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诡计
神锄崩解的毒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毁灭余烬的焦糊、污染生机的腥甜,以及纯粹创生法则湮灭后残留的、如同雨后泥土般的清新气息。这矛盾的气息混合着荒地边缘几株野草摇曳的嫩绿,形成一种荒诞而刺目的景象。骨筹枯槁的身体在惊骇与暴怒中剧烈颤抖,枯槁的手指死死指向那片崩解的废铜和恢复贫瘠的土地,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野兽。盐枭捂着断臂,盐疤遍布的脸上只剩下彻底的茫然,他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皮肤溃烂的农奴,又看看那几株在风中舒展的野草,眼神空洞。青铜面具的女人静立如初,权杖沙漏流淌平稳,但那深不见底的孔洞,却从荒地移开,重新落回废墟角落那个枯槁的身影,面具下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玩味的审视。 祭坛废墟的角落,秦霄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被反复拉扯到极限的弓弦,随时可能彻底崩断。身体嵌在碎石与金属残骸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吞下烧红的炭块。视野里,那几株摇曳的嫩绿野草,如同黑暗深渊中最后一点微弱的萤火,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虚无。结束吧……这无休止的循环……让黑暗……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寂静时——
“哗啦——!叮叮当当——!”
一阵清脆、密集、带着金属碰撞特有的韵律感的声响,如同冰雹敲击玉盘,突兀而清晰地刺破了荒地的死寂!
声音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如同有生命般,从废墟外围的黑暗中、从倾斜的巡时巨槌阴影下、甚至从散落各处的尸骸堆缝隙里响起!节奏急促而富有穿透力,伴随着某种沉重布袋拖曳过地面的摩擦声,以及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与贪婪的窃窃私语!
这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荒诞的平静!
骨筹枯槁的身体猛地一僵,深陷的眼窝骤然收缩!盐枭茫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本能的警惕。连青铜面具的女人,权杖沙漏的流淌也似乎凝滞了一瞬。
烟尘如同被无形的商风吹动!
一个个身影,如同嗅到腐肉的鬣狗,从废墟的各个角落、阴影中钻了出来!
他们并非农奴的枯槁,也非战士的凶悍。穿着五花八门——有的裹着染血的兽皮,有的披着破烂的麻布,有的甚至套着从剑军尸体上扒下来的、不合身的青铜肩甲!身形大多精瘦,眼神如同淬火的钩子,闪烁着狡黠、贪婪以及对混乱的敏锐嗅觉!他们或背、或扛、或拖拽着沉重的兽皮袋、藤条筐、甚至简陋的木板车!袋口筐沿敞开着,露出里面在残存火光下闪烁着诱人光芒的东西——成串的兽牙项链、打磨粗糙的玉石块、染血的青铜小件、甚至还有小袋小袋散发着微弱咸腥气息的粗盐!
这些人是“游商”!如同秃鹫般在部落战争与灾难边缘游弋,以物易物,低买高卖,在混乱的夹缝中攫取利益的存在!他们的数量不算少,数十人,如同灰色的溪流,迅速汇聚到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废墟上!
“大……大祭司!尊贵的大祭司!” 一个脸上带着谄媚笑容、眼角却藏着精明算计的干瘦游商(商狡)越众而出,他搓着手,对着骨筹的方向深深鞠躬,声音尖细而滑腻,“……神……威浩荡!荡平邪魔!……您看……” 他猛地侧身,指向身后几个同伴费力抬着的一个巨大兽皮袋,袋口敞开,里面是满满当当、闪烁着暗沉光泽的——权铜!“……这是小的们……从……从那些不识抬举的部落‘废墟’里……‘收集’来的……一点……心意!……只求……只求大祭司开恩!……允……允我等……在此‘废墟’……略作……‘清理’……与……‘交易’?” 他刻意加重了“清理”和“交易”的读音,眼神却贪婪地扫过散落各处的剑军铠甲残骸、扭曲的巨剑碎片、甚至那些农奴手中崩解的青铜锄废料!
其他的游商也纷纷附和,谄媚声、保证声、以及兽皮袋里权铜碰撞的叮当声混成一片。他们的目光如同贪婪的探针,扫过废墟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幸存的奴隶(可作劳力)、受伤的盐沼战士(可作奴隶或换取赎金)、散落的武器碎片(可熔铸)、农具残骸(可回炉)……当然,他们最核心的目标,是盐枭和他身边残余的几个盐沼战士——他们本身就是行走的盐源!
盐枭看着那些游商贪婪的目光,盐疤遍布的脸上肌肉紧绷,断臂处传来阵阵剧痛。他握紧了仅存的骨刀,眼中燃烧着被当成货物的屈辱与怒火。骨筹枯槁的脸上,惊怒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阴沉的神色取代。权铜?这些鬣狗竟敢拿他的权铜来“进贡”?但……他环顾四周,神权崩塌,剑军覆灭,农具崩解,他身边只剩几个同样带伤、惊惶不安的亲卫……一种被逼到墙角的、对资源的极度渴求,混合着对混乱本能的掌控欲,瞬间压倒了被冒犯的愤怒。
“好……好……!” 骨筹的声音嘶哑而冰冷,带着一种走向末路的、孤注一掷的阴鸷,“……游……商……逐……利……天……性……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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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废……墟……之……物……尽……归……尔……等……‘清……理’!” “……但……有……一……条!”
