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毛毛虫 作品

第384章 光阴

盐。 那细微的、灰白色的晶体,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烙印在骨筹的视网膜上,灼烧着他的灵魂。祭坛上,终结之斧解体的暗紫碎片仍在燃烧,幽蓝与暗金的能量余烬如同垂死的毒蛇,在龟裂的青石板上扭曲、嘶鸣。硫磺与金属焦糊的恶臭混合着血腥,浓得化不开。奴隶们惊恐的哭喊和奔逃的脚步声,如同背景里杂乱的鼓点,敲打着骨筹枯槁的神经。

 他僵立在鼎影之下,嘴角残留着暗红的污血。深陷的眼窝里,惊骇如同冰冷的潮水退去,露出底下更深、更空洞的茫然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暴怒。盐?那卑微的、用来腌肉、用来换取一点点苟延残喘的灰白色粉末?它击碎了他用王血、婴魂、魔镜、权铜和无数奴隶骨血熔铸的毁灭之斧?击碎了他“兵器大成”的终极野望?

 这荒谬的现实,比毁灭本身更让他无法接受!他枯槁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抠挖着铁律鞭冰冷的金属鞭柄,仿佛要从中榨取一丝掌控感。目光扫过祭坛角落——那个如同破布般瘫倒在基座阴影里的土根(秦霄)。他昏迷着,枯槁的身体在剧痛中无意识地微微抽搐,那双曾凝聚幽蓝锐光的眼睛紧闭着,仿佛刚才那惊世一击只是幻觉。

 但骨筹知道,那不是幻觉。那冰冷的理性,那洞悉一切的幽蓝目光,如同跗骨之蛆,已经深深扎入他刚刚建立的、摇摇欲坠的秩序之中。盐,只是表象。那背后,是一种他无法理解、却足以颠覆一切的……规则?知识?威胁必须被清除!在它真正苏醒、用那该死的“盐”或者其他更可怕的东西,彻底瓦解他之前!

 然而,终结之斧已碎。兵器典章的终极威慑荡然无存。神鼎依旧矗立,但鼎耳魔镜的镜面上,那道因巨斧爆炸冲击而裂开的细微缝隙,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嘲笑着神性的完美。权铜散落一地,被奔逃的奴隶踩踏,背面那悲怆的母子浮雕沾满了泥污,价值的天平在混乱中彻底倾覆。时间!混乱需要时间发酵!那点微弱的复苏,需要时间成长!他必须重新夺回时间的控制权!用比铁律鞭更残酷、更不可抗拒的规则,将这混乱的苗头彻底锁死!让时间本身,成为碾碎一切变数的磨盘!

 “乱……象……”

 骨筹枯槁的声音响起,带着铁律鞭加速时间的冰冷韵律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歇斯底里的嘶哑。他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冻土,刺耳地切割着混乱的喧嚣。

 “……皆……因……时……序……崩……坏!”

 他的深陷眼窝扫过地上燃烧的斧刃碎片,扫过那道魔镜裂缝,最终死死钉在祭坛中央——那口简陋的陶制漏壶,浑浊的泥水正以恒定的、令人心悸的速度,“滴答…滴答…”地滴落着。在混乱中,它竟未被波及,依旧冷酷地计量着时间。

 “……漏……壶……在……走……”

 “……生……死……在……流……”

 骨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专注和不容置疑的冷酷:

 “……召……‘时……奴’!”

 “取……‘时……砂’……‘寿……蜡’!”

 “起……‘永……锢……炉’!”

 “以……‘计……时……典……章’……为……魂!”

 “以……‘铜……律’……为……基!”

 “以……‘镜……业……典……章’……为……鉴!”

 “以……‘兵……器……大……成’……残……骸……为……砺!”

 “以……‘货……币……大……成’……碎……铜……为……痕!”

 “铸……‘锁……时……之……壶’!”

 “定……‘计……时……大……成’!”

 他枯槁的手指,如同索命的钩子,猛地指向混乱人群中一个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抱着头、眼神因混乱和恐惧而彻底崩溃的老奴隶——那是仅存的一个、负责看守漏壶的老时奴(之前被剥额皮的时奴早已死去)。他枯槁的手指又指向祭坛边缘,那个蜷缩在阴影里、因失去婴儿而彻底枯槁、眼神空洞如同死灰的阿骨!

 “你……们……”

 “……是……‘壶……身’!”

 “献……尔……等……的……残……寿!”

 “熔……尔……等……的……绝……望!”

 “封……锁……光……阴!”

 “此……壶……成……”

 骨筹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墓志铭:

 “……万……物……皆……囚……于……此……时……牢!”

