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堆石
滴答。 浑浊冰冷的水珠,从洞顶渗水的石缝中挤出,砸在草籽脚边同样浑浊的积水里,溅起微小而绝望的水花。声音在死寂的山洞中被无限放大,如同丧钟的余音。洞内没膝深的积水冰冷刺骨,浸泡着每一个幸存者麻木僵硬的肢体,也浸泡着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绝望。
洞口,那层闪烁着微弱灰白光芒的奇异冰晶壁垒,如同神只垂下的最后屏障,将洞外毁灭一切的洪水咆哮死死隔绝。壁垒表面流淌着浑浊水流的痕迹,几块边缘扭曲、散发着微弱暗紫流光的亵渎铜片残骸,如同毒疮般粘附其上,在灰白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和不祥。
草籽站在冰冷的水中,背脊挺得如同僵硬的木桩。他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死死钉在洞口那几块亵渎铜片残骸上。铜片紧贴着冰晶壁垒,暗紫色的流光如同活物,极其缓慢、极其顽强地侵蚀着壁垒的灰白光芒。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伴随着冰晶壁垒内部灰白光芒一丝微不可察的黯淡!壁垒本身虽然没有裂痕,但那纯粹、冰冷、守护性的秩序之光,正在被这源自伪神的污秽力量无声地污染、削弱!
这发现如同冰锥,狠狠凿穿了草籽仅存的一丝侥幸。这冰晶壁垒,这唯一的守护屏障,并非永恒!它正被缓慢侵蚀!一旦壁垒被彻底污染、瓦解,或者秦霄的力量彻底消散,洞外那裹挟着无数伪神残骸的滔天洪水,将瞬间涌入,将这个最后的避难所连同里面所有生命,彻底抹去!
时间!他们缺的是时间!但时间,在冰冷的积水和缓慢的侵蚀面前,正无情地流逝。
“水……水还在涨……”符印女人抱着怀中那个气息彻底断绝、小脸青紫冰冷的婴儿,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空洞的眼神望着洞壁上一道新的、不断渗水的湿痕。水位已经没过了她的腰际,婴儿冰冷的小腿浸泡在浑浊的水里。
绝望如同实质的冰水,再次漫过每个人的头顶。没有食物,没有干柴,只有冰冷的积水和缓慢上涨的死亡威胁。符印带来的等级和恐惧,在这绝对的绝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有人开始发出压抑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
草籽猛地收回钉在冰晶壁垒上的目光。他不能坐以待毙!这冰晶壁垒是秦霄用最后的、失控的力量换来的,是他们唯一的屏障!必须保护它!加固它!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延缓那污秽的侵蚀,争取时间!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昏暗的山洞。洞壁陡峭,岩石嶙峋。大大小小的石块散落在洞底和洞壁凹陷处,被浑浊的积水浸泡着。大的需要两人合抱,小的如同拳头。
石头!冰冷的、沉重的、随处可见的石头!它们无法对抗伪神的亵渎力量,但或许……或许可以堆砌在冰晶壁垒内侧,形成一道物理的屏障?哪怕只是暂时抵挡水流对壁垒的直接冲击?哪怕只是延缓一丝侵蚀的速度?
一个冰冷而原始的计划,在绝望的深渊中浮现。
“都起来!”草籽的声音在死寂中炸开,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不想死在水里的!不想被外面洪水吞了的!给我搬石头!”
他枯瘦的手猛地指向洞口那闪烁着灰白光芒的冰晶壁垒,“堵在它后面!堵住洞口!堆成墙!”
命令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打破了绝望的麻木!所有人都猛地抬头,看向洞口,又看向洞壁和洞底那些冰冷的石块。
“搬……搬石头?”石脊枯槁的脸上肌肉抽搐,浑浊的老眼看向那巨大的冰晶壁垒,又看看自己枯瘦的手臂和没腰深的积水,“堵……堵那个?”
“堵!”草籽的声音如同寒铁坠地,“用石头!堵在冰墙后面!能堵多少堵多少!快!”
巨大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渺茫渴望瞬间压倒了体力的极限和积水的冰冷!石脊第一个挣扎着扑向洞壁一块半埋在水中的、磨盘大小的岩石!他枯槁的手臂爆发出非人的力量,手指死死抠进岩石冰冷的缝隙,枯瘦的身体绷紧如弓!浑浊的积水被他搅动翻滚!
“帮我!”石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旁边两个战士立刻扑过去!三人合力,用肩膀死死顶住冰冷的岩石!枯瘦的手臂和强壮的肌肉在浑浊的水下虬结发力!
“一!二!起——!!!”
伴随着嘶哑的号子,沉重的岩石在巨大的力量下,艰难地脱离了泥泞的洞底束缚,被一点点抬起!冰冷的积水顺着岩石表面流淌下来!三人浑身湿透,牙齿紧咬,脸上的肌肉因用力而扭曲变形,蹚着齐腰深的冰冷积水,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朝着洞口方向挪动!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在积水中犁开沉重的浪花!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符印女人将怀中冰冷的婴儿尸体轻轻放在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上,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被彻底抽空的麻木。她扑向旁边一块稍小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抱起,冰冷的石头边缘硌着她溃烂的手臂皮肤,符印灼伤的部位传来钻心的剧痛,但她不管不顾,抱着石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蹚水走向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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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爪抓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片状岩石,扛在肩上。一个半大的孩子,咬着牙,试图拖动一块比他身体还大的石头,却一次次滑倒在冰冷的积水里,呛得满脸泥水,又挣扎着爬起,用瘦弱的肩膀死死顶住…… 整个山洞瞬间变成了一个冰冷、混乱、充满原始力量的搬运场!沉重的撞击声、粗重的喘息声、石头摩擦洞壁的刺耳声、滑倒呛水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与洞外洪水咆哮相抗衡的、微弱却顽强的生命乐章!
草籽没有加入搬运。他站在洞口内侧,积水已没至胸口。冰冷刺骨。他成了临时的“督工”和“规划者”。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扫过每一块被艰难运来的石头,扫过冰晶壁垒内侧狭窄的空间。
“放这里!抵住冰墙底部!”
“这块大的!竖起来!顶住!”
“小的!塞缝隙!填实!”
他嘶哑的声音在混乱中指挥着。每一块石头被放下,都伴随着沉重的闷响和浑浊水花的溅起。冰冷的石块互相碰撞、挤压,在冰晶壁垒内侧狭窄的空间里,一点点垒砌、堆叠。
过程异常艰难。冰冷沉重的石头在齐胸深的积水中搬运,耗费的体力远超平时数倍!不断有人因力竭滑倒,被冰冷的积水呛得脸色发青,又挣扎着爬起。符印女人在搬运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块时,脚下一滑,沉重的石块砸落,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了她的小腿,暗红的鲜血迅速在浑浊的积水中晕开!她闷哼一声,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却死死咬着牙,拖着流血的小腿,挣扎着继续去搬下一块稍小的石头!
石脊枯槁的身体在连续搬运了数块沉重的岩石后,终于支撑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浑浊的泥水呛入口鼻,整个人蜷缩在冰冷的积水中抽搐。旁边的人惊恐地将他拖到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上,他枯槁的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