他枯槁的手指如同淬毒的矛尖,猛地刺向盐枭和他身边的残余盐沼战士!
“……他……们……!……盐……泉……之……裔!……乃……是……吾……之……战……利!”
“……尔……等……欲……‘交……易’……盐……货……”
“……必……先……与……吾……成……交!”
“……以……尔……等……所……有……权……铜……为……押!”
“……换……取……‘盐……契’!”
“……再……持……契……向……彼……等……索……盐!”
“……此……乃……‘商……道……铁……则’!”
“……商……业……全……鉴……开……始!”
“……让……这……些……逐……利……之……徒……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交……易……之……术!”
临时搭建的“契约台”就在一片相对平整的焦土上。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一块巨大的、相对平整的黑色石板。石板上,用某种暗红的、散发着铁锈与血腥混合气息的矿物颜料,绘制着极其复杂、如同扭曲藤蔓又似锁链缠绕的符文图案。图案的核心,是两个不断旋转、相互吞噬的漩涡符号。
“契……材!” 骨筹枯槁的手指向游商们带来的、堆放在地上的那几大袋权铜!“……以……‘利……之……血’……为……墨!”
“……铭……刻……交……易……之……约!”
商狡和一众游商面面相觑,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犹豫。权铜是他们冒着风险“收集”来的,是他们的命根子!但盐……尤其是掌控在盐枭这种部落残余手中的盐,更是硬通货中的硬通货!骨筹虽然落魄,但余威犹在,还有那几个带剑的亲卫虎视眈眈……
“大……大祭司英明!” 商狡一咬牙,脸上堆起更谄媚的笑容,对着身后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快!……把……权铜……都……倒……出……来!……献……给……大祭司……做……契……墨!”
沉重的兽皮袋被解开,哗啦啦的声响中,成堆的暗金色权铜倾倒在契约台旁!在残存火光的映照下,那些悲怆的母亲怀抱婴儿的浮雕显得格外刺眼。
骨筹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掌控快意。他缓缓抬起枯槁的手,指向契约台石板中心那两个旋转的漩涡符号,声音如同冰冷的刻刀:“……滴……血……入……涡!”
“……以……血……为……引!……契……成……则……利……显!”
“……契……毁……则……血……偿!”
商狡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着石板上那暗红扭曲的符文和旋转的漩涡,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盐的诱惑压倒了一切。他咬咬牙,从腰间拔出一柄小巧的青铜匕首,在自己枯瘦的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
“滴答!”
殷红的血珠滴落在契约台石板中心的漩涡符号上!
“滋——!”
血液接触到符文的瞬间,如同强酸滴落,瞬间腾起一股带着铁锈腥味的红烟!那旋转的漩涡符号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股无形的吸力瞬间攫住了商狡!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被那漩涡强行抽取了一丝!同时,那堆权铜中的一部分,大约三分之一的数量,如同受到无形牵引,自动飞起,悬浮在契约台上方,散发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契……成……一……部!” 骨筹枯槁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宣告,“……盐……契……左……契……归……尔!”
“……右……契……存……吾!”
“……持……左……契……向……盐……奴……索……盐!”
商狡感觉手中一沉,一块冰冷的、由暗沉青铜铸造的、半个巴掌大小的“左契”凭空出现在他掌心!契面上烙印着与石板上相似的、暗红色的扭曲符文,核心同样是一个微缩的、缓缓旋转的血色漩涡!他握着这冰冷的左契,看着契约台上悬浮的、代表他“押金”的权铜,又看看不远处被剑卫用武器逼住、眼中喷火的盐枭,一股强烈的、即将获得暴利的兴奋感瞬间冲散了刚才的不安!
其他的游商见状,贪婪彻底压倒了恐惧!他们争先恐后地涌到契约台前,用匕首划破手指,将血液滴入那旋转的血色漩涡!
“滴答!滴答!滴答!”
“滋——!滋——!滋——!”
契约台上红烟不断腾起!一个又一个游商在血液被抽取的轻微眩晕中,拿到了冰冷的青铜“左契”!契约台上方,悬浮的权铜越来越多,堆积成一座散发着冰冷光泽的小山!整个契约台区域弥漫开一股浓烈的铁锈血腥味和一种冰冷的、交易即将完成的诡异气氛。
骨筹枯槁的身边,同样凭空出现了一枚枚对应的、散发着幽暗光泽的“右契”。他枯槁的手指摩挲着冰冷的契面,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掌控资源的、近乎病态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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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持……尔……等……之……契!……索……取……尔……等……之……盐!” 骨筹枯槁的手臂猛地一挥! 手持左契的游商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贪婪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盐枭和他身边仅存的几个盐沼战士!他们握着冰冷的左契,一步步逼近!
“盐……奴!……交……出……盐……货!”
“……契……约……在……此!……莫……要……抗……拒……商……道……铁……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