 临时搭建的“永锢炉”被点燃。炉火呈现出一种死寂的、近乎凝固的灰白色!燃烧的是混合了骨灰和冰冷石英砂的劣质燃料,火焰微弱、粘滞、几乎看不到跳动,散发出浓烈的骨灰焦糊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时间停滞般的压抑感。炉膛旁边,巨大的石臼被清理出来,里面堆满了闪烁着冰冷光泽、颗粒极其细腻的透明石英砂——“时砂”。旁边,则摆放着一根粗大、惨白、散发着浓烈油脂腥气的蜡烛——“寿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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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材!上材!” 骨筹的命令带着一种走向末路的冰冷。 冰冷的“时砂”被投入灰白色的炉火中。粘滞的火焰几乎无法融化砂粒,只是让它们在高温下发出细微的、如同骨骼摩擦般的“沙沙”声。

 “寿蜡”被点燃。惨白的火苗微弱地跳动着,散发出浓烈的油脂燃烧的腥气,蜡泪如同浑浊的眼泪,缓缓滴落。

 剑卫上前,如同拖拽两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将崩溃的老时奴和枯槁的阿骨拖到石臼旁。老时奴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彻底的恐惧和茫然,身体抖得如同筛糠。阿骨则如同一尊失去生命的泥塑,任由摆布。

 “取……‘时……痕’!” 骨筹指向老时奴布满皱纹、如同枯树皮般的脸。“额……纹……深……刻……者!”

 “烙……于……‘砂……盘’!”

 锋利的燧石刀片划过老时奴的额头!沿着他因长期日晒和忧虑形成的、最深刻的几道皱纹!皮肉被割开!鲜血涌出!老时奴发出短促的痛哼。一块带着深深皱纹印记、沾满鲜血的额皮被剥了下来!被粗暴地扔进石臼中冰冷的时砂里!

 接着是阿骨。剑卫强行抬起她枯槁的脸,她空洞的眼神没有任何反应。燧石刀沿着她眼角因哭泣而干裂、深陷的泪沟划下!

 “滋啦!”

 皮肉被割开!阿骨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如同叹息般的呜咽。那两道象征无尽悲伤的、深深刻入骨头的泪沟皮肤,被剥了下来,同样扔进石臼!

 “碾……‘痕’……入……砂!” 骨筹的命令冰冷如铁。

 沉重的石杵被抬起,狠狠砸向石臼中混合着带皮时痕的冰冷时砂!

 “噗嗤!”

 皮肉碎裂的声音!

 “咔嚓!”

 细砂被碾磨的声响!

 石臼中的混合物迅速变成一种粘稠的、暗红色的、掺杂着皮肤碎屑和骨粉的糊状物,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和绝望气息!

 “熔……‘蜡’……封……锢!” 骨筹指向那根燃烧的寿蜡!

 兵奴们将滚烫的、浑浊的蜡泪舀起,浇灌在石臼中那粘稠的暗红砂糊上!

 “滋啦——!!!”

 蜡泪接触冰冷的砂糊,瞬间凝固!将那些承载着时间痕迹和绝望泪痕的砂粒牢牢封死在其中!形成了一块暗红与惨白交织的、如同凝固血块的“时砂蜡板”!

 “入……‘炉’……砺……‘痕’!” 骨筹指向灰白色的炉火!

 兵奴们用青铜钳夹起那块沉重的“时砂蜡板”,将其投入灰白色的、粘滞的炉火之中!蜡板在低温火焰中缓慢地软化、变形,表面的蜡层融化,露出里面暗红的砂糊,砂糊在火焰的舔舐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那些被剥下的时间痕迹和绝望泪痕在火焰中无声地哀嚎!

 “嗡——!!!”

 悬浮于祭坛中央的核弹头权杖,幽蓝的冷光微微闪烁。一股冰冷的、带着时间凝固和秩序规则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刻刀,注入炉火中缓慢变形的蜡板!

 与此同时,骨筹手中的铁律鞭猛地指向漏壶!

 “引……‘滴……答’!”

 “刻……入……时……痕!”

 一股强大的、加速时间流逝的规则之力,混合着铁律鞭的惩戒意志,瞬间注入那口简陋的漏壶!

 “滴答!滴答!滴答!”

 漏壶的滴水声骤然变得急促、响亮、如同密集的鼓点!浑浊的泥水滴落的速度加快了数倍!石盆中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上升!

 “啊——!” 下方的人群中,一个奴隶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枯槁的手臂上,凭空出现了数道深可见骨的鞭痕!伤口边缘焦黑,粘稠的暗红光芒在深处涌动!他的头发瞬间变得灰白,脸上的皱纹如同被粗暴地犁过,深刻了数倍!他触犯了加速的时间铁律!

 “铸……‘壶’!” 骨筹发出最后的、嘶哑的命令!

 炉火中那缓慢变形的“时砂蜡板”,在时间之力的疯狂催逼和规则意志的注入下,被强行塑造成一个巨大、沉重、造型扭曲如同囚笼般的漏壶雏形!壶身布满了暗红的砂粒凸起,如同凝固的血痂和泪痕!壶壁隐约可见被碾磨的皱纹和泪沟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