

一来是见识不到五镜齐聚的名场面,二来也促不成一件他始终惦记的大事了。

 

八年了!

 

整整八年,王重阳与林朝英断绝往来,不复相见。

 

如果两人都是真正放下,各自安好,他又何必费劲巴拉地下春.药。

 

藕断丝连最伤人。

 

周伯通认为不是他乌鸦嘴,而是他看透了本质。

 

情难自解,郁结于心,后果很严重。说不好哪天就会不小心走火入魔,于性命有碍。

 

春.药计划被打断了,但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次,铜镜昏迷事件成了绝佳机会。

 

周伯通眼看师兄与林姐终于又说上话了,好事将近希望在前方招手。

 

「月老」,他想要把这个重要称号授予凉雾。

 

在西行之路上,愿她能够灵机一动,助力一对有情人尽弃前嫌,终成眷属。

 

要不然,她也可以大手一挥,点悟一对怨侣不必深陷恨海情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凉雾拒不接活。

 

俗话说得好,“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

 

她不需要「妙手回春」的称号,也不需要「月老下凡」的称号。

 

严肃点!这次西行分明是研究五块镜子背后的秘密。

 

扯远了。

 

话说回来,卫兰最终选择完成与欧阳镜的婚约,是她与欧阳锋在返程的途中又起了新变数吗?

 

凉雾记下了这个疑惑。

 

再听太平王讲起「海市蜃楼」的吴楼主是如何出手帮助马队。

 

太平王:“石观音豢养了一支劫匪,近五六年抢劫了不少途经沙漠的商队。也不是谁都抢,看菜下碟,像是白驼山庄的商队就没有遇到过劫匪。这次却是连太平王府的车队也敢打劫。”

 

王府车队不可能不战就逃,更何况沙匪是赶尽杀绝的做派。

 

以十二人的数量与沙匪四十五人搏杀。

 

一个时辰后,只剩郑领队三人存活,无力再保护礼物,朝着既定路程之外的方向逃亡。

 

沙匪不依不饶,又追杀了一天一夜。

 

郑领队三人眼看山穷水尽。不只身负重伤,也是水尽粮绝,无法在沙漠里存活。

 

那时,吴楼主带着两位手下出现。

 

太平王:“老郑亲眼所见,吴楼主以一己之力轻松地对抗匪四十余人。她擅用琴,以音功。

 

叫人如闻仙乐,却又杀人于无形。一曲终了,沙匪们全都七窍流血而亡。”

 

凉雾听到此处,冒出了疑问。

 

“同样听一支曲子,沙匪们被杀,郑领队三人完好无损?”

 

太平王初听汇报时也觉奇怪,“那时,我与你问了相同问题。老郑说他们三个并非完全不受影响,也是晕了过去,后来在地下宫殿里醒来。”

 

「海市蜃楼」组织修建的世外桃源,不在地面而在地下,那叫人难以寻觅踪迹。

 

郑领队在地宫里还遇见了其他给白驼山庄送礼的商队。

 

那些人也是被石观音的沙匪打劫追杀,随后被吴楼主救了。

 

“老郑三人在地宫养了四天的伤,他们可以随意走动,见识到了雕梁画栋般的地下世界。”

 

“期间,吴楼主还把马队丢失的贺礼寻回了,她之前也帮助其他商队寻回了物资。等人伤好,也不叫支付报酬,就放人离去。”

 

太平王:“吴楼主救人无数,还杀了不少石观音的爪牙,那般行事传了出去,不奇怪人们说她才是真正的观音下凡。”

 

凉雾听着,神秘的吴楼主是乐于助人、不求回报、以歼灭恶势力为己任。

 

这种人不多,但也并非从来没有。

 

吴楼主在沙漠里强势崛起,与石观音必会势成水火。

 

石观音要杀的人,她救;石观音要劫财,她帮忙讨回。同处沙漠,一山岂容二虎。

 

对于凉雾而言,更在意另一点。

 

吴楼主会不会是铜镜二十八字提到的「观音落泪」呢?抑或这个词与石观音有关?

 

凉雾问:“「海市蜃楼」组织再神秘,也有一个固定位置。即便无法精准定位,可知它大概在哪里呢?”

 

太平王:“仅知道是在大沙漠的西侧。”

 

郑领队三人在昏迷中被抬入「海市蜃楼」的地宫。

 

虽然吴楼主没有限制外来者的活动范围,但等人想要离开时被要求蒙上眼睛。

 

再询问老郑的目标地点,直接派马车,将被蒙着眼睛的三人送到了白驼镇边缘。

 

太平王:“老郑三人被蒙眼后坐上马车,期间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说不准具体过了多久。

 

路上有过几次进食饮水,以此做大致判断,从地宫到白驼镇边缘是走了三天。”

 

又是大漠之西。

 

凉雾暗道,白驼山庄、与蛇尸一起出现的沙子、海市蜃楼组织都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之西。

 

太平王又叫人取来了一幅画像,“请看,这是根据老郑三人的描述所作的吴楼主。”

 

凉雾瞧见一张陌生的脸庞。

 

画像上的女子看着二十来岁。美得颇具一股禅意,婉约空灵,似从天上来。

 

在了解大致西域近况后,作别太平王。

 

只待八月十五与柳不度会合,加上林朝英、王重阳一行四人挂靠飞天镖局的镖队出塞,前往西域之西的白驼山。

 

意料之外,中秋夜柳不度竟然未到西宁城。

 

凉雾询问了书肆分店,等了七天得到一则消息。

 

七月初在南海发生风浪,叫柳不度所乘坐船只偏航被毁了。船上无人受伤,各寻其他船只,改道出行。

 

柳不度并未特意传来口信。

 

只能判断他当时并不认为自己会迟到,但途中再遭遇了什么突发事件就不可知了。

 

凉雾又等了八天,九月一日仍不见人,不再等待。

 

给他留了一句白驼镇再见的口信,这就随着镖队朝西出发。

 

沙漠还是老样子。

 

入秋后,风越来越冷,沙地空旷而寂寥。

 

从玉门关到喀什附近的白驼山,这一路也不是风平浪静。

 

接近大沙漠西侧之后,遭遇了三次沙漠劫匪。

 

不同于八年前的望月城被变异蜘蛛围攻,折损了三位镖师,这次被打得凄惨的是劫匪们。

 

以一敌百并非传说。

 

凉雾得不到完全出手的机会,就见林朝英与王重阳争先恐后地攻击沙匪。

 

一个用出自创的玉女.心经剑法,说是叫沙匪好好见识古墓派武功。

 

另一个发动了先天功,说要沙匪领教这八年他的武学心得。

 

沙匪被打得抱头鼠窜。

 

来一次被揍一次,一而再、再而三,终是没有第四次了。

 

凉雾围观了一幕幕,这两人是在打沙匪吗?

 

分明是借着打沙匪的名义在相互炫耀,展示八年互不往来间的各自长进,而变相地一较高下。

 

观棋不语真君子。

 

凉雾乐得见识两种高超武功的碰撞,她才没有扫兴地戳破两人的真实目的。

 

只是有了一个小问题。

 

当三人随镖队抵达白驼镇,始终没能见到神秘的吴楼主,也没遭遇突然来袭的石观音。

 

其他人都是遭遇困难被救入海市蜃楼,但三人没给吴楼主这个机会。

 

凉雾:尴尬了。

 

这个时候是要拿出压箱底的那张易.容面具,有助于她触发新事件。

 

去年在云南没有用到,现在可以伪装一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普通男人——焱飙,他来了。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扮猪吃老虎

 

第六十二章

 

即将进入白驼镇,凉雾伪装成了平平无奇的炎飙。

 

林朝英:“你冒充炎飙?那个被青衣楼两次利用名号的炎飙?”

 

凉雾点头,并未说明她并非冒充,而是本尊。

 

秘密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何况,我冒充另一个我也很有意思。

 

林朝英不解:“这对破解铜镜之谜真的有用吗?你有几成把握?”

 

“六七成。”

 

凉雾从理智上不愿意承认「炎飙=被追杀的特殊光环」,但是从经验来看,这个身份确实具备怪运属性。

 

“试一试又没坏处。反正,另三面铜镜暂无更多线索,而我们对二十八字谶言的「观音落泪,白日

 

飞升」也没有头绪。”

 

凉雾还提议,“我与你们分开行动。你们把沙匪打得丢盔弃甲,吴楼主却通常在弱势群体需要被拯救时才出现。”

 

“好,此计甚妙。”

 

王重阳立即答应,乍一看是对救命恩人的无条件支持。

 

“一南一北,我们入住不同客栈。有新发现就留暗号,约到白驼镇的寺庙后街见。”

 

“可以。”

 

凉雾一本正经地点头。

 

心里默默八卦,王重阳同意得如此迅速,该不是想要抓紧时机与林朝英过两人世界吧?

 

答案是什么不重要。

 

凉雾取出犀牛望月镜,特意把镜子拿在手里进镇,以身为饵钓鱼。

 

以炎飙的身份入镇,也是避免有人深恐弥天大雾之威名不敢来索要铜镜。

 

炎飙此人只会三脚猫功夫。

 

家传五面镜子,但遗失了四块。近期瞧见镜中离奇出现的二十八个字,前来镜像所示之地探查究竟。

 

他凭什么穿越危险迭出的大沙漠?

