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鼓风
冰冷的石墙顶端,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层。草籽枯槁的身体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覆盖的薄霜几乎将他与岩石融为一体。他浑浊的目光越过石墙边缘,死死盯着下方那片浑浊冰冷的死亡水域。水面漂浮着几具肿胀发白的尸体,随着缓慢的水流微微起伏,如同被遗忘的祭品。其中,一个用破烂兽皮包裹的、小小的襁褓,在浑浊的水面上格外刺眼——那是阿花的孩子,冰冷的诱饵。 昨日的“搏命之域”,火石带回了一头猎物。一头被洪水冲入山洞、困在浅水乱石堆中的巨大鳄鱼!这头远古的凶兽,体长近丈,披覆着厚重如同岩石的鳞甲,在冰水的刺激下凶性大发。火石发现了它,并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疯兽,用那支简陋的骨刺重矛,悍不畏死地发起了一次又一次自杀般的攻击!他枯槁的身体在冰水中翻滚、躲闪,重矛无数次刺在坚硬的鳞甲上,折断、崩飞!最终,在一次险之又险的翻滚中,火石用尽全身力气,将断掉的矛杆狠狠捅进了鳄鱼相对柔软的腹部侧后方!
凶兽的垂死挣扎搅动了整片水域!浑浊的浪涛翻滚,碎石飞溅!火石被巨大的尾巴扫中,枯槁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抽飞,重重撞在岩壁上,口喷鲜血!但他死死抓住缠绕在鳄鱼身上、原本用来固定木筏的一段冰冷铜链!铜链被鳄鱼的挣扎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幸存的族人在草籽符印的威逼下,如同疯狂的蚁群,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残余的藤蔓绳索,用身体,死死缠住、拖拽、压制!
一场血腥、原始、用生命堆砌的围猎!当那头巨大的鳄鱼最终耗尽了力气,被冰冷的铜链和无数绳索藤蔓死死捆缚在石墙边缘时,石墙上也多了几具被鳄鱼利爪撕碎、被巨尾抽断骨头的尸体。浑浊的水面被大片的暗红浸染,又迅速在低温下凝结成薄薄的血冰。火石瘫倒在冰冷的石面上,胸骨塌陷,口鼻不断涌出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眼神涣散,只剩下最后一丝不甘的凶光在迅速熄灭。
收获是巨大的。整头鳄鱼!数倍于之前所有收获总和的、蕴含着狂暴生命能量的血肉!冰冷的石墙上,第一次弥漫开浓烈的血腥和一丝……被绝望压抑的、本能的贪婪。
草籽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更深沉的疲惫和掌控一切的冰冷。他手持那块散发着非人寒意的燧石符片,如同最公正(残酷)的判官,开始了分配。参与围猎者(包括死者),优先分得大块带着油脂的内脏和厚实的血肉。负责“鱼获之域”的石脊、阿花、木牙,也分得了几小块肉和几根带肉的骨头。阿花枯槁的身体蜷缩在角落,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分到的肉块放在她脚边冰冷的岩石上,她看都没看一眼,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浑浊水面漂浮的那个小小襁褓。
石墙上第一次响起了压抑的咀嚼声和撕咬声。生冷的、带着冰碴的鳄鱼肉被塞进口中,用最后的力气撕扯、吞咽。油脂和血液的腥气暂时压倒了绝望的死寂。石脊枯槁的脸上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他贪婪地啃噬着一块带肉的骨头,连骨头渣都拼命嚼碎咽下。木牙也抱着分到的一块肉,小口小口地啃着,冻得发青的脸上有了一点活人的气息。
但草籽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这些血肉上。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锁在那头被冰冷铜链死死捆缚在石墙边缘、如同巨大黑色礁石的鳄鱼尸体上。更确切地说,是锁在那些铜链和捆缚鳄鱼时从它身上剥落、散落在石墙上的几块巨大、厚重、边缘被鳄鱼挣扎磨得更加扭曲的暗紫色铜甲片上!
这些铜甲片,比之前收集到的任何亵渎铜片都更大、更厚!表面刻蚀的暗紫色纹路也更加深邃复杂,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透出一种污秽而内敛的幽光。它们来自那头凶兽,带着远古的蛮荒气息和亵渎的冰冷力量。
一个冰冷、疯狂、超越部落当前认知极限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劈下的闪电,狠狠击中了草籽的思维——火!更强的火!用这凶兽的血肉为薪!用这污秽厚重的铜甲为器!用霄巫那冻结灵魂的恐怖低温为……“鼓风”?!
这念头如此荒诞,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毁灭性的诱惑!更强的火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能融化这些坚硬的金属!意味着能打造出更强大的武器和工具!意味着在这绝望的深渊里,握住一丝真正属于“人”的力量,而不是依靠符印的恐惧和冰冷的运气!
草籽枯槁的身体猛地站直,覆盖的薄霜簌簌落下。他浑浊的眼底深处,那点冰冷的星火瞬间爆燃成熊熊烈焰!他不再看那些贪婪咀嚼的族人,枯槁的手猛地探向腰间的符袋,再次掏出了那块最核心的黑色燧石符印!
