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洪水淹
持续了三天三夜的暴雨,终于显露出它吞噬一切的獠牙。铅灰色的天幕不再是泼水,而是如同天河决堤,亿万根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水柱倾泻而下,疯狂抽打着莽林,抽打着焦黑的大地,抽打着焦坑边缘那圈由血肉、恐惧和冰冷铜器强行构筑的“人器之环”。 雨水不再是水滴,而是浑浊的、裹挟着泥浆、断枝和腐叶的激流。它们从莽林高处咆哮着冲下,汇聚成无数条狂暴的、翻滚着白沫的泥龙,狠狠撞在焦坑边缘!草籽紧握铜盾的手臂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几乎失去知觉,冰冷的泥浆瞬间没过了他跪地的膝盖!沉重的铜盾成了巨大的负担,在激流中如同随时会被卷走的浮木!
“顶住!肩抵盾!脚蹬地!”草籽的嘶吼在震耳欲聋的雨瀑和洪水咆哮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如同最后的救命绳索!他枯瘦的身体爆发出全部力量,死死顶住盾牌,双脚如同铁钉般抠进脚下迅速软化的泥浆里!冰冷的、带着土腥和腐殖质恶臭的泥水疯狂灌入他的口鼻!
整个“人器之环”在洪水的第一波冲击下剧烈摇晃、呻吟!盾牌互相碰撞挤压,发出沉闷的金属刮擦声!符印女人怀中的婴儿被这恐怖的震动和冰冷激流刺激,发出撕心裂肺的微弱啼哭,旋即被更大的洪水咆哮淹没!一个年老的族人脚下一滑,连人带盾瞬间被汹涌的泥流卷倒,惨叫着消失在浑浊的洪水中!他腰间那块代表使用铜尖的工具符,在泥浆中一闪,便彻底消失!
“别松手!松手就是死!”石脊枯槁的身体爆发出非人的力量,枯瘦的手臂死死抵住前面战士的后背和盾牌,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符印紧贴着他溃烂的皮肤,剧痛混合着冰冷的恐惧,让他整张脸扭曲变形!
草籽透过盾牌上方的缝隙,死死盯着焦坑方向。焦坑早已消失!那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翻滚着泥浆和断木的漩涡!他们之前倚为屏障的焦坑边缘高地,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暴涨的洪水疯狂吞噬、瓦解!
洪水正从四面八方,以无可阻挡的狂暴之势,向着他们所在的、这片被“人器之环”守护的、唯一还残留着秦霄身下灰白光纹的狭小高地,疯狂合围!水位在急剧上涨!浑浊的泥浆已经漫过了大多数人的腰际!
“退!往山洞退!”草籽的嘶吼带着血沫!他猛地想起了那个方向——藤蔓区边缘,那片陡峭岩壁下方,有一个被巨大藤蔓半掩着的、不算太深的天然岩洞!那是部落之前用来临时存放少量食物和工具的地方!是此刻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避难所!
命令如同闪电!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符印的恐惧和对秦霄的守护!石脊第一个反应过来,枯槁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顶着盾牌,如同逆流而上的老龟,拼命朝着岩洞的方向挣扎挪动!石爪和几个战士紧随其后,用盾牌勉强顶开部分水流,用身体护着符印女人和她怀中气息微弱的婴儿,在齐胸深的泥流中艰难跋涉!
草籽留在最后。他双手死死顶着沉重的铜盾,抵挡着身后越来越汹涌的洪水冲击,为撤退的族人争取最后一点时间。冰冷的泥浆拍打着他的胸膛,每一次冲击都让他窒息。他的目光扫过依旧躺在蕨丛中、被泥浆迅速淹没到胸口的秦霄。
秦霄枯槁的身体浸泡在冰冷的泥浆里,肩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被浑浊的泥水淹没。妖异的紫光被泥浆遮蔽,但那痛苦混乱的嗬嗬嘶吼却透过泥水传来,更加沉闷,更加绝望。他身下冰层早已融化,那片由灰白光纹构成的巨大图案,在浑浊的泥浆中若隐若现,散发着微弱却顽强的灰白光芒。
走?还是留?
