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量猎物
莽林死寂。风穿过扭曲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低啸。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冻结的箭矢,死死钉在蕨丛阴影下那两个从地狱爬回的身影上——火角浑身污泥,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嘴角凝固着干涸的血迹,仅存的右臂死死架着秦霄枯槁的残躯;秦霄则如同一具被苔藓和泥浆重新包裹的木乃伊,肩头那暗紫色的亵渎伤口在昏暗中如同溃烂的毒疮,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带出带着深绿苔藓碎屑的污血,枯槁的脸深陷在阴影里,唯有那双半阖的眼睑下,一丝微弱到极致、却冰冷如顽石的光,穿透污秽,死死钉在石牙长老身上,钉在瘫坐泥泞、绝望等死的石背身上,钉在那捆掉落的、沾满泥污的藤蔓石块上。 “地……面……矮……桩……”
“刻……痕……为……界……”
“分……块……均……”
那嘶哑、破碎、如同砂砾在锈蚀铁罐里摩擦的声音,伴随着最后呛咳出的、混着深绿苔藓的污血,狠狠砸在死寂的林间空地,也砸在石牙长老那刚刚构筑的权力堡垒上!
均?!
这个字眼,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瞬间捅穿了石牙的心脏!他精心设计的“平衡”分配——打压狐尾,胁迫石臂,施舍石背——这层层叠叠的权术,这强者得肉、弱者喝汤的冰冷秩序,在这个垂死灾星吐出的“均”字面前,如同被阳光照射的薄冰,暴露出底下狰狞的沟壑!他要的不是施舍性的“三分之一”,他要的是……均分?!
石牙长老握着铜铃的手猛地攥紧,冰冷的金属几乎嵌进掌心的皮肉!他布满爪痕的脸颊肌肉剧烈抽搐,眼中的惊骇瞬间被一种被冒犯的暴怒和冰冷的杀机取代!这灾星!这从地狱爬回来的灾星!不仅要动摇他划分猎场的根基,更要掘断他掌控食物分配这生存命脉的权柄!
“均?!”石牙长老的声音如同受伤暴龙的嘶吼,压过了林间的风声,他猛地踏前一步,缺口的石斧指向秦霄和火角,斧刃的寒光在昏暗中闪烁,“这灾星被邪魔附体了!他说的话都是地狱的毒咒!他要把灾祸和混乱带回部落!你们忘了那些‘鬼东西’?忘了那巨兽?!都是他引来的!火角!你把这灾星带回来,是想让整个部落给他陪葬吗?!”
他咆哮着,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煽动性的恐惧,试图用“灾祸”的标签再次将秦霄钉死,将火角打成叛徒!铜铃在他手中疯狂地、毫无章法地乱响着,如同垂死毒蛇的嘶鸣。
人群一阵骚动。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石牙长老的咆哮唤醒了他们对废墟上亵渎者、对丘岩巨暴熊的恐怖记忆。狐尾、石臂等强壮的战士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看向秦霄和火角的目光充满了惊疑和敌意。石背浑浊的老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弱希望,瞬间被更大的恐惧和绝望淹没。均分?他不敢想,更不敢信。他枯槁的身体在泥泞中瑟瑟发抖。
火角架着秦霄枯槁的身体,仅存的右臂因为巨大的压力和断臂的剧痛而剧烈颤抖,汗水混合着泥水从他惨白的脸上滚落。他迎着石牙长老那择人而噬的目光,迎着族人那惊疑恐惧的眼神,胸膛剧烈起伏。他想到了那柄硬撼石斧的骨矛,想到了那枚穿透风雨的铜铃,想到了巨兽爪下那滚动救命的青铜轮毂……这一切,都源于这个即将熄灭的生命!
“他……救了我们!”火角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断臂的剧痛和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他猛地指向废墟的方向,“没有他……没有那轮子……我们……都死了!被那熊……撕碎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在死寂的林间格外刺耳,“他说……均!分块……均!有什么错?!难道……非要像蛇藤峡那样……为了抢一块肉……自己人杀自己人吗?!”
蛇藤峡!这个被鲜血浸透的名字,如同冰冷的匕首,瞬间刺中了所有老战士心中最深的疮疤!狐尾、石臂等人握紧武器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惊悸。
石牙长老的脸色瞬间铁青!火角竟敢当众提起蛇藤峡!竟敢用那血腥的教训来质疑他的权威!他眼中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冰锥:“火角!你被这灾星蛊惑了!你……”
“咳咳……血……量……”
一个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嘶哑声音,猛地打断了石牙长老的咆哮!
是秦霄!
他枯槁的头颅极其艰难地抬起一丝缝隙,濒死的瞳孔深处,那点冰冷的光死死钉在石牙长老腰间的皮囊上——那鼓鼓囊囊的皮囊口,露出一角几块被打磨光滑的黑石币!然后,他的目光极其缓慢地、如同耗尽最后力气般,移向火角腰间悬挂的一个东西——一个用厚实兽胃袋缝制的、鼓胀的水囊!水囊在刚才的奔逃中沾满了泥污,但形状依旧清晰。
“石……碗……水……”秦霄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每一个字都如同在刀尖上滚动,“……量……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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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牙长老的瞳孔骤然收缩!石币?碗?水?量均?!这灾星……又在说什么疯话?! 火角的心脏却猛地一跳!他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腰间那个鼓胀的兽胃水囊!水!部落最宝贵的东西之一!在食物匮乏的迁徙中,水的分配同样关乎生死!以前靠感觉,靠石牙长老的“恩赐”,充满了不公和争执!难道霄的意思……是用石币当碗?来量水?!让水的分配……也有个“均”的规矩?!
“放屁!”石牙长老的咆哮再次炸响,他彻底撕下了伪装的“公正”,露出了权柄被触及核心的狰狞,“石币是部落的命根子!是用来换铜器!换活路的!不是给你拿来玩水的!这灾星疯了!你也跟着疯?!给我把他们拿下!堵上他的嘴!”
他身后的几个心腹战士立刻面露凶光,握着石斧骨矛就要上前!
“慢着!”
一声苍老、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性命的决绝声音骤然响起!
是石背!那个瘸腿的老战士!
他枯槁的身体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猛地从泥泞中撑了起来!他浑浊的老眼不再绝望,反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他死死盯着石牙长老,又猛地看向火角和秦霄,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捆自己掉落、沾满泥污的藤蔓石块上。
“长老!”石背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火角说得对!蛇藤峡……不能再有第二次!水……水也要有规矩!就用……就用石币试试!试试霄说的法子!如果……如果真能‘量均’……我石背……这条老命!今天就豁出去!认这个规矩!”
他枯槁的手指猛地指向石牙长老腰间的石币皮囊,又指向火角腰间的兽胃水囊,动作带着一种垂死挣扎般的悲壮!
石牙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想到,连石背这个老废物,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挑战他的权威!而且,是用“蛇藤峡”这个部落的伤疤作为武器!他握着铜铃的手因为暴怒而剧烈颤抖,铜铃发出刺耳的乱响。
人群再次骚动。石背的豁命嘶吼,火角的断臂坚持,秦霄那垂死却一次次带来“规矩”的诡异……这一切,与石牙长老那毫不掩饰的暴怒和压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种无声的、压抑的质疑,开始在人群中弥漫。水……如果真能“量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