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毛毛虫 作品

第440章 重分

冰冷的木筏如同巨大的浮棺,静静停泊在石墙边缘,扭曲的铜链和冻结血污的铜片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幽光。草籽枯槁的身体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薄霜覆盖着他破烂的兽皮。他浑浊的目光越过木筏的轮廓,死死投向下方那片无边无际的、浑浊冰冷的死亡水域。水面死寂,只有远处漂浮的亵渎铜片残骸偶尔反射出暗紫色的微光,如同潜伏巨兽的冰冷眼眸。 昨日的探路尝试,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那个被选中的枯瘦汉子,在草籽符印的威逼和众人麻木的注视下,颤抖着爬上了那艘散发着刺骨寒意的木筏。他枯槁的手指刚触碰到被铜链锁死的粗糙木面,冰冷的触感便让他猛地缩回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最终,在草籽淬毒目光的逼视下,他几乎是滚上了筏子,蜷缩在中央,如同等待献祭的羔羊。

 木筏被用残余的藤蔓绳索缓缓推离石墙边缘。浑浊冰冷的积水无声地吞没了筏子的底部,托着它,载着上面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缓慢地、歪歪扭扭地向着洪水涌入的黑暗深处漂去。筏子很稳,那些被极致低温“淬炼”、用鲜血锁死的铜链和血纹铜片发挥了作用,粗大的枯木被死死固定在一起,没有散架。

 石墙顶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洞麻木的目光死死追随着那一点在无边黑暗中移动的、模糊的筏影。草籽的手死死按在腰间的符印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时间在冰冷的绝望中缓慢爬行。筏影越来越小,渐渐融入山洞深处的浓稠黑暗,只剩下一点极其微弱的、木筏轮廓的灰影。然后,那点灰影猛地晃动了一下!一声极其短促、压抑到极致的惊恐叫声,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从黑暗深处遥遥传来!紧接着,是水花猛烈翻腾的哗啦声!声音只持续了一瞬,便彻底消失。

 黑暗重新吞噬了一切。死寂。绝对的死寂再次笼罩。没有求救,没有挣扎的声响,没有木筏碰撞岩石的回音。什么都没有。仿佛那个枯槁的汉子连同那艘冰冷的木筏,从未存在过,只是被这片死亡水域无声地消化了。

 草籽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瞳孔深处那点冰冷的星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寒潭淹没。探路,失败了。前方的黑暗,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未知陷阱。石墙,依旧是唯一的孤岛。

 他缓缓收回目光,如同生锈的转轴。视线扫过石墙上仅存的十几个枯槁身影。饥饿的魔爪从未停止撕扯。那个冰封的菜窖口,湿泥缝隙的冰晶獠牙更长了。窖里的食物……草籽甚至不需要打开,仅凭族人眼中那越来越深的、如同寒潭般的绝望,就知道已经所剩无几。最后一次开窖取食,连那个怀抱婴儿的年轻女人,也只分到了半粒带着冰碴的坚果。怀里的婴儿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小小的身体冰冷僵硬。

 生产!必须恢复生产!否则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将成为石墙下漂浮的下一具尸骸!

 草籽浑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刺向下方的浑浊水域。洪水……带来了死亡,但也带来了……猎物?那些被洪水裹挟冲入山洞的鱼?或者……其他被淹死的野兽?

 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念头,在绝望的灰烬中再次燃起——这片淹没一切的洪水,就是新的猎场!

 但如何猎?用什么猎?石墙顶端的生存空间狭窄逼仄,下方是没胸深的冰冷死水。幸存的族人如同风中残烛,别说狩猎,连长时间浸泡在冰水中都是致命的。资源……极度匮乏!必须重新划分“猎场”,重新分配这最后的、残酷的生存机会!

 草籽枯槁的身体猛地站直,覆盖的薄霜簌簌落下。他枯瘦的手指探入腰间的符袋,这一次,他掏出的不再是亵渎铜片,而是……一块相对平整、边缘锋利的黑色燧石片!这是部落最古老、最坚硬、代表权力核心的符印材料!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刃,扫过石墙上每一个被他的动作吸引过来的、充满恐惧和绝望的视线。然后,他枯槁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暴烈的决绝,猛地伸向脚边秦霄那布满灰白裂痕、散发着恐怖寒意的胸口!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停顿!指尖狠狠按向秦霄胸口一处龟裂最深、寒气几乎凝成实质白雾的裂痕!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冰锥瞬间刺穿指尖,沿着手臂疯狂蔓延!草籽枯槁的脸因剧痛和极寒而扭曲,但他死死咬着牙,枯瘦的指腹在秦霄冰冷的皮肤和那蠕动的灰白物质上用力摩擦!一股粘稠、冰冷、带着非人气息的灰白“浆液”,如同冻结的骨髓,被强行刮取,沾满了他的指尖!

