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毛毛虫 作品

第390章 人心

“咔嚓——!!!” 新鼎鼎腹上那道漆黑的裂痕如同绝望的闪电,撕裂了刚刚树立的神性威严。崩飞的青铜碎片在惨淡的月光下划过冰冷的轨迹,叮叮当当地滚落在染血的青石板上。新鼎剧烈地摇晃着,发出濒死巨兽般的沉重呻吟。鼎腹上那些痛苦挣扎的奴隶浮雕仿佛活了过来,在裂痕的蔓延中无声地扭曲、哀嚎,露出下方尚未凝固的暗红浆液和焦黑的骨茬。那混合了狂血、神膏、粟苗灰烬与奴隶骨肉的气息,混合着新鼎内部能量乱流散发出的焦糊与金属应力断裂的刺鼻味道,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了祭坛上每一个枯槁的咽喉。

 恐惧。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纯粹、更加窒息。

 刚刚被新鼎威压强行压回匍匐姿态的奴隶们,身体如同被冻结在冰层中,连颤抖都已停止。枯槁的脸上只剩下彻底的空洞和一种……被更高层次绝望碾压后的麻木。神鼎裂了。那刚刚更新、昭示着神明新胃口的无上威严,如同沙堡般在无声的冲击下崩塌。信仰的支柱,在眼前寸寸断裂。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名为“虚无”的冰冷,取代了所有的情绪。

 骨筹枯槁的身影僵立在双鼎投下的巨大阴影交汇处。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新鼎腹上那道狰狞的裂痕,嘴角残留的、因短暂掌控而升起的扭曲快意早已凝固,如同风干的污渍。惊骇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枯槁的心脏,随即被一种更深、更沉的、如同坠入无底深渊的茫然所取代。盐毁了兵器。悲鸣裂了光镜。公式碎了神鼎。他手中所有象征着秩序与力量的造物,都在那个角落里的土根(秦霄)面前,如同朽烂的绳索般寸寸崩断。掌控?秩序?神权?在那无声的、冰冷的逻辑面前,都成了虚妄的泡影。

 失控的寒意,如同万载玄冰,冻结了他的骨髓。终结之斧化为了田野中的熔融残渣,永锢壶瘫倒漏砂,净世镜布满裂痕,剑军覆灭于自身毁灭……祭坛上下,只剩下一种东西还勉强维持着形态——散落在地上、沾满泥污血渍的、那些暗金色的“权铜”。

 它们躺在裂鼎的阴影下,躺在奴隶匍匐的躯体旁,躺在干涸的血泊里。背面那悲怆的母亲怀抱婴儿的浮雕,在月光和远处田野深坑熔融残骸的微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而诡异。价值?在神鼎崩塌、秩序崩溃的此刻,它们还剩下什么?

 唯有它!唯有这冰冷的铜块!这衡量万物、榨取血肉、凝聚贪婪与绝望的最终尺度!在一切有形秩序崩塌之后,这无形的、浸透骨髓的等价规则,或许……是唯一能重新锚定这失控漩涡的砝码?用铜块的重量,重新称量人心,重新定义绝望!让货币的规则,成为混乱深渊中唯一的光……哪怕那是通往地狱的冥灯!

 “神……威……动……荡……” 骨筹枯槁的声音响起,干涩嘶哑,如同锈蚀的齿轮在冻土中艰难转动,每一个字都带着走向毁灭深渊的沉重与一种被逼至绝境的、孤注一掷的偏执。“……然……天……地……至……理……何……在?” 他的深陷眼窝掠过剧烈摇晃、裂痕蔓延的新鼎,掠过死寂匍匐的奴隶,最终死死钉在那些散落泥污中的暗金权铜上。“……唯……有……‘权……铜’!”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人性贪婪本能的、冰冷的蛊惑,“……铜……块……之……重……” 他枯槁的手指如同淬毒的秤砣,指向一枚离他最近的、沾着黑褐色血痂的权铜,“……即……人……心……之……价!” 深陷的眼窝扫过所有匍匐的奴隶,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一个枯槁的灵魂,“……兽……皮……可……量!粟……米……可……衡!奴……隶……之……命……可……定!乃……至……”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祭坛角落那个依旧昏迷、枯槁身体在剧痛中无意识抽搐的秦霄!“……此……‘邪……魔’……之……魂……魄……亦……可……价……购!” 骨筹枯槁的脸上肌肉因极致的紧张和疯狂而扭曲,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货币通考”的残酷法则,“……召……‘算……奴’!取……‘铜……砧’……‘心……秤’!起……‘等……价……炉’!”