 

凭的就是「迷空步障」的护送。

 

这是凉雾给自己新面孔草拟的一段经历。

 

已知宫九即将返回中原,她提前给待开业的特别向导组织打广告。

 

由此可知,江湖传闻不可轻信,总有一二虚假宣传的成分。

 

白驼镇位于白驼山的山脚边。

 

这个地方景色奇美,是沙漠中罕见的绿洲。

 

在滚滚黄沙包围中,白驼山拔地而起。

 

山顶高耸入云,雪水融化后蜿蜒而下,滋养出了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原。

 

在欧阳兄弟的经营下,依山而建的小镇迅速发展,成为东西往来的交通枢纽。

 

「驼铃客栈」与「白驼居」是白驼镇最大的两家客栈,分别在镇子的南北两端。

 

一年到头,客似云来。近五个月,客流量尤甚从前。

 

凉雾的运气还算可以,刚好遇上单床套房有客退房,否则只能入住大通铺了。

 

她向伙计打听生意火爆的原因,为何进入路有积雪的十一月,镇上往来的商队依旧不减?

 

得知了一项今年六月开始的庆祝活动。

 

白驼山庄欧阳镜六月大婚。

 

为了庆祝他与卫兰的喜事,在未来一年里对途经白驼镇的商队给予优惠。

 

镇上八成的店铺都有白驼山庄的股份。

 

但凡光顾白驼山庄产业,都可以享受大额补贴,涉及面涵括了吃穿住行。

 

“这婚结得好啊!”

 

客栈伙计由衷祝福,他的薪水也涨了一截,“欧阳庄主真就与民同乐。”

 

凉雾对于这门婚事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问:“听说两家是世交,欧阳庄主与夫人是青梅竹马。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吧?”

 

伙计:“感情的事,外人怎么可能清楚,我猜测应该很好。以前欧阳庄主忙于公事,我没什么机会看到他,婚后倒是见他时不时陪夫人来镇上逛街。”

 

凉雾问:“白驼山庄还有一位二庄主。据说欧阳锋武功远甚兄长,带领着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保护着白驼山的方圆百里。他的婚事提上日程了吗?”

 

伙计提起欧阳锋时,态度明显拘谨了。

 

“我不知道,你也别打听这些有的没的。都说二庄主一心向武,完全没成亲的打算。他不喜欢别人议论这些,要是传到他耳朵里,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多谢提醒,我记住了。”

 

凉雾好似担忧自身安全地追问,“在镇上很容易遇见二庄主吗?”

 

伙计:“那倒不至于随便撞见,二庄主也住在山上的白驼山庄里,近期都不怎么瞧见他下山。只有初一、十五要注意,是二庄主定期视察护卫队的时间。”

 

凉雾琢磨着是否要见一见欧阳锋。

 

来到欧阳家的地盘上,若能获得主人家的帮忙,对找消息本该是助力。

 

问题在于欧阳锋如今的状态是会给人帮忙呢?还是反过来给人添堵呢?

 

凉雾决定缓一缓,先自行摸索白驼镇。

 

她又问了伙计镇上的其他注意事项,将其一一记了下来。

 

随后,拿出了一块碎银塞给伙计。

 

“我家祖上有一套铜镜,其中四面在多年前途经沙漠时遗失了。这段时间听到它们似乎在西域之西出现。还请你帮忙留心一下,有没有谁也再找铜镜。”

 

凉雾故意给伙计放出了消息。

 

如果还有别的持镜人来到大漠之西,前来白驼镇的可能性极高,这里是物资补给中转站,也是多方消息汇集点。

 

凉雾又问:“你可曾听说谁也在找镜子吗?”

 

伙计收好了碎银,认真回想后摇头。

 

“没有。客官,你放心,我会帮你留意着的。”

 

凉雾再问:“最近见没见过一个四条眉毛的男人?他的胡须与眉毛长得一样,身着一件红披风。”

 

假设遇上陆小凤,说不好增大卷入麻烦事件的概率。

 

伙计再次摇头,“没在驼铃客栈见过。”

 

凉雾也不失望,办好入住手续后,开始满镇转悠起来。

 

如此转悠了五天,镇上尚未有新一批被吴楼主营救的人员到来。

 

另一头,王重阳与林朝英也都没传来新进展。

 

又是一天日落时。

 

太阳像是流油的咸鸭蛋挂地平线上。

 

凉雾有点想念高邮鸭蛋了。

 

上次吃,还是与苏家兄妹在太湖作别。临行吃了家常菜,那一口咸鸭蛋黄是又红又油又沙,搭配米饭颇为一绝。

 

说曹操,曹操到。

 

苏蓉蓉出现在了前方三十丈转角处。

 

凉雾的这张面具出自苏萌之手,此前只有苏蓉蓉与楚留香见过。

 

这会对上苏蓉蓉的眼神,就要与之打招呼。却见苏蓉蓉故意避开,掉头欲走。

 

怎么回事?

 

凉雾确信必有麻烦发生,而苏蓉蓉八成是不希望她被卷入其中。

 

这不凑巧了。

 

她就是要找一找麻烦,被欺负了,才能引来吴楼主现身。

 

“苏姑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凉雾叫住苏蓉蓉,还特意提高声音自报家门,“我,炎飙,你还记得我吗?”

 

苏蓉蓉无奈。

 

不知凉雾是没看懂暗示,还是有意为之,当她自称炎飙就注定要被找麻烦了。

 

不等苏蓉蓉开口,一道冰冷的女声从巷中响起。

 

“楚留香,你还敢说不知炎飙的下落?!这人分明是来与你接头了。”

 

凉雾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很快就见一位冷艳美女窜至巷口,她身着雪白纱袍,腰系银丝带。

 

她手持长剑,一双利眼迅速扫视人群,很快定位了是谁与苏蓉蓉搭话。

 

“神水宫,宫南燕。”

 

宫南燕没有直接拔剑,而将右手扣在了剑鞘上,随时准备出手。“你,炎飙,立刻随我去神水宫。”

 

此时,楚留香也出现了,站在宫南燕身后。

 

他摸了摸鼻子,对凉雾又是眨眼,又是轻抬下颚。

 

意思明确,没时间解释了,他可以制造机会叫「炎飙」先逃。

 

凉雾才不会走。

 

面对突如其来的神水宫来使,她一个闪身躲到了苏蓉蓉身后,状似害怕地看向宫南燕。

 

“神水宫?没有一个活着男人进入的地方?叫我去干什么?”

 

凉雾脑中迅速回想,未能找到炎飙与神水宫的交集。

 

只出版了一本《关中历险记》,怎么就与远在辽东的门派扯上关系了?

 

想不明白就对味了!

 

「炎飙」哪次被针是有一个切实存在的理由呢?一直都是被当做替罪羊卷入争端。

 

凉雾暗暗叫好。

 

来自神水宫的绑架式邀见,来得好,来得妙,让炎飙怪运光环启动——

 

宫南燕要怎么说其中理由呢?

 

说水母阴姬瞒着天下人有了女儿,其女司徒静借口西行取经,疑似来追寻一个写话本的胆小鬼?

 

真话,很多时候说不得。

 

宫南燕冷冷地问:“宫主要见你,是你的福气,你敢不从吗?!”

 

凉雾语气颤抖地问:“这福气,可以送给别人吧?”

 

“你说呢?”

 

宫南燕坚决执行每一条水母阴姬的命令,“带你回神水宫,是活要

 

见人,死要见尸。”

 

凉雾哭丧了一张脸,又梗起脖子说:

 

“神水宫也不能强抢民男吧?我做错什么了,要被带去神水宫宰杀?”

 

“这里是白驼山,又不是长白山。我就不信了,还找不到人主持公道。

 

先要问问白驼山庄管不管。要是地主不管,我、我、我就去找大慈大悲的吴楼主。”

 

这话说的,叫人轻易看出是在强撑。

 

楚留香与苏蓉蓉却都听明白了另一层意思,凉雾有意要借力打力,借神水宫之名生事。

 

很快,这方面的动静也引起了四周人群的关注。

 

水母阴姬的威名远隔万里也令人畏惧。

 

再令人畏惧,却也要遵从两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县官不如现管。

 

白驼山的护卫队来得非常快,对于处理这些江湖人的争端也是颇有经验。

 

中年领队说:“白驼镇开门做生意,欢迎天南海北的客人。不论有什么冲突,大家先坐下来谈谈。”

 

他先问宫南燕,“不知神水宫使者可否给白驼山庄一份薄面?说明这位小兄弟如何得罪了神水宫?”

 

言外之意,要是炎飙有错在先,或是神水宫占了理,白驼山庄不会多管闲事。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白驼山庄不会叫人在自家地盘打起来。一旦地主失了威信,往后怎么管理来往商队。

 

宫南燕面露桀骜之色,只说:“宫主喜佛,得无花大师推荐,请炎飙入神水宫讲经。”

 

此与实情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也不能说一点关联也没有。

 

如果没有无花入神水宫讲经,司徒静就不能借口西行取经,也就没了水母阴姬要见一见炎飙。

 

宫南燕早就看无花不顺眼。

 

没别的原因,她就是看不惯水母阴姬给出特别待遇的人,是和尚也不行。

 

眼下,有事没事正好顺手扣一口黑锅给无花。

 

凉雾听到这个理由,确信炎飙又蒙上不白之冤了。

 

因为《关中历险记》与佛法没有半点关联,那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爽文。

 

这又何妨,她正好借机传出信息。

 

凉雾对白驼山护卫队投去求助的目光,急忙表示自己不懂佛法。

 

“我不懂佛啊道啊,我真不能去神水宫。近期有正事要做,是来西域找遗失的家传铜镜。”

 

“什么铜镜?!”

 

宫南燕瞬间想到司徒静从藏宝阁偷走的唯一一件物品就是一面铜镜。

 

凉雾听话听音,即刻判断对方十有八.九也遇上了一面古怪的镜子。

 

也许是「怒海行舟镜」,是与神水宫的武功属性相近。

 

深谙套话的技巧,没有直接回答宫南燕。

 

“你、你问那么清楚做什么?该不会是要污蔑我盗取神水宫的镜子吧?!”

 

凉雾又急又慌地求助白驼山护卫队,“你们都听到了,她之前说要我去讲经。总不能我提出找镜的诉求,她就立刻改口说也要找镜子吧?”