 草籽猛地抽回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端覆盖着厚厚的白霜,那点灰白“浆液”在离开秦霄身体的瞬间,竟隐隐发出极其微弱的灰白光芒!他看也不看,将沾满这恐怖物质的燧石片狠狠按在身下冰冷的岩石上!然后,他用另一只相对完好的手,抓起一块坚硬的燧石核,如同最原始的刻刀,用尽全身力气,在沾着灰白“浆液”的黑色燧石片上,狠狠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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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 燧石核划过燧石片表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在灰白“浆液”的覆盖下微弱地迸溅!草籽刻画的,不再是简单的符号,而是极其原始的、代表不同“水域区域”的粗略线条!线条歪歪扭扭,覆盖着那层冰冷粘稠的灰白物质,在昏暗光线下散发出诡异而危险的微光!

 “看!”草籽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铁律,高高举起那块散发着非人寒意的燧石符片!“此乃新猎场之规!生死之界!”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标尺,扫过下方浑浊的水域,又扫过石墙上每一个枯槁的身影。

 “此墙为基!”草籽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脚下刻满符印的石墙,“墙下十步内!水深齐胸!水流最缓!为‘鱼获之域’!”他用燧石核的尖端,在符片上代表这片区域的线条旁,狠狠刻下一个代表“鱼”的原始符号。“此域!由石脊、阿花、木牙三人负责!”他冰冷的目光点向那个蜷缩在角落、咳血不止的老者石脊,又点向那个怀抱垂死婴儿的年轻女人阿花,最后点向一个同样枯瘦、手臂曾被轻微灼伤的半大孩子木牙。

 被点名的三人身体猛地一颤!石脊浑浊的老眼爆发出巨大的恐惧,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喘不过气。阿花死死抱住怀中冰冷的婴儿,枯槁的脸上泪水无声滑落,瞬间冻成冰痕。木牙则惊恐地看着下方冰冷的积水,小脸惨白。

 “再向外二十步!”草籽的手指指向更远的、光线难以穿透的昏暗水域,“水流渐急!或有暗涡!为‘搏命之域’!”燧石核在符片上刻下代表“危险”和“野兽”的符号。“此域!由石爪(他指的是另一个手臂完好的同名青年)、草根、火石三人负责!”他点向一个相对强壮些的青年,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和一个眼神有些凶狠的瘦高男人。

 “搏命之域”的三人脸色更加难看,眼中充满了被推向绝路的绝望和一丝疯狂。

 “最外!三十步外!至黑暗未知处!”草籽的手指指向山洞深处那片吞噬了探路者的浓稠黑暗,“水流最急!凶险莫测!或有巨兽潜伏!为‘死域’!”符片上刻下一个狰狞的骷髅符号。“此域!暂不涉足!违者……死!”

 冰冷的分区如同死亡的判决书,刻在了冰冷的燧石符片上,也刻在了每个族人的心头。

 “猎具!”草籽的命令如同冰雹砸下,“所有人!拆下身上所有硬骨!磨尖!做矛!做叉!现在!”

 幸存的族人在符印的威压和生存的本能驱使下,如同提线木偶般行动起来。有人颤抖着拔出插在头发里、用于束发的磨尖兽骨。有人摸索着,从破烂的兽皮衣边缘抽出充当缝线的坚硬鱼骨。有人甚至开始摸索石墙缝隙,寻找可能卡住的、被洪水冲上来的动物残骨。石墙顶端响起一片压抑的、骨头摩擦岩石的刺耳声响。枯槁的手指在冰冷中僵硬麻木,被骨刺划破,鲜血渗出又迅速冻结。简陋的骨矛、骨叉在绝望和恐惧中被粗糙地打磨出来,尖端闪烁着冰冷而脆弱的光芒。

 分配开始。

 草籽手持那块散发着非人寒意的燧石符片,如同掌握着生死的判官。他枯槁的目光首先落在负责“鱼获之域”的石脊、阿花、木牙身上。

 “石脊!”草籽冰冷的声音响起,“你年老力弱,赐你骨矛一支,准你以藤索系腰间,由墙顶之人牵拉,免你被水流冲走。然,你需每日至少刺获小鱼三条!或中鱼一条!不足者……”草籽的目光扫过石脊咳出的血块,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自明。

 石脊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浑浊的老眼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三条小鱼?在这冰冷刺骨、浑浊一片的死水里?但他不敢反抗,颤抖着接过旁边族人递过来的一支磨得相对尖锐的腿骨矛,又一根冰冷的藤索被系在了他枯瘦的腰间。

 “阿花!”草籽的目光转向抱着婴儿的年轻女人。女人枯槁的脸上毫无血色,紧紧抱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婴儿。“赐你骨叉一支。准你……怀抱婴孩下水。”草籽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婴孩体弱畏寒,或可引趋暖小鱼聚集。你需每日叉获小鱼五条!若婴孩……”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那襁褓,“…若婴孩不幸,其尸身需上交符印,或可诱来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