这一次,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他几步冲到秦霄身边!秦霄的状态更加恐怖,灰白色的石化纹理已经覆盖了半边胸膛和整个脖颈,如同冰冷的岩石正在吞噬他的生命。裂缝深处蠕动的灰白物质散发出浓烈的白雾,靠近他身体的岩石表面,冰层厚达半指!草籽枯槁的手,带着一种朝圣般的、冰冷的疯狂,狠狠抓向秦霄胸口那龟裂最深、寒气几乎凝成实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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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寒意瞬间将他的手掌冻结!皮肤与那灰白物质接触的地方,发出轻微的“滋啦”声,如同热油溅入冰水!草籽枯槁的脸因剧痛和极寒而扭曲变形,但他死死咬着牙,枯瘦的指爪如同铁钩,狠狠抠挖!大团粘稠、冰冷、散发着非人气息的灰白“浆液”被强行剜出!这“浆液”离开秦霄身体的瞬间,竟隐隐发出低沉的嗡鸣,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 草籽几乎是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才将这团散发着恐怖寒意的“浆液”猛地按在手中那块坚硬的黑色燧石符印上!燧石符印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晶,那点灰白“浆液”如同活物般在冰晶下微微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都停下!”草籽嘶哑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凶兽,带着符印的狂暴威压,瞬间压倒了所有咀嚼撕咬的声音!“火!取火!最大的火堆!现在!”
幸存的族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和符印的威压震慑,口中的肉块掉落在冰冷的石面上,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取火?在这潮湿冰冷的绝境?还要最大的火堆?
“把那些木头!拆下来!”草籽枯槁的手指猛地指向停泊在石墙边缘、那艘用粗大枯木和冰冷铜链捆扎而成的木筏!“拆!快!”
命令不容置疑!在符印的死亡威胁下,族人如同被驱赶的牲畜,扑向那艘他们曾寄予渺茫希望、此刻却代表着新恐惧的冰冷“渡舟”。他们用燧石刀砍,用骨头砸,用冻僵的手指疯狂撕扯那些被血纹铜链死死锁住的连接处!冰冷的铜链在蛮力拉扯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血污凝结的冰晶簌簌落下。粗大的枯木被一根根强行拆卸、拖拽下来,堆积在石墙中央一片相对开阔的岩石平台上。
“油脂!剥皮!剔下所有油脂!”草籽的命令如同冰雹,砸向那头巨大的鳄鱼尸体!族人再次扑上去,用燧石刀和骨刃,疯狂地剥开厚重的鳞甲,切割下大块大块带着厚厚脂肪层的皮肉!暗红色的油脂被粗暴地刮取下来,堆放在一旁,散发出浓烈的腥气。
很快,一个由粗大湿木、干燥树皮(石墙上残存)、以及大量鳄鱼油脂混合堆积的、高达半人的巨大篝火堆雏形,在石墙中央搭建起来。湿木在低温下冒着丝丝寒气,油脂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草籽枯槁的身体因激动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他一手紧紧攥着那块覆盖着厚厚冰晶、内里封印着灰白“浆液”的燧石符印,另一只枯槁的手,抓起了那几块从鳄鱼身上剥落的最大、最厚、暗紫色纹路最深邃的亵渎铜甲片!铜甲片入手冰冷沉重,污秽的气息扑面而来。
“点火!”草籽嘶哑地命令。
负责取火的族人颤抖着,用保存火种的燧石和干苔藓,在篝火堆底部引燃了一小簇微弱的火苗。火苗在湿木和油脂间艰难地舔舐着,发出噼啪的声响,浓烟滚滚升起,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油脂燃烧的腥臭,火势却始终难以真正壮大。
“不够!风!鼓风!”草籽浑浊的眼底闪烁着疯狂的寒光,他枯槁的手指猛地指向篝火堆旁几个相对强壮的族人,“你们!对着火!用力吹!吹!”
被点名的族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荒谬!用嘴吹?对着这浓烟滚滚、散发着恶臭的火堆?但草籽手中那块散发着恐怖寒意的燧石符印和他淬毒般的目光,让他们别无选择。几个人咬着牙,围到浓烟滚滚的火堆旁,鼓起腮帮,对着那微弱的火苗,用力吹气!
“呼——呼——”
气流卷起浓烟,呛得他们剧烈咳嗽,眼泪直流。微弱的火苗在气流下摇曳了几下,非但没有壮大,反而有被浓烟压灭的趋势!
“废物!”草籽的咆哮带着血腥的暴怒!他枯槁的身体猛地前冲,几步冲到火堆旁!浓烟瞬间将他笼罩!他枯瘦的手,死死攥着那块封印着灰白“浆液”的燧石符印,如同握着来自九幽的寒冰之核!在所有人惊恐欲绝的目光中,他将那块散发着恐怖寒意的符印,狠狠砸向篝火堆底部,那燃烧最微弱、浓烟最密集的中心!
“给我……烧起来!!!”
燧石符印带着刺骨的寒流,狠狠砸入火焰与浓烟之中!
预想中的冰火相激、符印被焚毁的画面并未出现!
就在符印接触浓烟和微弱火焰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