 

宫南燕不在意丢失的镜子,但在意司徒静的去向,变相也是要找一找镜子了。

 

她冷冷瞧了一眼炎飙,这厮的抢话速度倒是快。

 

“许你找镜子,神水宫就不能找吗?也没人说是你偷的,你迫不及待地狡辩什么。”

 

宫南燕还是说了,”我是找镜子,背后有大海孤舟图案的圆形铜镜。你又是找什么镜子?”

 

这下,凉雾确定了神水宫本来持有「怒海行舟镜」,但看情况是丢失了。谁能从水母阴姬手里偷东西呢?

 

她心念如电转,回答的话已经斟酌好说了出来。

 

“我要找家传的四面镜子,其中之一就是你说的图形。还有三面,分别画着大树、剑与朱雀。”

 

宫南燕闻所未闻其余三种图案。

 

铜镜背后刻着海浪波纹,这也不是少见的图案,或许只是物有相似。

 

但司徒静取走镜子又说她要仿效炎飙著书,只会是一个巧合吗?

 

宫南燕不确定了。

 

凉雾已从对方的反应看出来了端倪。

 

这位神水宫使者知道有一面镜子,却没有见过镜子显像。

 

应该是见过镜子怪状的神水宫某人盗走镜子,其人八成也来了西域。

 

凉雾看似讨好地说,“你也找镜子,我也找镜子,那你就给我宽限几天,别立刻把我绑走。

 

我们都在白驼镇搜集消息,瞧瞧有没有要找的镜子出现。宫使者,你看可以吧?”

 

护卫队大胡子看到有缓和气氛的台阶可下,立刻表态支持,“我看行。两位先合作,之后熟悉了,焱小兄弟也就自愿去神水宫了。”

 

宫南燕才不在意炎飙是否自愿去往神水宫,但磨刀不误砍柴工,留几天也无妨。

 

“最多留五天。”

 

宫南燕警告,“炎飙,你别想耍花招逃跑。”

 

凉雾无比真诚地说,“我能逃到哪里去,我只想找到家传铜镜。有劳你也帮着留意了。”

 

宫南燕不置可否。

 

她的本意才不是帮炎飙留意,只是要找到司徒静的踪迹。

 

楚留香瞧着这一幕,不管宫南燕的出发点是什么,结果是她新晋成为炎飙的一份助力。

 

得!

 

这内幕要是被说书先生知晓了,即刻能编出段子来——《凉雾伪装扮猪吃老虎,神水宫使者被骗做苦力》。

 

楚留香默默摇头。

 

宫南燕,你找炎飙麻烦,图什么呢?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疑窦丛生

 

第六十三章

 

宫南燕同意稍缓押送炎飙回神水宫,提出只留五天却是不够。双方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定了一个月。

 

“下个月腊八当天,我必将你带走。在这之前,如果被我发现你有故意逃跑的企图,别怪我实行强制措施。”

 

她说着,又意有所指地看向楚留香。

 

“谁帮炎飙逃脱,谁等同于与神水宫为敌。”

 

楚留香笑了笑。

 

如今情势倒转。别说帮炎飙逃了,就是他想撵炎飙离开,对方也不会同意。

 

请神容易送神难。

 

把炎飙请去神水宫不是明智的决定,只是眼下谁提醒宫南燕都没用。

 

这一头,凉雾很老实地做出保证。

 

“我住在驼铃客栈,只在白驼镇上转悠打听镜子的消息。如果要出镇,我先来找宫使者。宫使者,我要怎么找你呢?”

 

“我住在红月客栈。”

 

宫南燕再次警告,“你最好遵守承诺。如果你出尔反尔,是白驼山庄也好,是吴楼主也罢,全都保不住你。这话我说的!”

 

白驼山护卫队闻言,全都面不改色。

 

江湖人见得多了,不指望人人都说好听的话。只要不太过分,该忍只能忍。

 

凉雾点头如捣蒜。

 

她为什么要出尔反尔,让宫南燕看守有什么不好的?她多了一个免费的保镖。

 

这边说定,各回各的住处。

 

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凉雾确信神水宫的热闹会被快速传播出去。当消息完全发酵,持镜者们也会有所动作。

 

等进客栈客房,没了闲杂人等,她才有空问楚留香与苏蓉蓉。

 

“大冬天的,行路艰难,你们怎么在这种时候来大沙漠?”

 

苏蓉蓉再也难掩愁容,“楚大哥是陪我来找人的。我哥失联许久,他最后一次传回消息就是在白驼镇。”

 

凉雾秒懂苏蓉蓉的忧惧。

 

苏萌身上挂着“年轻早逝”的死劫批命。

 

这些年一直没有应卦遇劫,但苏家兄妹俩都没能完全放下担忧。

 

凉雾:“还请细说。”

 

苏蓉蓉:“七月,我收到了哥哥从白驼镇寄出的信。那是四月底,他说要去沙漠寻一味罕见药材。信上,他表示不管找没找到药材,都会在九月入关。”

 

今天是十一月七日。

 

苏萌没能按时返回,更严重的是半年多了,没再寄回连一封口信。

 

苏蓉蓉:“从那封信后,他就音信全无。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凉雾细问:“苏兄要去找什么药材?”

 

苏蓉蓉:“信上说,沙漠西缘出现了传说的通天犀,他想去找一找。”

 

凉雾:“是葛洪《抱朴子》里提到的通天犀?”

 

“是的。”

 

苏蓉蓉说,“平时制药,取犀牛角可以清热凉血、解毒定惊。「通天犀」的功效却非同一般,太奇妙了,奇妙到只是传说而已。”

 

《抱朴子》所记载的通天犀是一种神物。1

 

它又名“骇鸡犀”。

 

说是这种犀牛角有一根白色纹理,把它叫作“綖”,贯穿整个犀牛角的首尾。

 

把它放到粮仓里,鸡群想要偷吃谷物时,还没靠近就会因为这根犀牛角倍感惊吓而退散。

 

它更有辟水与解毒的神效。

 

如果找到三寸以上的通天犀,把它雕刻成为鱼的形状,将其一端衔在嘴中潜水,水就会主动为人分开。

 

把通

 

天犀放到毒汤里搅一搅,立刻浮起一层白沫,而被搅拌的汤汁毒素尽除。

 

如果有人被毒箭所伤,通天犀也能治。只要将其刺入伤口就能逼出毒素,叫人立刻痊愈。

 

“其实,哥哥也很清楚那等神物不该是人间所有。即便它曾经真的存在过,但也离奇到不可能再轻易出现。”

 

苏蓉蓉说着,不由苦笑。

 

“清醒地认知是一回事,听到相关消息之后,采药师的好奇心不免占据上风。以往获知这些稀奇古怪药材的讯息,哥哥也是冲在第一线。”

 

苏萌早就有了死在寻觅药材途中的觉悟。

 

苏蓉蓉作为妹妹从理智上做好了准备,但在感情上无法接受亲兄遇难,必须来大漠一查究竟。

 

她从怀中取出了苏萌的最后一封来信,递给凉雾,“请看,信上并没有写明要去勘察的具体方位。”

 

楚留香劝慰地拍了拍苏蓉蓉手背。

 

“失踪不等于死亡。说不定只因路途遥远,苏兄无法及时传回联络讯息。”

 

凉雾很快读完苏萌的信。

 

全篇也就十来句话,用词简洁。

 

苏萌只说从白驼镇出发,随着向导夏仲安去大沙漠西侧找一找。从文字看不出他将会遭遇哪些危险。

 

凉雾联想到了柳不度,心底掠过一丝忧虑。

 

这人也失联四个月了。

 

最后的消息是他所乘坐的船只遭遇风暴偏航被损毁,搁浅在了交趾沿岸,正在寻找别的方式继续行程。

 

凉雾压下担忧,推测起苏萌可能的去向。

 

她取出犀牛望月镜,言简意赅地说了围绕镜子发生的怪事。

 

“苏兄深入沙漠,是去找传说里的通天犀。这面镜子有着犀牛图形,镜子显形也指向大沙漠。说不定两者存在某种关联。”

 

凉雾没听过塔克拉玛干沙漠分布犀牛,可如今不能以常理推断。

 

“两位是什么时候到的白驼镇?可有打听到向导夏仲安的消息?”

 

楚留香:“我们是三天前到的,打听到向导夏仲安是白驼山庄管家的二儿子,就先上了白驼峰。”

 

楚留香轻轻摇头,上山询问的结果不妙。

 

“自从夏仲安四月底离开,他也一直没有讯息传回。半年多了,也没人再见过他。”

 

又说,“今天中午刚刚下山,在白驼镇撞见宫南燕,她一个劲地追问我「炎飙」在哪里。

 

说是从云南找我找到了大漠,必定要揪出「炎飙」。我是真不清楚「炎飙」在何处,反问她所谓何事,她却是避而不谈。”

 

楚留香没说谎。

 

年初,解决了史天王的海盗之祸,他返回江南听说了丐帮打狗棒被盗始末。

 

感谢凉雾为他掩盖行踪,前往云南麻衣教恭喜对方升任教主,不料找了一个空。

 

“我六月抵达云岭,被告知你已经离开一个月,据说你要往西域去。”

 

楚留香原本没想好是不是要继续往西走。

 

西域太大了,不一定能找到凉雾。只为道谢,不妨等人回杭州再说。

 

他返程时,去了一趟兰州。

 

有些年没见好友姬冰雁,此次前去探望叙旧,顺带问一问大漠可有不平之事。如果西域一切安稳,他就回太湖。

 

在兰州却是遇上苏蓉蓉为寻兄长准备西行,这就一起来了白驼镇。

 

楚留香概述来时的情况。

 

“这一路走得平静,除了天寒地冻,没有遇上人为阻力。

 

传言中,可怖的石观音、她豢养的一大批沙匪与其敌对的吴楼主等人,我们是一个都没遇到。”

 

凉雾比对了楚、苏两人的西行时间,与自己走了一个前后脚。

 

“沙匪不是韭菜,被杀伤了一批,无法立刻长出下一批。你们没遇上沙匪,可能因为最近集结的那些都被王真人与林掌门给打残打死了。”

 

凉雾又问苏蓉蓉一件事,“你去白驼山庄见到卫兰了吗?”