 临时搭建的“等价炉”在双鼎的阴影下被点燃。炉火呈现出一种死寂的、近乎凝固的暗铜色!燃烧的是纯度极高的铜矿石粉末和奴隶枯骨研磨的灰烬,火焰粘稠、沉重、几乎看不到跳动,散发出浓烈的金属锈蚀味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永恒等价般的压抑感。炉膛旁边,一块巨大、光滑如镜面、边缘带着天然冰冷棱角的黑色砧石——“铜砧”被竖立起来。旁边,则摆放着一个造型极其诡异的天平——“心秤”。天平的托盘并非金属,而是两块边缘锋利、中心凹陷的、如同磨盘般的粗糙黑曜石!天平的横梁则是一根惨白、布满螺旋纹路的巨大兽骨!骨梁中心,悬挂着一个由凝固血痂和怨念凝结而成的、不断扭曲蠕动的暗红色秤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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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材!上材!” 骨筹的命令带着走向末路的冰冷。 散落在地上、沾满泥污血渍的暗金“权铜”被收集起来,投入暗铜色的炉火中。粘滞沉重的火焰包裹着铜块,铜块在低温下并未熔化,反而变得更加冰冷、内敛,表面那些悲怆的母子浮雕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扭曲。

 “算筹”——一堆长短不一、被磨得异常尖锐、闪烁着惨白光泽的兽骨片被堆放在铜砧旁。

 剑卫如同挑选最卑贱的货物,粗暴地从匍匐的奴隶中拖拽出几个枯槁如柴、眼神麻木绝望的老弱病残,将他们按倒在冰冷的铜砧前!

 “取……‘命……金’!” 骨筹指向他们的心脏,“心……头……之……血……凝……铜!”

 “定……尔……等……之……价!”

 锋利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青铜匕首抵住了其中一个老奴隶枯瘦的胸膛!匕首的寒气刺得他皮肤生疼!老奴隶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彻底的麻木,没有任何反抗。

 “噗嗤!”

 匕首精准地刺入心脏!滚烫的、颜色异常暗沉的血液瞬间涌出!剑卫用一个特制的、边缘刻满吸魂符文的青铜漏斗,接住了这喷涌而出的心头血!漏斗下方,正对着炉火中一块冰冷的权铜!

 “滋……!”

 滚烫的心头血滴落在冰冷的权铜表面!如同滚油滴入冰水!权铜表面瞬间腾起细微的白烟!暗金色的金属光泽与暗红的血液疯狂地渗透、融合!权铜背面的悲怆浮雕仿佛活了过来,母亲空洞的眼窝中似乎有粘稠的血泪渗出!一股混合了生命最后余温、绝望和冰冷等价规则的诡异气息弥漫开来!

 同样的步骤在其他奴隶身上重复!滚烫的心头血浇灌在冰冷的权铜上!每一枚被“命金”浇灌的权铜,颜色都变得更加深沉、内敛,背面的浮雕都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活物感!

 “熔……‘铜’……固……‘价’!” 骨筹指向炉火中那些吸收了心头血、变得诡异活泛的权铜!

 兵奴们用巨大的青铜钳夹出那些冰冷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权铜,将其放在光滑冰冷的“铜砧”之上!

 “锻……打!” 骨筹枯槁的手指指向铜砧旁那堆尖锐的兽骨“算筹”!“以……‘算’……为……锤!”

 “……刻……入……等……价……铁……则!”

 兵奴们抓起锋利的骨筹算筹,如同握着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向铜砧上冰冷的权铜!

 “铛!铛!铛!”

 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和骨骼碎裂声响起!坚硬的骨筹算筹在撞击权铜的瞬间,前端往往崩裂粉碎!而冰冷的权铜在沉重的敲击下,表面并未变形,反而那些悲怆的浮雕线条变得更加深刻、清晰,如同被痛苦和规则双重刻入骨髓!每一次锻打,都有一股冰冷的、混合了奴隶绝望和等价规则的精神冲击波扩散开来,让靠近的奴隶无不感到灵魂被无形的秤砣重重压了一下!

 “入……‘秤’!” 骨筹指向那造型诡异的“心秤”!“量……尔……之……价!”

 “……验……尔……之……心!”

 一个被“命金”浇灌过、刚刚经历锻打的权铜,被兵奴用特制的骨钳夹起,小心翼翼地放入“心秤”一侧那粗糙黑曜石托盘的凹陷中心!

 几乎在权铜落入托盘的瞬间!

 “嗡——!!!”

 心秤那惨白的兽骨横梁猛地一沉!悬挂在骨梁中心的、由血痂和怨念凝结的暗红秤砣剧烈地扭曲蠕动起来!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吸力猛地从另一侧的黑曜石托盘中爆发出来!

 “啊——!” 被按在铜砧旁、刚刚被取过心头血、气息奄奄的一个老奴隶,身体猛地一僵!他枯槁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灵魂、甚至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都在被疯狂地抽离、压缩!朝着心秤另一侧那黑曜石托盘的凹陷涌去!

 “滋……!”

 老奴隶枯槁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如同蒙皮的骷髅!他空洞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迅速涣散!一缕缕灰白的气息从他七窍中飘出,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痛苦挣扎的灰白色光团,被强行吸入了另一侧托盘的凹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