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毛毛虫 作品

第415章 猎场

丘岩巨暴熊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和庞大身躯在泥泞中挣扎的恐怖声响,如同跗骨之蛆,死死追咬着亡命奔逃的黑石部落。沉重的包裹、珍贵的铜锭石币、甚至赖以果腹的食物,都被遗弃在身后那片死亡泥沼中。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财富的诱惑,压倒了新权柄的虚幻荣光。石牙长老跑在最前,手中的青铜铃早已停止了无意义的乱响,只是被他死死攥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冰冷的金属触感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崩塌的权柄感。他布满爪痕的脸上,之前的狂傲被一种狼狈的惊恐和后怕所取代,每一次回头瞥向那片泥泞战场,都仿佛看到火角枯瘦的身影在巨兽爪下化为齑粉,看到那巨大轮毂碾碎一切的景象。 当最后一名连滚带爬的战士冲入莽林深处相对安全的区域,人群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倒在湿漉漉的腐殖层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啜泣。恐惧的余韵在浓密的树冠下弥漫。损失惨重!除了随身携带的简陋武器,几乎丢光了所有物资!食物更是所剩无几!

 石牙长老拄着缺口的石斧,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合着雨水从他脸上滚落。他环视着这群惊魂未定、如同丧家之犬的族人,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冰冷的愤怒在胸中翻涌。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几个强壮的战士身上,声音嘶哑而疲惫:“去……清点人数……还有多少吃的……” 他刻意避开了火角的名字,仿佛那个用命为部落争取了逃生时间的战士,连同他那柄坚韧的骨矛和最后那句“轮动权移”的嘶吼,都已被巨兽的咆哮彻底吞噬。

 清点的结果令人绝望。仅剩的肉干只够每人分到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采集的植物根茎更是寥寥无几。饥饿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绕住每一个人的心脏。绝望的低语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完了……全完了……”

 “吃的都没了……怎么活……”

 “都怪那些鬼东西……都怪……”

 石牙长老听着这些低语,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他猛地握紧手中的铜铃,指关节发出咯咯的轻响。挫败需要宣泄,恐惧需要引导,权力需要重新锚定!而此刻,还有什么比掌控生存的核心资源——食物——更能重铸权威?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这片陌生的莽林。高大扭曲的巨树遮天蔽日,浓密的藤蔓如同巨蟒缠绕,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腐殖层和湿滑的苔藓。这里不是开阔的废墟荒地,没有清晰的边界,没有现成的猎物踪迹。但……新的猎场必须立刻划分!食物的分配权必须牢牢掌控!

 “哭丧什么!”石牙长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强行凝聚的冷酷威严,他猛地晃动铜铃!

 “叮!”一声清脆却显得空洞的铃声刺破林间的死寂。

 “看看你们的样子!像被吓破胆的林鼠!”他铜铃指向周围茂密的莽林,“这里!就是新的猎场!猛兽环伺?那更好!猛兽的皮毛和肉,就是部落活下去的依仗!规矩!按新规矩来!”

 人群的啜泣和低语被这铃声和咆哮暂时压制,一双双充满恐惧和茫然的眼睛望向石牙。

 “猎场分块!”石牙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里地形复杂,猛兽狡猾,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窝蜂乱撞!要把林子分成块!一块一块地清!一块一块地猎!谁负责哪一块,猎到的食物就由谁分配!强者得肉,弱者喝汤!这就是新规矩!”

 “分块?”一个年轻的战士茫然地问,“长老……怎么分?林子都长一样……”

 石牙长老布满爪痕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这正是关键!废墟荒地上,他有铜剑刻下绝对界限。这里呢?在原始森林里,如何划分看不见摸不着的“块”?他需要一种新的、能刻在这片混沌林海中的规则标记!一种能清晰界定权力范围的标记!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腰间悬挂的、那柄缺了口的沉重石斧,又扫过手中冰冷的青铜铃。斧头只能砍树,铃声无法标记位置……他的视线最终落在脚下湿滑的苔藓地上,几根坚韧的藤蔓被踩断,露出内里白色的纤维。

 **绳?标记?**

 一个带着捆绑与界定的原始概念,伴随着一段属于这具身体原主“霄”的、关于部落因狩猎范围模糊引发血腥内斗的破碎记忆,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上石牙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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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碎片:黑石部落旧猎场,蛇藤峡。

 峡谷狭窄逼仄,两侧是湿滑陡峭、布满青苔的岩壁。浑浊的溪流在谷底冲刷着圆滑的卵石,发出单调的哗哗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蛇类腥气。

 两拨黑石部落的战士,如同被激怒的狼群,在溪流两岸对峙。人人带伤,眼神里充满了仇恨、贪婪和杀红眼的疯狂。溪流中央,躺着一头体型庞大、鳞片如同青铜的巨蟒尸体,尸体旁散落着几支折断的骨矛和石斧。巨蟒的七寸处,插着一支尾部缠绕着红色兽筋的独特骨矛——那是猎头领石牙的标志性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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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牙!你还要不要脸!”溪流左岸,一个脸上有着巨大爪痕、身材魁梧的战士“熊爪”咆哮着,他手中紧握着一柄染血的石斧,斧刃上还挂着几片青铜色的蛇鳞,“这铁鳞蟒明明是我们小队先发现的!一路追到这里!你们半路杀出来抢最后一击!按老规矩,猎物归发现并追踪的小队!” “放你祖宗的屁!”溪流右岸,石牙(当时正值壮年)拄着他那标志性的骨矛,嘴角带着一丝血迹,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暴熊,“熊爪!你眼睛被蛇粪糊了?这峡谷是我们小队负责清理的区域!按老规矩,区域里的猎物,归负责清理的小队!谁管你先发现!这铁鳞蟒死在我的矛下,就是我的!”他身后的战士也发出愤怒的低吼。

 “你的区域?你拿什么证明这是你的区域?!”熊爪用石斧狠狠劈在溪边的岩石上,火星四溅,“峡谷入口的标记藤蔓被暴雨冲走了!谁知道哪边归谁?!你石牙想独吞就直说!”