 

苏蓉蓉心领神会,“你想问卫兰婚后的日子是否愉悦?”

 

凉雾点头。

 

苏蓉蓉:“不止愉悦,她是与欧阳庄主的情感甚笃,可以说是蜜里调油。山庄内部的大小事务也交由卫兰管辖,她是名副其实的当家主母。”

 

去年,卫兰前往嘉兴烟雨楼参加重聚宴时,却非如此心境。

 

“我也见到欧阳锋了。他比过去冷漠了很多,或用阴沉来形容更贴切一些。”

 

苏蓉蓉顿了顿。

 

她本不是在人背后说闲话的性子,但为提醒凉雾故人易变不可轻信,还是多讲了两句。

 

“心仪之人成了大嫂,欧阳锋怕是一时半刻缓不过来。我与他没说两句话,他借口闭关练武就离开了。”

 

苏蓉蓉早就看出来欧阳锋对卫兰有意,而卫兰对原本既定的婚事并不期待。

 

人是会变的。

 

或是先婚后爱,叫卫兰改变了原先的态度。

 

凉雾却听出了另一层感觉,“老管家的二儿子夏仲安失踪了,想必对夏家是一大打击。

 

庄主欧阳镜与新婚妻子情投意合,极力支持妻子坐稳主母之位。欧阳锋恋情受挫,用习武麻醉自己,不再管其他俗事。”

 

这些都指向一点。

 

凉雾指出:“卫兰成亲虽然只有小半年,但已经大权在握。对白驼山方圆百里的事务,她不能说是独断专行,也是尽在掌控之中。”

 

苏蓉蓉一愣,“你这样说也没错,就是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怪?我也觉得怪。”

 

凉雾说,“今年二月初,卫兰与欧阳锋离开终南山。就连送两人下山的牛鼻子道士都认为那是一对情侣。”

 

从二月到六月,从终南山到白驼山,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两人的感情变了呢?

 

“感情的事,外人确实说不清楚。”

 

凉雾本来不会掺和他人的恋情矛盾。

 

即便知道卫兰与欧阳锋的情感有了变化,也只是觉得变化速度太快,未免叫人感到不真实。

 

直到今天获知苏萌失踪,令她有了一个离谱的猜想。

 

“别人不知内情,我们仨却都亲身使用过。苏兄制作的易.容.面具独步天下,足以以假乱真。

 

当年他说,江湖上与他有同等手艺的人都死了。如今,苏兄也在白驼山附近失踪了。”

 

这一段话,凉雾似乎说得没头没尾。

 

楚留香瞬间听出了言外之意,“你怀疑白驼山庄里的卫兰是假的?!”

 

苏蓉蓉不敢置信地摇头,“不可能吧?她知道很多细节,还与我聊起了八.九年前被关在星宿海的往事。有人易容顶替的话,怎么能了解那么多的内情?”

 

凉雾:“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可能存在一种摄人心魂的武功,可以诱导人交代出所有心里话。”

 

不只是可能,而是真的存在。

 

凉雾玩过类似小把戏,曾经用陆小凤练手,但他很快清醒了。当时,以为是自己的技能不够纯熟,后来没再实践过。

 

话说回来,不同于陆小凤,卫兰的武功普通很多。那意味着她一旦遇上摄魂术很难清醒。

 

凉雾:“我们都是外人,对卫兰知之甚少。要说谁最了解卫兰,当属欧阳锋。欧阳锋却为情所伤,想来他现在对卫兰是最是避之不及。”

 

“确实如此。”

 

苏蓉蓉想到前几日在白驼山庄,从未看到这对叔嫂同时间出现。

 

凉雾又道,“这段感情本就有违道义。欧阳锋恐怕是鼓足了勇气才去追求,而一朝生变就不敢打破砂锅问到底,只会暗自神伤。这反而给假冒卫兰提供了便利。”

 

楚留香:“看来有必要再上白驼山庄,暗中调查一番。”

 

不等三人找到合适的拜访借口,当晚送来一封请炎飙上山的帖子。

 

邀请人是卫兰。

 

说是从护卫队处了解到炎飙与神水宫的冲突,明天请双方一同作客白驼山庄,大家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凉雾:来得好,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最后一面镜子

 

第六十四章

 

凉雾当场应允,明天必会上山赴约。

 

她披着炎飙的假面,在送帖人面前表现得倍感荣幸,好似被白驼山庄邀请就是有了一座得力靠山。

 

还询问送帖人,宫南燕是否答应赴约?

 

得到肯定的回答。

 

即便如此,炎飙仍旧信守着承诺,但凡离镇必会提前向神水宫使者报备。

 

连夜前往红月客栈告知宫南燕,随即被要求明天下午同去白驼峰。

 

对此,凉雾无不同意。

 

在上山前,还需准备一样关键道具。

 

取出多年前卫兰写给她的提马凭证,与今日请帖对比,当年卫兰的字迹更多了几分稚嫩。

 

凉雾融合了两种字迹。

 

以乍一看是卫兰的笔迹,写下一封给欧阳锋的“求救信”。

 

不多话,只有三问:

 

你相信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你认为一个人的心是说变就变的吗?

 

你还有没有勇气去打破砂锅问到底?

 

等亲自会一会庄主夫人,再作决定是否要送出这封信。

 

*

 

*

 

翌日黄昏,烛火初燃。

 

白驼山庄设宴招待了应邀而来的宫南燕与炎飙。

 

宴席丰盛。

 

岂止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与地上跑的,还有一些不常上桌的食材。比如孔雀肉,它的羽尾被摆盘做了装饰。

 

更少不了玲珑剔透的夜光杯,盛放着葡萄美酒。

 

在灯火照耀下,壁薄如纸的玉杯似乎隐有光彩流动。

 

堪称奢靡的宴席,主位上却只有庄主夫人。

 

“三天前,外子带队出门去谈生意,估算要腊月才回来。”

 

卫兰报以歉意,“还请见谅,今晚只有我来招待两位。不要拘束,白驼山庄最是欢迎四方来客,还请尽情享用美食。”

 

凉雾扫视一眼餐桌,默默释放鉴定术。

 

这一桌酒菜都没毒,更是规格豪华,烹饪得色香味俱全。

 

卫兰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用她的话说,对于吃食的追求是到一个地方吃当地特色。

 

这桌菜不符合卫兰一贯的风格,但也不能凭此认定她性情大变。

 

白驼山庄宴客就不能依照个人好恶,讲究排场也是合理。

 

凉雾却没有什么胃口。

 

归根到底,吃东西讲究一个气氛,这桌食物与她的气场不和。

 

凉雾可以不动筷子,但是炎飙不行。

 

一个无依无靠的三脚猫功夫写手,又要在西域找家传镜子,怎么可能错过与白驼山庄交好的机会。

 

凉雾夹了菜,随后似乎大大咧咧地问:

 

“久闻二庄主欧阳锋大名,他练得一身毒功,保白驼山商队在西域通行无阻,连石观音也要退让三分。今夜怎么不见二庄主?”

 

卫兰面不改色地说,“请别见怪,欧阳锋闭关练武,不见外客。”

 

凉雾一脸遗憾,“哎!我是无法亲眼见识二庄主的风采了。”

 

卫兰微笑,“炎先生从今起就是白驼山庄的熟人了,往后总有机会叫你与欧阳锋相识。”

 

她也没有冷落宫南燕,笑道,“久闻水母阴姬喜佛,想来神水宫多用素斋。今夜还请宫使者品鉴一番西域素斋。”

 

晚宴有好几道以素仿荤的佳肴,难辨究竟是荤是素。

 

卫兰介绍,“这些菜以豆腐、蒟蒻、蘑菇、百叶等食材制作,口感堪比真的鸡鸭鱼肉。”

 

宫南燕兴致缺缺。

 

她为什么要喜欢素斋?她的字典里没有爱屋及乌这个词,否则也不会瞧着无花不顺眼。

 

何况水母阴姬礼佛,叫她看来不是信仰佛学,而是将其当成趁手的工具——压抑本性又增益武功。

 

一个人真的信佛,会将弟子变成情人吗?

 

一个人四大皆空,又何必定下森严的门规?

 

宫南燕执行水母阴姬的一切命令,不代表会盲目顺从,不敢质疑。

 

更不会以水母阴姬的喜好为自己的喜好。如今最想要的,是把水母阴姬最大的喜好变成喜好她。

 

“夫人有心了。”

 

宫南燕还是举起筷子。

 

不喜欢素斋,也不必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倒显得神水宫不够团结。

 

餐桌上,三个人看似宾主尽欢地吃了起来。

 

卫兰挑起话头,“今日邀请两位,我也是斗胆做一回和事佬。神水宫请炎先生去讲佛,还有无花大师推荐在前,想必是看中了炎先生的一颗禅心。”

 

“哎哟,叫您见笑了,我对佛学是七窍通了六窍。”

 

凉雾绝不承认炎飙懂佛,“那是一窍不通。”

 

卫兰笑了,“炎先生真风趣,这就是禅心的体现了。你不必担忧,水母阴姬一心向佛,她礼遇无花大师也必会礼遇你。”

 

卫兰又向宫南燕求证,“宫使者,你说是吧?”

