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灰遮日
山洞死寂依旧，唯有浑浊积水表面，倒映着洞顶渗下的水珠，滴答……滴答……如同敲击着冰冷的丧钟。石墙顶端狭窄的空间里，幸存的族人如同冻僵的虫豸，挤在一起，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喷吐着稀薄的白雾。饥饿的巨兽在空洞的胃囊里疯狂撕咬，冰冷的绝望早已麻木了神经。 草籽靠在冰冷粗糙、刻满符印的石墙上，刺骨的寒意透过湿透的兽皮，如同无数冰针扎进溃烂的伤口和符印灼痕。他枯槁的眼皮沉重地耷拉着，目光却如同凝固的冰，死死钉在石墙外那层依旧闪烁着微弱灰白光芒的冰晶壁垒上。
壁垒的光芒比昨日更加黯淡了。表面那几块如同毒疮般粘附的亵渎铜片残骸，暗紫色的流光蠕动着，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伴随着灰白光芒一丝难以察觉的消褪。壁垒深处，那股被伪神污染的悸动，如同苏醒的毒蛇，在缓慢而顽强地复苏、壮大。它正在赢。这场无声的侵蚀战争，天平正不可逆转地滑向毁灭的一边。
时间……不多了。
草籽的目光极其缓慢地移向脚边。秦霄枯槁的身体依旧躺在冰冷的岩石上，一动不动。但借着石墙上方树根平台缝隙透下的、极其微弱的光线，草籽的心脏猛地一缩！
秦霄裸露在破烂兽皮外的手臂，那之前布满灰白色龟裂纹路的皮肤……此刻，龟裂的缝隙已经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覆盖了整条小臂！缝隙深处，那些如同冰冷星辰般闪烁的灰白光芒，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刺眼！它们不再是微弱的粉尘，而是如同实质的、灼热的液态光焰，在龟裂的皮肤下缓缓流淌、汇聚！光芒的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灰白壁垒光芒的同步闪烁！仿佛……壁垒的每一次微弱抵抗，都在加速抽取他体内最后残存的生命力，加速着这诡异的石化进程！
代价！这就是维持壁垒的代价！用霄巫的生命和躯体作为燃料！
草籽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点冰冷的星火，在秦霄皮肤下流淌的灰白光芒映照下，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枯瘦的手，伸向秦霄那布满光焰裂痕的手臂。指尖在距离冰冷皮肤寸许的地方，停了下来。一股极其微弱、却纯粹到令人心悸的冰冷热流，如同辐射般传来，刺得他指尖发麻。
就在这时——
“头……头领……”石脊枯槁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在死寂中响起。他蜷缩在石墙角落，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洞口冰晶壁垒外、那片被洪水映照得一片浑浊昏暗的天空，“天……天怎么……黑了？”
草籽猛地抬头！
只见冰晶壁垒之外，那原本铅灰色的、被洪水映照得一片浑浊的天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不是乌云蔽日，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粘稠、带着一种令人窒息般沉重感的……灰黄色！如同亿万只肮脏的巨手，正从莽林的尽头，将整个天空粗暴地涂抹、覆盖！
光线在迅速减弱！山洞内本就昏暗的光线，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瞬间沉入了更深的幽暗！一股浓烈的、刺鼻的、混合着硫磺、焦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矿物粉尘气息，如同无孔不入的毒蛇，透过冰晶壁垒那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渗透了进来！
这气息……草籽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想起了石脊之前烧铜时，矿石熔炼时散发出的那种硫磺恶臭！但此刻弥漫进来的气息，比那浓烈了何止百倍！千倍！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来自大地深处的暴戾！
“火……火山？”石脊枯槁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充满了原始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是……是灰！火山灰！遮……遮天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石脊的恐惧，一片极其微小的、灰黄色的、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雪花”，如同幽灵般，竟然穿透了冰晶壁垒那看似毫无缝隙的灰白光芒，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无声地粘附在靠近壁垒的一块冰冷岩石上！
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越来越多的灰黄色“雪花”如同死亡的尘埃，无视了冰晶壁垒的阻隔，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缓缓飘落！它们落在冰冷的石墙上，落在浑浊的积水表面，落在族人枯槁的脸上、手臂上……带着刺鼻的硫磺粉尘气息，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山洞内瞬间陷入一片恐慌的混乱！
“灰！是山神的怒火！”
“喘……喘不过气了……”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瞬间爆发！吸入火山灰的族人如同被扼住了咽喉，脸色迅速涨红发紫，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睛被粉尘刺激得泪水直流，布满血丝！符印女人阿骨蜷缩在角落，将脸深深埋进破烂的兽皮里，枯槁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呛咳和呜咽。连石爪在树根平台上，也被这弥漫的粉尘呛得剧烈咳嗽，几乎抓不稳手中的铜尖手斧！
绝望如同粘稠的沥青，混合着致命的火山灰，瞬间淹没了每一个人！冰晶壁垒尚未被伪神污染攻破，这灭顶的天灾，却已从天空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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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籽也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肺部如同被滚烫的砂砾摩擦！他死死捂住口鼻，枯槁的眼睛却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那些飘落的、灰黄色的火山灰！更死死盯着冰晶壁垒外那片迅速被灰黄彻底吞噬的、如同末日般的天空！ 火山灰……遮天蔽日……硫磺气息……毁灭……
这些词汇在他被巨大压力和致命粉尘冲击的脑海中疯狂碰撞！一个冰冷而恐怖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劈开了绝望的迷雾——
伪神的污染！源自地底！是亵渎的混沌！
这火山灰！同样源自地底！是大地狂暴的毁灭之火！
它们……是否同源？是否……相克？！
草籽的目光猛地扫向冰晶壁垒表面！那里，几片刚刚飘落、粘附在壁垒灰白光芒上的灰黄色火山灰，正与壁垒表面那几块亵渎铜片残骸散发的暗紫色流光……极其靠近！
在草籽死死盯着的目光下！
那片灰黄色的火山灰，在接触到暗紫色流光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点燃！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红色火星，在灰烬与紫光接触的边缘猛地一闪而逝！随即，那片亵渎铜片残骸上蠕动的暗紫色流光，如同被烫到的毒蛇，猛地收缩了一下！亮度……似乎……减弱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