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毛毛虫 作品

第438章 互助

冰冷的石墙顶端,时间仿佛在浓稠的绝望与刺骨的寒意中凝固。洞顶渗下的水滴,敲打在浑浊的积水或冰冷的岩石上,发出单调、空洞的回响,如同敲打在濒死者的心脏上。每一次滴落,都让蜷缩在狭窄生存空间里的幸存者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草籽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枯槁的身体像一截被雷火劈焦的老木。他浑浊的视线越过脚下那片象征权力与秩序的符印石墙,落在下方那片更深的阴影里——阿骨母子的尸体,一大一小,两团模糊的暗影,浸泡在没胸深的、污浊冰冷的积水中。暗红的血色早已在冰冷的水中晕开、稀释,却依旧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无声地侵染着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那个用石板草草封盖的“菜窖”,就在秦霄脚边不远处,窖口湿泥的缝隙里,隐隐透出窖内岩石被秦霄身上散发出的恐怖低温冻出的、更深的灰白色泽。

 饥饿,这头永不餍足的巨兽,在短暂的沉寂后,再次张开獠牙。胃囊的抽搐从微弱变得剧烈,如同无数冰冷的虫豸在啃噬内脏。石墙上储存的、那点可怜的食物——几把沾染了灰烬的坚果,几块干瘪的块根,几个空空如也的蛋壳——早已被绝望的目光舔舐了无数遍。它们的分量,甚至不够一个壮年人一顿的消耗,更遑论支撑这一群残兵败将熬过不知尽头的寒冬。

 草籽的目光缓缓扫过石墙上每一张枯槁、麻木、死气沉沉的脸。石脊蜷缩在角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和浓重的血腥气,浑浊的眼睛半睁着,倒映着洞顶昏暗的光,瞳孔深处一片空洞的灰败。石爪靠在一旁,手臂上被火山灰灼烧的伤口皮肉狰狞地翻卷着,深可见骨,焦黑的边缘在低温下不再流脓,却呈现出一种更可怕的、如同冻肉般的青紫色,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让他整张脸因剧痛而扭曲。其他幸存者,无论男女老少,都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眼神呆滞地望着虚空,或者死死盯着那个封盖的菜窖,喉结偶尔滚动一下,吞咽着并不存在的唾液。绝望如同冰冷沉重的铁幕,死死压在每个人的头顶,沉甸甸的,令人窒息。

 菜窖……那浸透了阿骨母子鲜血的冰冷希望……里面的食物,是部落最后的火种。如何分配?谁能吃?吃多少?这微末的食物,就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刃,随时可能引爆最原始的、为了一口吃食而互相撕咬的兽性。

 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决绝,在草籽浑浊的眼底深处凝聚。部落不能这样消亡!秩序!必须建立起新的秩序!哪怕这秩序是用更深的鲜血和更刺骨的绝望铸就!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脚边躺着的秦霄。

 秦霄的状态更加骇人。裸露的手臂和脖颈上,那些龟裂的灰白纹理如同冰原上急速蔓延的裂谷,更深、更密!裂缝深处,不再是流淌的光焰,而是一种粘稠、缓慢蠕动的、如同熔融灰白金属般的物质!它散发出极其强烈的、非人的寒意,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丝丝缕缕地从裂缝中逸散出来,靠近他身体的岩石表面,那层细微的白霜已经凝结成了薄薄一层晶莹的冰晶!

 草籽枯槁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冰冷决绝,伸向秦霄布满裂痕的手臂。指尖在距离那层薄冰寸许的地方停住。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冰针,瞬间刺入他的指尖,沿着手臂的骨头疯狂蔓延,几乎冻结了他的血液!他强忍着那股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恐怖低温,枯瘦的指尖猛地向下,蘸取了石墙表面尚未干涸的、属于阿骨的、粘稠冰冷的暗红血污!

 冰冷的血,沾满了他的指尖。

 草籽收回手,目光如同淬火的毒刃,扫过石墙上所有被这血腥一幕吸引过来的、惊恐绝望的视线。他缓缓抬起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探入自己腰间那个用坚韧兽皮缝制的、同样沾满灰烬和污垢的符袋。摸索片刻,他掏出了几块东西。

 那是之前从“亵渎者”尸体上搜刮来的、边缘被火山灰灼烧得有些变形、表面刻着诡异暗紫色纹路的铜片!这些代表着敌人、代表着不祥、代表着死亡的金属,此刻在洞顶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而污秽的幽光。

 草籽将这几块污秽的铜片叠放在一起,枯槁的手指沾着阿骨粘稠冰冷的血,开始在铜片表面用力刻画!坚硬的铜片边缘划破了他枯槁的指腹,鲜血混着阿骨的血,一起涂抹在冰冷的金属上。他刻画的,并非什么复杂的图案,而是极其简单的、部落里代表“食物”、“分配”、“必须遵守”的几个原始符号!线条歪歪扭扭,被鲜血浸染,在暗紫色的亵渎纹路映衬下,显得格外狰狞而诡异!

 最后一笔落下,草籽将这块沾满双重血污、刻着冰冷符号的叠层铜片高高举起。洞顶渗下的冰冷水滴落在铜片上,混着血水,竟没有立即流下,而是在那刺骨的寒意影响下,迅速凝结成细小的、红色的冰珠!

 “看!”草籽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砂纸摩擦着岩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冻结灵魂的铁律,穿透了绝望的死寂,“此乃‘铜符’!部落存续之规!余粮调集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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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每一个人。 “菜窖之食,部落共有!非一人一物!乃一族之命!”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坨砸在众人心头,“欲取食,必持此符!依符所示之量!违者……”草籽的目光缓缓移向石墙下,阿骨那具浸泡在血水中的、头颅碎裂的尸体,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同此!”

 **“同此!”**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幸存者的灵魂上!石脊猛地一阵剧烈咳嗽,咳出大团暗红的血块。石爪手臂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身体筛糠般抖着,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死死压抑在喉咙里。阿骨撞墙自戕、头颅碎裂的恐怖景象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每个人的脑海!这铜符,是用阿骨母子的血,用亵渎者的铜,在霄巫散发出的、冻结生命的恐怖低温中“淬炼”而成!它代表的,是比死亡更冰冷、更不容置疑的秩序!

 “符在此!”草籽将那块冰冷、血腥、凝结着红冰的铜符重重按在秦霄身体旁边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铜符与冰冷的岩石接触,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周围岩石表面的薄霜似乎又厚了一丝。“每日一次!日出时分!”草籽的目光扫过众人,“需食者,自取符!按符上所示之量,于草籽监督下,自窖中取食!食毕,符归原位!违时逾量者……”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双淬毒般的眼睛扫过石墙下的尸骸,已说明一切。

 死寂。

 绝对的死寂。只有洞顶水滴落下的滴答声,和石脊压抑不住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石爪死死盯着那块放在秦霄身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铜符。手臂伤口的剧痛和腹中火烧火燎的饥饿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枯槁的脸上肌肉扭曲着,恐惧、愤怒、不甘、绝望……种种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凭什么?凭什么草籽拿着符印就能定下如此残酷的规矩?凭什么要像狗一样,每天等着那点施舍?那窖里的食物,也有他拼命凿石的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