 

宫南燕:“只要炎飙是有真才实学。”

 

凉雾:“但我没有啊。”

 

“你不必妄自菲薄,你是有慧根而不自知。”

 

卫兰说,“水母阴姬独具慧眼,要听的佛学不是和尚照本宣科地念经,而是要触类旁通。”

 

凉雾能说什么呢?

 

炎飙没有的东西,别人偏要说他有。

 

那些说有的人,要不就是眼瞎,要不就是别有所图。

 

卫兰继续说,“我想水母阴姬总不能是找个借口把炎先生招去神水宫。你们之间本无关联,也就是要找镜背图案相似的镜子。”

 

她似是随口一提,“一面镜子而已,能有什么特别的?值得水母阴姬叫炎先生去神水宫?炎先生,你说呢?”

 

凉雾: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铜镜吗?

 

仅从逻辑上看,昨天炎飙当街喊出了要找家传镜子,庄主夫人就此提问也很正常。

 

凉雾佯装不知铜镜奥妙,“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特别的。双亲留下遗嘱,只让我将来把丢的镜子找回来。”

 

说到这里,她好似全无城府,大大咧咧地起身去拿随身行李。直接把犀牛望月镜取出,递给了卫兰。

 

“夫人请看,这是我家唯一保留的那面。”

 

凉雾又挠了挠头,“我瞧它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您有没有见过造型相似的另外四面同款镜子啊?”

 

事实上,从「不语云阳镜」来看,五面怪镜的款式互不相同的概率更大。

 

最大区别已经出现了。

 

犀牛望月镜是圆形的,而不语云阳镜是方形的,两面镜子背后的镜纽也截然不同。

 

如果是一般的古玩鉴定,这就是妥妥的形制差异,必是被划分到不同组类。

 

卫兰端详镜子,又招呼起宫南燕,“宫使者,你看呢?这与神水宫丢失的镜子像同款吗?”

 

宫南燕不记得被司徒静取走的铜镜是什么模样。

 

藏宝阁造册上的描述记录又太简单。

 

说得难听点,她就是看到实物,也不一定能判断是不是被盗的那一面。

 

宫南燕不会露怯,理直气壮地给出模糊数据。

 

“我瞧着有相似之处,都是圆形的,都是铜制的。”

 

瞧这话说的,天下镜子有太多面都能对上。

 

凉雾没有开口直说,但用表情直白地把吐槽写在脸上。

 

卫兰笑了笑,将镜子递了回给炎飙。

 

“我也看不出异常。说不定要集齐缺失的镜子才有动静。”

 

凉雾立刻问:“您有见过类似的吗?”

 

“白驼山庄没有相关消息。”

 

卫兰又立刻安慰,

 

“别急,或许你们能去找吴楼主问一问。”

 

凉雾眼睛猛地发亮,“那位力挫石观音的吴楼主吗?”

 

卫兰:“对,就是她。我也有幸被她施加援手。”

 

凉雾追问:“怎么说?”

 

卫兰:“今年五月初,外子与我遭到了石观音的攻击,多亏吴楼主出手相救。”

 

凉雾不解,“不是说石观音忌惮欧阳锋,从来不攻击白驼山庄的车队吗?”

 

卫兰:“当时我与外子尚未成婚,我们是乘坐卫家的马车出行。也有可能石观音被吴楼主搅黄了太多起生意,所以不管不顾了。”

 

凉雾心里若有所思。

 

卫兰与欧阳镜出行被攻击,这件事应该确凿发生了。

 

但它发生在大婚前的一个月,这个时间点是不是有点微妙了?

 

凉雾仿佛很关心地问:“你们没受伤吧?”

 

“皮外伤,早就好了。”

 

卫兰说,“经此一事,我与吴楼主相识了。她与石观音有旧怨,才会专门在大漠之西设了「海市蜃楼」的据点。也是菩萨心肠地帮助过往商队免了石魔头的劫掠。”

 

卫兰:“大漠之西,除了白驼山庄,「海市蜃楼」组织是第二个消息灵通之处。大伙都喜欢与吴楼主聊天,说不定有谁携带了一面你们要找的镜子。”

 

宫南燕一路西行听说了很多吴楼主的传闻。

 

此人在半年内异军突起,没人清楚她的来历,就连她的全名也没传出来。

 

宫南燕问:“你可知吴楼主的全名?”

 

“这事,吴楼主本来不欲外传。”

 

卫兰笑着说,“两位是白驼山庄的客人,自是不必瞒着你们。吴楼主叫吴菊轩。”

 

吴菊轩?

 

没听过。

 

宫南燕却接下了前往「海市蜃楼」的提议。

 

“还请欧阳夫人引荐,我想去马上拜会吴楼主。”

 

不是为了找镜子,而是要找一找西天取经的司徒静。

 

以司徒静武功,如果她真的穿行大漠,说不好被困在哪里需要吴楼主救助。

 

宫南燕又扫视炎飙,是把监视坚持到底,“你跟我去。”

 

“行吧。”

 

凉雾看似不太情愿地答应了,实则早就想要一探「海市蜃楼」。

 

一座在大漠沙地下的宫殿,修建极其不易,怎么会在近半年冒出来呢?

 

吴菊轩是何方神圣?是不是鸠占鹊巢?或者说得好听点是废物利用了?

 

卫兰:“等会我就找人递去拜帖。必不叫两位久等,争取明日就叫你们成行。”

 

饭局继续。

 

凉雾顶着「炎飙」的假面,化身好奇写手。

 

借口搜集素材,乱七八糟地问了一堆西域相关问题。

 

卫兰瞧着直爽,懂得就说,不懂就直言不清楚。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看似圆满融洽地结束。

 

末了,卫兰提醒两人不要靠近白驼山庄的西侧别院,那是欧阳锋的住处。

 

他修炼毒功,在别院养了一堆毒蛇,随便碰上哪一条都有剧毒。

 

凉雾好像非常听话,老实答应了。

 

像是为小命着想,绝不越雷池一步。

 

凌晨时分,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她飘到西侧别院。

 

几经思量,还是决定把仿写信悄悄塞到欧阳锋的住处门缝中。

 

晚宴上,庄主夫人从外表身形到日常动作,都与曾经见过的卫兰别无二致,甚至就连说话风格也有着相似的直爽。

 

然而,总有一丝感觉不对。

 

对比曾经的卫兰,庄主夫人少了一份“真”。

 

因为是感觉,凉雾无法举出具体例子。

 

她与卫兰毕竟不熟,满打满算只相处了半个月。

 

再说了,庄主夫人的不真也能用身份不同来解释。

 

曾经卫兰与患难之交相处,表现得更随性一些。

 

如今白驼山庄的主母面对第一次见面的客人,是会更多一些客套。

 

想要确定真伪,还是得靠欧阳锋。

 

凉雾似鬼魅一般穿梭在夜色里。

 

她使用了麻衣教出品的避毒粉。味道似香薰,但能叫五毒之物避让。

 

第一次来白驼山庄,不了解地形,但也不怕被毒物攻击。

 

稍许费了些时间,确定欧阳锋目前所在的房屋。没有扰人清梦,只将薄薄的一页信从门缝里塞进去。

 

不怕欧阳锋瞧出这信是伪造的。

 

以其多疑心性,怀疑有人冒充卫兰写出一封信,也就会继而怀疑有人顶替了卫兰的身份。

 

不久后,晨光熹微。

 

凉雾用了早餐,与宫南燕一起被白驼山庄的马车送下山。直至完全走出白驼山,也没瞧见或听到欧阳锋的动作。

 

这不奇怪。

 

欧阳锋的心机颇深。

 

以往他愿意当面展现多疑而不是背后捅刀,只因他在乎的卫兰也在场。

 

如今,叫毒蛇甘愿收起毒牙的人已非旧日模样。

 

白驼山庄,西侧别院。

 

欧阳锋在天蒙蒙亮时起床,今天却没有一如既往地练功,而是攥紧了一张来历不明的信纸静坐窗边。

 

究竟是谁送来的信?!

 

被大嫂邀请上山的炎飙或宫南燕吗?或是有谁潜入了白驼山庄?

 

欧阳锋无法立刻去餐桌对峙。

 

这封信戳中了他的死穴,叫他投鼠忌器,更叫他不知是否该期待信上所言是真。

 

信,寥寥数语,传递出一个惊天骇闻。

 

白驼山庄的当家主母是假的,这是一个冒牌货。

 

欧阳锋为这个念头而窃喜。

 

那意味着他一直以来不是自作多情,卫兰也从没有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大嫂。

 

今年二月,两人离开终南山,踏上返回西域的路。

 

当时,欧阳锋感觉到卫兰的情愫与决心。

 

她选择了自己而不是大哥,也选择了废除婚约。

 

这件事两人心照不宣,没有当场挑明,都想等到回了西域再提。

 

欧阳锋想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准备回家后先说通哥哥。

 

两家联姻,谁说不能临期换人。等敲定此事,再向卫兰正式表白。

 

五月,回到白驼山庄。

 

听闻管家二儿子夏仲安刚刚离开不久,是给苏萌做向导入大漠寻找通天犀。

 

这叫欧阳锋立刻追了上去,想其助一臂之力。

 

不是他有多热心肠,而是有了一个好点子。

 

从苏萌手里分得一些通天犀,用来给哥哥做天下无二的避毒丹,用那份自制的珍宝给哥哥赔罪。

 

即便清楚哥哥没兴趣结婚,不会在情感上受伤,但是欧阳家提出更换新郎,也是给哥哥添麻烦了。

 

十天后,寻宝未果。

 

欧阳锋弄丢了苏萌的踪迹,更被一个消息五雷轰顶了。

 

卫兰与哥哥被石观音偷袭,两人被吴楼主所救。

 

两人在「海市蜃楼」养伤期间,感情一日千里地升温,回到白驼山庄后决意如期举办婚礼。

 

双方的说法一致,患难见真情。

 

以往少有单独相处时间,主要是欧阳镜一心扑在经营事业上,这次养伤给足两人萌生感情的时间。

 

“那么我呢?我算什么?患难见真情?我与你患难的次数还少吗?”