带着他?在这狂暴的洪水中,带着一个昏迷不醒、体内潜藏着毁灭力量的累赘?抛弃他?任他被洪水吞噬,也带走部落对抗伪神污染的最后一丝渺茫希望?
冰冷的抉择如同绞索,再次勒紧了草籽的咽喉。没有时间了!洪水已经漫过他的胸口!身后的咆哮声如同死神的战鼓!
“啊——!!!”草籽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混合着巨大愤怒和不甘的嘶吼!他猛地松开顶着盾牌的双手,不顾身后瞬间涌来的巨大水压,转身扑向泥浆中的秦霄!枯瘦的手臂如同铁钳,死死扣住秦霄枯槁的腋下!
入手冰冷!沉重!如同拖拽一块浸透水的朽木!
草籽用尽全身力气,将秦霄枯槁的身体从泥浆中硬生生拖起!秦霄的头颅无力地垂落,浑浊的泥浆从他口鼻中流出。草籽将他沉重的身体甩到背上,用一根之前捆绑盾牌的、浸透泥水的藤蔓绳索,粗暴地将秦霄和自己捆在一起!
背上骤然增加的重量让草籽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泥流中!冰冷的泥浆瞬间没过了他的下巴!他呛了一口腥臭的泥水,肺部如同火烧!他挣扎着站稳,双手死死扒住旁边一株尚未被冲倒的巨大蕨类植物的粗壮板根!
“走——!!!”草籽对着前方在泥流中挣扎的族人发出最后的、如同裂帛般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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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着秦霄,如同背负着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在齐颈深的、翻滚着死亡气息的泥流中,朝着岩洞的方向,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挣扎前行!每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跋涉!冰冷的泥浆、背上沉重的负担、体内迅速流失的热量……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 终于,他挣扎着扑到了岩洞入口那垂落的巨大藤蔓前!石脊和石爪等人正用铜盾和身体死死顶住洞口,抵挡着汹涌灌入的泥流!洞口狭窄,里面已经挤满了湿漉漉、惊恐万分的族人,浑浊的泥水正从洞口不断涌入,在里面积起没膝深的水洼!
“快进来!”石脊嘶哑地喊着,枯槁的手臂青筋暴起,死死顶着一面铜盾!
草籽奋力将背上的秦霄拖进洞口,自己也连滚爬爬地摔进冰冷的泥水里。石爪等人立刻用盾牌和身体重新堵住洞口,但汹涌的泥流依旧从缝隙中不断涌入,水位在洞内迅速上升!
山洞不大,相对低洼。浑浊冰冷的泥水很快便漫过了所有人的腰际,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洞壁上渗出的水线越来越高,滴落的水珠如同死亡的倒计时。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符印女人抱着婴儿,站在一块相对高些的石头上,水也已经没过了她的小腿。婴儿的啼哭微弱得如同游丝,小腿上灰黑色的溃烂在浑浊的水光中更加触目惊心。
草籽挣扎着从泥水中站起,冰冷刺骨。他环顾这个即将被彻底淹没的洞穴——最后的避难所,即将变成水葬的墓穴。他的目光扫过挤在洞壁高处、瑟瑟发抖的族人,扫过符印女人怀中气息奄奄的婴儿,最后落在他刚刚拖进来的、躺在冰冷泥水中的秦霄身上。
秦霄大半身体浸泡在泥水里,只有口鼻勉强露在水面之上。他肩头的伤口被浑浊的泥浆覆盖,妖异的紫光被遮蔽。但他身下的泥浆中,那微弱却顽强的灰白光纹图案,却依旧在浑浊的水光下若隐若现。而洞口方向,那被石爪等人用盾牌和身体死死堵住的缝隙外,是更加狂暴的、带着摧毁一切威势的洪水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