 “冲走了标记就能赖账?!”石牙眼中凶光毕露,“老子的矛就是标记!老子的规矩就是区域!想抢?拿命来换!”他猛地举起骨矛,矛尖直指熊爪!

 冲突一触即发!仇恨的目光在空中碰撞,溪流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双方战士都握紧了武器,胸膛剧烈起伏,只等一声令下就扑上去将对方撕碎!一条珍贵的铁鳞蟒,足以让一个小队度过食物匮乏的寒季!模糊的区域划分,成了点燃血腥内斗的导火索。

 就在这剑拔弩张、即将爆发同族相残的惨剧之时。

 霄(秦霄的原身),作为石牙小队里负责背负杂物的年轻战士,蜷缩在队伍最后方的岩壁阴影里,脸色惨白。他看着对峙双方那狰狞的面孔,看着溪水中巨蟒的尸体和同伴的鲜血,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间将他淹没。为了猎物,为了生存,部落的战士就要刀刃相向!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被踩断的藤蔓,扫过岩壁上垂落的坚韧藤条,又扫过溪流两岸那些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卵石……一个疯狂的、足以让他被愤怒双方撕成碎片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混乱的脑海。

 “长老!”一个嘶哑、带着剧烈颤抖的声音,在死寂般的对峙中骤然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瞬间聚焦在声音来源——那个蜷缩在岩壁阴影里、脸色惨白的年轻战士霄身上。

 石牙和熊爪都皱紧了眉头,这种时候,一个吓破了胆的年轻崽子喊什么?

 霄在所有人冰冷、疑惑、甚至带着杀意的目光注视下,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但他枯瘦的手指,却死死指向峡谷上方、两侧岩壁边缘那些垂落下来的、坚韧的藤蔓。

 “绳……分……界……”霄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异常清晰,“……绑……石……刻……块……”

 所有人都愣住了。绳?分界?绑石头?刻块?

 熊爪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小崽子放什么屁!藤蔓绳子能当标记?风一吹雨一淋就没了!”

 石牙的眼神却微微一动。

 就在众人错愕之际,霄,那个看似吓破胆的年轻战士,竟然在无数道充满压迫感的目光注视下,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垂落的一根手腕粗细的坚韧藤蔓!他用随身携带的、边缘锋利的黑曜石片,疯狂地切割着藤蔓!坚韧的植物纤维被割断,发出“嗤嗤”的声响!

 很快,几根长长的、带着韧性的藤蔓绳索被割了出来!

 霄抱着这些藤蔓绳索,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嘲弄的目光中,扑到溪流边!他捡起几块相对光滑、拳头大小的卵石,用藤蔓绳索的一端,极其笨拙却异常牢固地将其捆绑起来!打的是部落用来固定帐篷和猎物最结实的水手结!

 然后,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抱着捆着卵石的藤蔓绳索,如同攀岩的猿猴,极其艰难地、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峡谷一侧湿滑陡峭的岩壁!他爬到岩壁中段一个相对突出的位置,将藤蔓绳索的另一端,死死绑在了一棵从岩缝中顽强生长出来的小树根部!

 接着,他又如法炮制,爬上另一侧岩壁,在同样的高度,将另一根捆着卵石的藤蔓绳索牢牢固定!

 两根藤蔓绳索,如同两条坚韧的纽带,横跨在峡谷上方,距离溪流水面约一丈高!绳索下方,各自悬挂着一块沉甸甸的、被捆绑牢固的卵石!

 做完这一切,霄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溪流边一块大石头上,剧烈地喘息着,脸色惨白如纸。

 死寂!

 蛇藤峡只剩下溪流冲刷卵石的哗哗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石牙和熊爪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峡谷上方那两道横跨的藤蔓绳索,以及绳索下悬挂的、沉甸甸的卵石标记!那标记如此清晰!如此直观!如此……不容置疑!它们没有模糊的入口,没有争议的暴雨,它们就在那里!悬挂在峡谷上空!如同神只投下的、划分区域的权杖!

 一种源于本能的、对清晰界限和稳定标记的敬畏,瞬间攫住了所有战士的心脏!模糊的区域争议,在这悬挂的石索标记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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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以此为界……”霄的声音依旧颤抖,却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被自己行动赋予的冰冷力量,他指着上方悬挂的藤蔓石索,“左……左归熊爪……右……右归石牙……山神……见证……越界……者……视为……抢夺……猎物!” “抢夺猎物”四个字出口的瞬间,峡谷上方悬挂的沉重卵石,在溪流反射的微光下,仿佛流淌过一道冰冷的寒芒。

 石牙长老和熊爪的目光,从那冰冷的石索标记,缓缓移向对方布满血污和仇恨的脸。再次爆发厮杀?同归于尽?还是……承认这道由藤蔓和卵石构成的、清晰到残酷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