 

欧阳锋忍不住质问卫兰,但还是控制住了怒意。有意避开欧阳镜,不叫场面闹到不可收拾。

 

卫兰给了一个极度伤人的回答。

 

“我们经历过很多,才让我知道究竟爱谁。如果我对你有感觉,很早就该有了,不必等到今天。

 

浅浅的喜欢与热烈的爱,是对你与对镜大哥的差别。既然认清,正好履行婚约,你也早点想开吧。”

 

对这个回答,欧阳锋想不开。

 

他犹豫了多年,隐藏起小心思。

 

好不容易在中原鼓足勇气试探,以为得到了卫兰的暗示回应,到头来却是这个结果。

 

要他如何甘心,但又无法做过分的事。

 

说到底仍旧舍不得,舍不得伤害大哥,舍不得伤害卫兰。

 

只能成全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人。

 

他独自咽下苦果,闭关练武,粉饰太平。

 

今天突如其来的一封信,恰似惊雷劈到了他的心坎上。

 

为什么没有对卫兰多

 

一点的信心呢?

 

为什么不去怀疑移情别恋的卫兰,其实根本就不是她本人呢?

 

是自尊叫他不再争取,还是自负作祟生怕一败涂地?

 

欧阳锋希望大嫂是冒牌货,但更害怕她是冒名顶替者。

 

那意味着真正的卫兰处于极度危险中,甚至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伪装者不只捏造出一张卫兰的脸,更是通过非常手段获得了她的记忆。

 

是与否,都要试探才知答案。

 

欧阳锋将被攥成团的信纸烧了。

 

他掩去了多余的情绪,走出别院。逃避无用,必须会一会大嫂。

 

借着视察白驼镇护卫队的名义,前去马厩挑选一匹马。

 

欧阳锋看似不经意地与大嫂相遇,实则是掐准了点。他冷着脸,好似一个字也懒得与对方多说。

 

卫兰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点头打了招呼。

 

欧阳锋本是与对方错身而过,后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嘲讽说:

 

“有件事忘了提醒大嫂,你要出门可别忘了换马镫。我送的马镫不结实,免得你一不小心摔下去,又和谁患难见真情了。”

 

卫兰面无异色地说,“二弟多虑了。早在四个月前,我就清理了马厩库房,把老旧的马具都换了,一件没留下。”

 

欧阳锋一噎,好似被怼到没话接。

 

“呵!这样最好。”

 

他只冷哼一声,随意挑了一匹马就准备下山。

 

卫兰见状问:“今天不是初一十五,你还下山巡查护卫队?”

 

“怎么,我必须向你汇报行踪?”

 

欧阳锋语气仍旧讥讽,“这是白驼山庄,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

 

卫兰依旧好声好气,“我当家,自是关心山庄里所有人的安全。老管家的二儿子还没寻到,可不希望再有谁出事。”

 

“不劳你瞎操心。”

 

欧阳锋语气强硬,翻身上马,挥鞭就走。

 

他没有回头,似乎留下一句解释,“之后我要闭死关,先去安排好护卫队。”

 

这话说得好像仍旧不忍卫兰担忧。

 

卫兰目送欧阳锋策马狂奔地离开。

 

她眼神低垂一瞬,眼底划过一丝轻蔑。欧阳锋有一身毒功又如何,感情用事,不过如此。

 

山道上,欧阳锋死死咬紧牙关,死命控制住自己转身杀人的冲动。

 

短短几句,他敢十成十确定此人不是卫兰。

 

卫兰自小有一个不良习惯,骑马不喜用马镫。

 

这个习惯很危险,小时候被卫家人发现,她被好好训斥了一顿。

 

教育方式是叫卫兰亲手打制马镫,再给整个卫家马场的马匹都套上。

 

经历了那一遭,卫兰再也不会表露出不用马镫的想法,欧阳锋却抓到了她好几次偷骑野马。

 

不就是不用马镫,学习轻功不就是这种时候派上用处。

 

欧阳锋当然没送过卫兰马镫,只要求她想尝试危险动作时让自己也在场,直到确认她能够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这是两人的秘密,说来也有十年之久。

 

后来,卫兰用或不用马镫骑马,都像是呼吸一样自然。

 

到了这一步,谁还会在意马镫呢?

 

冒牌货的武功必定不凡,驾驭马匹似喝水般简单,也没特意留意马具的细节。

 

欧阳锋不信有一门武功能事无巨细地获知某个人的生平。

 

冒充者只会打听想要知道的,或自以为应该知道的那部分记忆。

 

十年前的马镫旧事,不为外人所知。

 

类似的事,只多不少。想必冒牌货希望他能够情伤到死,那就能除掉世上最了解卫兰的那个人。

 

欧阳锋越跑越快,眼角更是控制不住冒出眼泪。

 

如今最恨自己,为什么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卫兰被人顶替了?

 

他的疑心病总是不该发作时发作,而到了关键时刻又碍于那一层无用的自尊,该怀疑的时候没能及时怀疑。

 

偷梁换柱已有半年多,卫兰是死是活仍未可知。

 

这个假货潜伏在白驼山庄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她有哪些同谋与帮手?又把卫兰藏到了哪里?

 

在一切尚不明朗前,不能冒然对假货发难,免得伤了其手中的人质。

 

欧阳锋下山,准备跟踪炎飙与宫南燕。

 

已知那场婚事的转折点发生在「海市蜃楼」,吴楼主与冒牌货应该是一路人,他要跟着炎飙去瞧个究竟。

 

不过,迟了一步。

 

等到欧阳锋进入白驼镇,打听到炎飙与南宫燕半个时辰前已经被人接走。

 

“欧阳兄。”

 

王重阳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听说你在初一、十五下山,没想到今天也能遇见你。”

 

欧阳锋见到来人也是诧异,能叫全真教掌门万里西行的原因总不能是度假吧?

 

“王真人才是稀客,你怎么想起来白驼山了?也不上山寻我?”

 

这一瞬,欧阳锋不禁怀疑该不是王重阳今早送的密信吧?他又如何得知卫兰的笔迹呢?

 

王重阳没有专扎别人伤口的嗜好。

 

不会说自己上山,可能叫情场失意的欧阳锋联想起终南山的一幕幕而伤神。明明人是旧时人,但已经物是人非。

 

做人还是厚道点,当是积福了。

 

王重阳年轻时不在意,但这些年自困全真教,对很多事有了不同感悟。

 

“我来西域是找几面特别的镜子。”

 

王重阳也讲了实话,“为了这件事去白驼山庄寻你,恐怕也无太大的作用。”

 

欧阳锋:“你也找镜子?那你听说炎飙了吗?那小子也叫嚷着要找家传镜子。”

 

“哦?我刚到白驼镇,消息不够灵通,还不知道这件事。”

 

王重阳佯装不知,暗道可不就是都在找镜子。你口里的那小子,把我从镜子困局里唤醒了。

 

王重阳演戏演到底,问:“你可知炎飙在哪里?”

 

“去姓吴的搞的海市蜃楼了。”

 

欧阳锋说完,蹙起眉头。

 

一个两个都来大漠找镜子,那背后必有某种秘密了。

 

忽然,想起一桩往事。

 

五年前,卫兰被牧民送了一面据说很神奇的镜子。

 

那是一面八角菱花镜,背面铸刻了一只展翅高飞的朱雀神鸟。

 

牧民说那是一面镇妖镜。

 

相传许多年前大漠深处闹妖怪,妖怪食人血肉,导致浮尸遍野,将黄沙变成了血海。

 

镇妖镜一出,神鸟朱雀显形,天降火雷杀死妖怪。

 

传说只是传说。

 

欧阳锋也见过那面朱雀菱花镜,除了做工精致,没有任何特别的。

 

难不成是这面镜子给卫兰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荒谬到白驼山庄的当家主母是一个冒牌货!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弥天大雾(偷家版)上线

 

第六十五章

 

「海市蜃楼」是一座地宫,具体位置不详。

 

这种神秘性即将被打破。

 

凉雾前脚返回白驼镇,后脚立刻给楚留香与林朝英都捎去口信。

 

炎飙被引荐给吴楼主,很快会被接去海市蜃楼地宫。

 

请两人跟踪前来接客的车队,不管用哪种手法,尽可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查明地形。

 

吴楼主很快派人来了。

 

不在暗夜行路,而是在正午的光天化日之下出

 

行。

 

来使很瘦,瘦到仿佛被沙漠的一阵风就能吹走。

 

无法看到她的面容,被一张铜制面具覆盖了,只在眼珠位置留了两个小窟窿。

 

来使独自步行而来,不见骑马或乘坐骆驼。

 

她带路,引着炎飙与宫南燕徒步离开白驼镇。

 

三人走到沙漠边缘,那里居然停泊了一叶扁舟。

 

扁舟以竹子制成,四边都系着绳环。

 

来使:“请两位上船。”

 

“坐船?”

 

凉雾真的有点意外了,“沙地如何行舟?”

