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储存
冰冷的石墙顶端,狭窄得如同悬在深渊之上的独木桥。幸存的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喷吐着白雾,在昏暗的光线下迅速消散。脚下是没胸深的、浑浊冰冷的积水,倒映着洞顶不断渗下的水珠,滴答……滴答……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计时。身后,是那面粗糙冰冷、刻满符印的石墙,以及石墙外那层依旧闪烁着微弱灰白光芒的冰晶壁垒。壁垒表面,几块粘附的亵渎铜片残骸如同顽固的毒疮,暗紫色流光在灰白光芒的压制下,极其缓慢、极其顽强地蠕动着,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伴随着壁垒光芒一丝难以察觉的黯淡。 饥饿,这头被洪水暂时驱散的巨兽,在短暂的喘息后,带着更凶残的獠牙,悄然回归。胃囊的空洞感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冰冷的绝望中疯狂啃噬着残存的理智。之前狩猎到的几只麻羽鸟早已在洪水中不知所踪,连硬毛鼠肉的残渣都被积水彻底泡烂。洞里唯一能入口的,只有洞壁上零星生长的、在湿冷环境中依旧顽强存活的灰白色苔藓,以及一些被水流冲进来的、早已腐烂发黑的蕨类植物块根。
草籽将一小撮带着泥腥味的冰冷苔藓塞进嘴里,坚韧的纤维如同砂砾,刮擦着干裂的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恶心感。他强行咽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石墙上每一个族人枯槁绝望的脸。石脊蜷缩在角落,每一次咳嗽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枯槁的身体仿佛随时会散架。符印女人阿骨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空洞的眼神越过浑浊的水面,落在不远处那块孤石上——那里,安静地躺着那个早已冰冷僵硬、小腿灰黑溃烂的婴儿尸体。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呼唤一个永远无法回应的名字。
绝望如同粘稠的沥青,再次在狭窄的石墙上蔓延。有人开始徒劳地舔舐洞壁上渗出的、带着土腥味的冰冷水珠。一个半大的孩子,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石墙缝隙里长出的、一株极其微小的灰白苔藓,眼中充满了饥饿的绿光。
草籽的心沉入了更深的冰渊。食物!没有食物,不用等冰晶壁垒被污染瓦解,或者秦霄彻底石化,饥饿就会先一步将他们变成冰冷的尸体!必须找到新的食物来源!必须……储存!
他的目光猛地抬起,如同鹰隼般刺向山洞顶部!那里,在靠近洞口的岩壁上方,远离冰冷的积水,昏暗的光线下,几根粗壮的、如同巨蟒般虬结盘绕的古树气生根,从洞顶的岩缝中顽强地垂落下来!气生根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其中几根分叉的位置,似乎天然形成了一个个相对干燥、远离积水的平台!更关键的是,在那些气生根盘绕的缝隙深处,隐约能看到一些灰褐色、干瘪的块状物——是某种耐储藏的块根?还是松鼠储存的坚果?
树!离开水面!到树上去!储存食物!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冰冷闪电,瞬间劈开了草籽绝望的思维!他不再犹豫!
“石爪!”草籽的声音嘶哑破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带上工具符!用铜尖!凿!在那些树根上!凿出能站人的地方!要稳!要远离水!”
石爪猛地抬头,顺着草籽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那些高悬在冰冷积水之上的巨大气生根平台,他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混合着希望和巨大恐惧的光芒!凿?在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就是死!但符印在身,草籽的命令就是铁律!他摸向腰间那块代表使用铜尖的工具符铜片,入手冰冷刺骨。他重重点头,牙齿打颤:“明白!”
草籽不再看他。他的目光转向符印女人阿骨。“阿骨!你!上树!找!看那些根缝里!有没有能吃的!干果!块根!鸟蛋!都行!找到!存起来!”
阿骨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才从婴儿尸体上移开。她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她掌管铜釜的符印灼痕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刺痛。
“其他人!”草籽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鞭子,扫过剩下的族人,“找藤蔓!最粗!最韧的!搓绳!要长!要结实!”