 

来使吹响哨子。

 

忽而,十团阴影从天而降,赫然是十只金雕。

 

金雕群训练有素地落地。

 

六只绕扁舟一圈,鹰爪抓住绳环,显然是驾驶员已就位的模样。

 

另外四只落在沙地上,好似伴飞辅助。

 

宫南燕一向冷淡的脸上都显出错愕表情,“以鹰拉船,真是绝妙。”

 

“两位上船后,请佩戴好头套。”

 

来使递出了两只丝绸头套,也不说这是为了防止两人记路,“风沙甚大,莫要污了贵客的仪容。”

 

凉雾瞧着宫南燕极不情愿佩戴的表情。

 

别看这玩意是丝绸的,它的造型仍像肉票被绑架时戴的头套。

 

“还是戴吧,免得被吹一头沙。”

 

凉雾只劝一句,不在意对方听不听,她先戴好了丝绸头罩。

 

很快,来使变调吹哨。

 

金雕展翅声响,扁舟似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从头套下沿的缝隙可以窥见沙尘猛起,几乎是瞬息间就叫视线模糊不清。

 

鹰群制造出了一场鹰形沙尘暴。

 

漫天扬尘,遮蔽视野,通过这种方式阻挠了扁舟的行径路线暴露。

 

如何跟踪扁舟才能不丢失它的踪迹?

 

但愿楚留香或林朝英能有一二妙招。

 

凉雾尽己所能去感知大漠金雕的路线。

 

风起,狂沙凶猛,从四面八方拍打行舟人的身躯。

 

当聚沙成海,身体宛如被海浪一浪又一浪地袭击。

 

每一次袭击带来的大风更似锋利刀尖要把人扎得千疮百孔,要人流干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

 

这就是十一月的大漠。

 

干旱冷冽,生灵灭迹。仿佛在扁舟之外,没有其他活物。

 

凉雾凝神静思,力求将自己与大沙漠融为一体。

 

渐渐地,她不只体会到了沙漠的残酷荒凉,更触摸到了它的广袤神秘。

 

这里是生命禁区,也封存着死亡密钥。

 

既知死,何不见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于沙海悟道,可倾听生死轮回。

 

凉雾慢慢地听到了各种声音。

 

原来沙漠并不寂寞,也有独属它的曲调。

 

听着,听着,听到了不远处有了生的气息,是从地下传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来使又吹起哨子。

 

金雕松开爪子,朝着天际飞去,竹筏扁舟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

 

来使说,“两位贵客可以摘下头套,前面的石洞就是「海市蜃楼」地宫入口。还请跟紧我往下走。小心,不要迷路了。”

 

凉雾从沙海秘曲中回神。

 

取下遮挡视野的绸布,看到前方三丈远的小石洞。

 

石洞露在地上的部分很小,仅似一顶单人帐.篷,洞口勉强能让两人并排通过。

 

来使带路,推开了石洞往下的闸门,将两人引入了一个庞大的地下世界。

 

这里甬道交错,横斜曲折的楼梯看得人眼花缭乱。

 

清一色的土黄色墙壁没有任何装饰物,更令人容易迷失方向。

 

走了两刻钟。

 

凉雾默数拐弯了二十七次,半途遇上了五拨人来问路。

 

来使介绍这些人都是吴楼主从沙漠里救回来的。从不限制他们的行动,等人伤好就送人离去。

 

「海市蜃楼」地宫庞大但没有危险,唯一的缺点是容易迷失方向。

 

真的迷路也无需惊慌,只要找像她一样穿着土黄色衣衫、佩戴铜面具的人问路即可。

 

经过一番七拐八绕,三人终于到了主殿。

 

主殿也很质朴。

 

除了必要的桌椅家具,从墙角到地面没有一件多余的装饰物。

 

主座上,白衣女子起身相迎。

 

“在下吴菊轩,欢迎两位贵客来到「海市蜃楼」,请随意坐。”

 

吴楼主又招呼侍女给客人上茶。

 

百闻不如一见。

 

凉雾亲眼看到了传说里的人物。

 

太平王府的画师功力果然不俗。

 

根据郑领队三人的口述还原了吴楼主的八分外貌,更是画出了其神韵——面显禅意,婉约空灵。

 

进入「海市蜃楼」之后所见的门徒都戴着面具,唯有吴楼主以脸示人。

 

凉雾不禁要猜,吴楼主用的是真脸吗?

 

宫南燕不多客套,先对吴楼主发问:

 

“听欧阳夫人说吴楼主消息灵通,是否听过我等要找的铜镜?”

 

吴楼主仿佛直爽,也不藏着掖着。

 

“我看了欧阳夫人的传信,大概了解两位想找什么样的镜子。实不相瞒,一个半月前,我应是遇上了其中的一面。”

 

吴楼主:“那面镜子的背面铸有孤舟航海图。”

 

宫南燕:“谁带着它?”

 

“一位年长的尼姑。”

 

吴楼主说,“惠静师太欲效仿前朝玄奘法师去天竺取经,却不幸在沙漠里迷路了。”

 

是她!

 

宫南燕有九成把握,所谓老尼姑就是司徒静。

 

她立即追问,“惠静师太剃度了?”

 

吴楼主理所当然地点头,“出家人当然剃了三千烦恼丝。”

 

宫南燕暗道司徒静真是下定了决心,这就冷冷地瞥了一眼同来的炎飙。

 

凉雾被瞪得莫名其妙。

 

师太剃度与她何干?对光头发型不满意,该找佛祖去理论。

 

此乃玩笑。

 

凉雾之前就猜到神水宫召见炎飙必有内因。

 

眼下,内因现身了,正是这位持有怒海行舟镜的“老尼姑”。

 

“老尼姑惠静师太”的真实身份又是谁呢?

 

她一定没有经过水母阴姬允许就带着镜子出宫。若非如此,也不会有宫南燕追至大漠。

 

凉雾默默记下疑点,表面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故意问:“为什么要瞪我?我又不认识惠静师太。”

 

宫南燕冷哼一声,也不回答。

 

转而看向吴楼主,“我要见惠静师太。”

 

吴楼主爱莫能助,“你来迟了。惠静师太在五十天前已经离开,她搭乘了前往昆仑的商队。想要翻越昆仑山脉,直入天竺。”

 

宫南燕闻言,深深皱眉。

 

走这条线路,司徒静居然真要去天竺?

 

难道她离宫出走时的留言说了实话,想要西天取经是真的?而不是来白驼镇找炎飙吗?

 

吴楼主又说,“除此之外,我暂时没看到其他镜子。”

 

凉雾主动递出随身带来的犀牛望月镜,“还请楼主过目,请您仔细想一想有没有见过同款?”

 

吴楼主接过,认真端详起来。

 

此时,侍者上前为两位客人添茶。

 

凉雾习惯性地释放鉴定术。

 

【鉴定术(精深):一壶茯砖茶,有毒,含致幻麻醉剂】

 

哦豁,有点意思!

 

没在白驼山庄被下药,反而在海市蜃楼地宫遇上了。

 

难怪被吴楼主所救的人清一色夸奖海市蜃楼是好地方。在零差评的背后,原来是有致幻毒.药的强力辅助。

 

“好香的茶。”

 

凉雾宛如全然不知茶水有毒,毫无防备地端起茶杯,稍稍吹凉就喝了一大口。

 

吴楼主完全不心虚,连眼皮也不眨一下,继续专注地观察镜子。翻来覆去,也没能看出所以然。

 

“抱歉,我找不出这面镜子的特别之处。”

 

吴楼主说,“只从款式看,它属于日常款。被「海市蜃楼」救治的那些人之中,没有谁专门提到类似镜子。”

 

“哎……”

 

凉雾佯装失落,“您也没消息。”

 

吴楼主善解人意地劝说,“先别着急。这面镜子单看是很普通,但与遗失的同组镜子遇上了说不定会有特殊反应。”

 

这就建议,“炎先生不妨多留几天,在地宫里多找人聊一聊,问问情况。”

 

“好啊,那就打扰您了。”

 

凉雾答应得非常快,却在第一时间排除了这个选项。

 

如果没有喝一杯含有致幻麻醉剂的茶水,她会在地宫老实地多待几天。

 

问题在于茶水有毒。

 

按照吴楼主的剧本,接下去几天炎飙与宫南燕会被迷晕又神志不清。

 

那样一来,谈何探查?更不提与其他人交流。

 

凉雾在转念间明白了「海市蜃楼」组织出现的真相。

 

吴楼主凭借力挫大漠魔头石观音,迅速在大半年里崛起。

 

 

然「海市蜃楼」组织不是真心救人,所谓与石观音的死仇多半也是谎言。

 

这是一出双簧戏。

 

吴楼主不一定要靠着高超武功击败石观音,也可以是石观音故意放水。

 

石观音手下的沙匪杀人,被追杀者为吴楼主所救。

 

当一个人惦念着救命之情,不免少了几分防备之心。

 

外加药物作用,来到「海市蜃楼」地宫就会主动吐露诸多秘密。

 

绝大多数人被全须全尾地放走。

 

吴楼主不仅不收治疗费,还帮人们寻回行李。

 

表面看,吴楼主大仁大义。

 

事实上,这人是在借机搜罗情报,或是要找一种在大漠之西出现的罕见之物。

 

被放走的都不是目标对象,不如借着被救者的嘴去传递消息。

 

沙漠里的「海市蜃楼」是好地方,有困难就找吴楼主帮忙。有了口碑,来的人越来越多,也就越利于找到目标物品。

 

凉雾快速理清来龙去脉,当即有了一个决定。

 

吴楼主辛辛苦苦拟定剧本,自己也不是不能赏光演出,但要给对方一些小小的炎飙式震撼。

 

“咚!”

 

凉雾两眼一闭,直接昏了。还以头抢桌,撞出了声响。

 

宫南燕猝不及防地看到炎飙昏倒,立刻试探对方的脉搏。

 

她谈不上医术精湛,但习武之人多少懂点脉象。炎飙的脉象起伏不定,很明显是中毒了。

 

之前人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毒发?

 

宫南燕当即看向茶杯。

 

进入地宫后,炎飙没有离开她的视线范围,除了多喝了一杯茶。

 

“唰!”

 

宫南燕拔剑直指吴楼主,“你下毒!”

 

情势急转直下,战事一触即发。

 

吴楼主也看得愣住了。

 

是真傻,不是装傻,这剧本偏了!

 

毒是自己叫人下的,但不该以这样的毒发速度,至少要过两刻钟再生效。

 

那个时间点,炎飙与宫南燕该被安置到客房,迷迷糊糊地神智涣散。

 

这一款毒是几经验证的毒.药了。

 

从武功高超的到不会武功的,从身体倍棒的到身受重伤的都用过,没一个像是炎飙晕得如此之快。

 

炎飙,这人究竟怎么回事?

 

“误会。”

 

吴楼主一口咬定,“炎先生怕不是有什么隐疾。”

 

宫南燕不知炎飙是不是有隐疾。

 

就算有,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海市蜃楼」地宫发作,也必是吴楼主的问题。

 

以炎飙又胆小又莽撞的性子,难不成还会装病吗?

 

宫南燕也知道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打起来不占优势。她退了一步,“你立刻送我们回白驼镇。”

 

吴楼主却不能叫人轻易离开。

 

且不说把人放走会传出什么谣言,自己还没对炎飙带来的镜子做进一步实验。

 

“稍安勿躁,这真是误会。”

 

吴楼主取出一只密封的瓷瓶,“这里有些刺鼻气味,请让我唤醒炎先生。”

 

惯用的致幻麻醉剂本就没有解药。

 

瓷瓶里装的只是刺鼻气味,可以刺激人醒来。醒来,不等于神志正常,但也总比昏着要好。

 

宫南燕信不过吴楼主,“给我,我来试。”

 

“行,你来。只要打开盖子就会闻到气味。”

 

吴楼主快速地递出瓷瓶,已经想好等炎飙醒来胡言乱语时,要怎么坐实对方本就有隐疾。

 

宫南燕打开盖子,立刻闻到一股刺鼻气味。

 

就算距离鼻子一臂之远,也被这股又辣又臭的味道熏得想掉眼泪、流鼻涕。

 

她赶忙把瓷瓶凑到炎飙鼻尖。

 

默数十五个数,对方毫无反应,掐其人中穴也还是一动不动,就连睫毛都不颤一下。

 

刺激性药物失效了。

 

吴楼主再次看傻了,怎么会失效呢?

 

凉雾紧闭双目,封闭嗅觉。

 

有句台词,她无法亲自说出口——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病的人。

 

宫南燕再摸炎飙脉搏,脉象的混乱只增不减。

 

冷眼看向吴楼主,“你都瞧见了,你的药根本没用。不管是不是你下毒,我都要把人带回去治疗。”

 

吴楼主试图再劝,“「海市蜃楼」亦有名医坐镇,救治过来来往往无数伤重者。”

 

宫南燕却不答应,多留一刻,未知的风险就加剧一分。

 

“不必了,等回到白驼镇,自是能找到合适的大夫。”

 

吴楼主深知劝说无用,“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

 

那就送你们回白驼镇,这后半句是不会出现的。

 

吴楼主猛地一拍座椅扶手。

 

扶手下沉,这是一个机关。

 

机关乍动,殿门被嗖地关上,更四面八方喷出了略有甜味的白烟。

 

吴楼主迅速抽.出暗藏的大刀。

 

当头一刀就朝着宫南燕劈去,如同迎风一斩。

 

宫南燕的剑已出鞘,使出了神水宫剑法。

 

大殿之中,倏起刀光剑影。

 

“锵锵!”“铛铛!”……

 

兵刃相撞声接连不断,每一下都是往死里打的架势。

 

殿门紧闭。

 

宫南燕试图带着昏迷的炎飙突围,但渐渐地心有余而力不足。

 

殿内弥漫的白烟具有迷药效果,她无法长时间闭气,也就不免吸入一二导致行动迟缓。

 

更加奇怪的是吴楼主的每一招都是在克制着神水宫剑法,似乎这人对于神水宫武学颇为了解。

 

“你究竟是什么人?”

 

宫南燕厉声质问,“你偷学过神水宫剑法!”

 

吴楼主不回答,只是一味地对宫南燕下狠手。

 

每一刀都有一股怨气,直到四十多回合后,宫南燕撑不住,原地晕了过去。

 

吴楼主先后探了探宫南燕与炎飙的脉搏,随即按下机关铃。

 

对赶来的两名侍卫说,“把这两人带去死牢,分别关押。之后不管两人是否清醒,都不许理会。”

 

侍卫们动作迅速,分别架起昏迷的两人朝着地牢而去。

 

凉雾一直都清醒着。

 

听着兵刃相交,听着吴楼主试探自己的脉象,听着自己被抬着穿过长长的甬道,又过了几扇门被押到了地牢里。

 

四周的声响越来越少。

 

最终,死寂的牢房大门被推开,她被扔到了地上。负责押送的侍卫就要反锁牢门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

 

凉雾宛如诈尸一般,反扣上侍卫的手腕。

 

不给对方任何嚎叫的机会,输出一股真气,从其手腕脉门窜向奇经八脉。

 

侍卫瞬间被震晕了。

 

凉雾又补了一刀,封住了昏迷侍卫的周身大穴。

 

再三下五除二地扒下他的衣服,又把自己身上的炎飙套装给对方换上。

 

取出游戏背包里的卸妆水与上妆膏。

 

换装换到底,把炎飙平平无奇的这张脸也给侍卫贴好了。

 

两人在身高体型上还有些许差异。

 

无碍。

 

凉雾随着楚留香学习易容心得,习得一套缩骨术。

 

眼下正好给吴楼主的人用上了。侍卫应该庆幸他在昏迷中,不会感知到骨头改动之痛。

 

‘我到底还是一个仁慈的人。’

 

她自夸了一句,又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确定亲手炮制的盗版炎飙没有任何纰漏。

 

凉雾满意地点头,再整理了自己的仪容。

 

确认无误,佩戴上铜制面具。

 

从现在开始,她摇身一变成了侍卫,大步流星地离开地牢。

 

「海市蜃楼」地宫,弥天大雾来偷家了!

 

凉雾:让她好好地瞅一瞅,顺手把石观音的老巢也给一起偷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因为她善

 

第六十六章

 

凉雾畅行无阻地走出地牢,离开前必不会忘了反锁牢门。

 

先去另一头确定宫南燕所在牢房的位置,而负责押送她的侍卫已经离开。

 

当然没有立即唤醒宫南燕。

 

现在,地牢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是宫南燕与炎飙的最佳不在场证明。

 

凉雾不知道自己顶替的这名侍卫日常如何行事。

 

这人叫什么名字或是使用哪个代号?

 

是寡言或话痨?是直接听命于吴楼主吗?应该如何轮班?负责哪些区域?

 

那都不重要。

 

现在一切按照她的剧本来。

 

从这一刻起,侍卫路人甲的肠胃极度不适,无法继续在原来的岗位上待着。

 

凉雾准备使用这个老掉牙但好用的借口。

 

不着急四处勘察,先直奔来时的主殿方位,锁定吴楼主的行踪。

 

「海市蜃楼」组织创立的目标是不是获得五面怪镜?

 

同在大漠,是否意味着传闻里的石观音老巢就在附近?

 

现在盯梢吴楼主就能有答案。

 

此人刚刚得到了犀牛望月镜,必然是要试一试镜子的。

 

如何试用?

 

谜底就在谜面上。

 

吴楼主之前的讲话给出了答案,要把几面镜子放在一起,试一试有没有奇异现象发生。

 

凉雾推测来自神水宫的“老尼姑”没有远赴昆仑,很可能是被囚禁起来了。其携带的怒海行舟镜也被吴楼主夺走了。

 

不过,死牢很空。只关押了炎飙与宫南燕,没有第三位囚犯。

 

“老尼姑”很可能被囚在别处。

 

又会是哪里呢?

 

凉雾正想着,就见吴楼主从前方楼梯通过,手里正拿着犀牛望月镜。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凉雾跟了上去。

 

现在身着的侍卫制服是黄沙色,整座地宫的基调也是黄沙色。

 

她没来「海市蜃楼」多久,已经观察的区域有限,但也能看出一二细节。比如地宫砖墙老旧,这里修建的时间有些年头了。

 

她收敛声息,人与环境彻底相融。

 

这一刻仿佛成为墙壁的一部分,无声无息,不再是活物。

 

这等轻功比鬼魅更鬼魅。

 

世上还有没有人能识破?

 

凉雾没有妄自尊大地说绝对没人做到,但那个人不会是吴楼主。

 

她刚刚装晕时,旁听了吴楼主与宫南燕的整个对战过程。

 

紧闭双眼让视力缺位,但仍能听风辨位,模拟一刀一剑的运行轨迹。

 

在“听”之一道上,她原本不如花满楼出神入化。

 

是在感知自然之力时,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从感知风的流向开始,学会了不再只用眼睛去看,而调用其余感官。

 

适才听到刀剑相斗,听得出吴楼主的招式专门克制宫南燕的剑法。此人必是仔细研究过如何针对神水宫的武学。

 

宫南燕所用的神水宫剑法,以水之形而生,叫她用出了瀑布坠落的气势。

 

迷烟却阻碍了宫南燕的反应速度。

 

加上吴楼主故意用出源头断流式的攻击,导致本该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轰鸣瀑布只能变作淅淅沥沥的雨幕。

 

同一套剑法,用的人不一样,效果截然不同。

 

倘若是水母阴姬在此,即便身中迷烟,也该能力克吴楼主吧?

 

凉雾没见过神水宫宫主,只能做此猜想。

 

据说水母阴姬的称号与她的自创武功有关,是基于“水”之势,而神水宫门人皆是得她传授武功。

 

理论上,创出神水宫剑法的人,用它不是宛如瀑布,而该是制造出海啸来袭的效果。

 

话说回来,宫南燕虽然败了,却也佐证了吴楼主的武功并非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