命令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打破了绝望的麻木!求生的本能再次被点燃!石爪立刻拔出腰间的燧石刀,又摸出那块代表工具符的冰冷铜片。他挑中一根前端相对尖锐的铜尖(之前砸磨出来用于掘根的),将铜尖紧紧绑在一根硬木短棍上,做成一把简陋的铜头手斧。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刺骨的空气灌入肺腑。他抓住一根垂落下来的、相对粗壮的气生根,如同攀爬悬崖的猿猴,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攀爬!冰冷湿滑的苔藓覆盖着树根表面,手指很难着力。每一次挪动都异常艰难,冰冷的树皮摩擦着溃烂的皮肤,符印灼伤的部位传来钻心的剧痛!他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终于爬到了最低的一个气生根分叉平台。
平台不大,仅容一人站立。石爪用脚试探了一下,还算稳固。他立刻举起那把铜头手斧,将尖锐的铜尖对准平台边缘一处相对腐朽的木质部分,狠狠砸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砰! 铜尖如同热刀切油,瞬间深深楔入坚韧的木质纤维!比燧石快了何止十倍!巨大的反震力让石爪手臂发麻!他眼中凶光一闪,固定铜尖,用硬木棍反复敲击铜尖厚实的尾部!砰!砰!砰!坚硬的铜尖在巨力驱动下,如同最犀利的刻刀,在坚韧的树根上硬生生凿刻、切割!木屑纷飞!一个粗糙但足够踏足的凹坑迅速成型!
效率!这就是铜的力量!赋予他们在绝境中开凿生存空间的力量!
石爪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他沿着这个平台,又向上攀爬到更高的分叉处,用铜尖手斧疯狂地开凿、平整、扩大落脚点!沉闷的凿击声在死寂的山洞中回荡,木屑如同灰色的雪片,纷纷扬扬飘落在下方的积水中。
与此同时,洞底积水中,幸存的族人在草籽冰冷目光的逼视下,不顾刺骨的寒冷,疯狂地收集着垂落下来或漂浮在水面上的藤蔓!他们用燧石刀削去枝叶,用冻得青紫的手指,将坚韧的藤蔓纤维搓成一股股绳索!粗大的、带着冰冷水珠的藤蔓绳索被艰难地搓出,堆叠在石墙相对干燥的高处。
阿骨在石爪开凿出第一个相对稳固的平台后,也开始攀爬。她的动作比石爪更加僵硬、缓慢,每一次攀爬都牵扯着小腿未愈合的伤口,暗红的血丝在冰冷的树皮上留下断续的痕迹。她枯槁的手臂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眼神空洞却带着一种被彻底驯服的冰冷专注。她终于爬上了第一个平台,不顾石爪还在旁边疯狂凿击飞溅的木屑,立刻扑向气生根盘绕的缝隙深处!
她的手指如同最灵敏的探针,在厚厚的苔藓和腐朽的木质间疯狂摸索!很快,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堆坚硬、冰凉、带着木质外壳的小颗粒!是坚果!某种松鼠储存的、尚未腐烂的硬壳坚果!数量不少!
阿骨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狂喜,只有一种麻木的专注。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坚果从苔藓和碎木屑中抠出来,捧在掌心。坚果冰凉坚硬,带着森林特有的气息。她又继续摸索,在另一处更深、更干燥的树根缝隙里,又摸到了几块相对完整、表皮干瘪起皱、但并未腐烂的块根!还有一小窝早已干枯、只剩下空壳的鸟蛋!
食物!可以储存的食物!
阿骨立刻解下自己腰间那块破烂的、用来包裹婴儿的兽皮。她用冻得僵硬的手指,极其仔细地将找到的坚果、块根、空蛋壳分别包好,如同包裹着最后的希望。然后,她将这些珍贵的包裹,小心翼翼地塞进树根缝隙最深处、最干燥的地方,用苔藓和碎木屑仔细掩盖好。
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停歇。她立刻爬向石爪正在开凿的更高平台,重复着搜索和储藏的动作。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被设定好程序的冰冷机器。
石墙上,草籽看着阿骨在高处的树根平台上,如同松鼠般将找到的零星食物仔细储藏起来,看着石爪用铜尖手斧在坚韧的树根上疯狂开凿新的平台,看着下方积水中族人搓出的藤蔓绳索越来越长、越来越粗。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希望之光,在他冰冷绝望的心底,如同寒夜中的星火,极其艰难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