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毛毛虫 作品

第367章 滴穿岁月

兵炉洞穴深处,那口“兵魂鼎”的邪异嗡鸣如同深渊巨兽贪婪的喘息,暗红如血的邪光死死攫住炉壁前的土根!冰冷而狂暴的吞噬之力缠绕着他濒临破碎的灵魂,要将他连同那混合了工业绝望与原始血腥的混乱能量,一同拖入鼎中永恒的熔炼! 土根枯槁的身体在邪光中剧烈颤抖,如同风中的残烛。他那只焦黑见骨、仍在滚烫炉壁上刮擦的枯手,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拽离!炉壁上那幅未完成的杀戮蜘蛛图谱,森白的骨足在邪光映照下幽蓝闪烁,如同无声的嘲讽。

 “呃……嗬……” 喉咙里挤出破败的抽气声,土根浑浊的老眼艰难转动,瞳孔深处最后倒映的,是洞穴深处那片翻滚着粘稠暗红邪力的、如同巨大胃袋般的兵魂鼎轮廓。鼎口,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正对他缓缓张开。

 就在冰冷的吞噬之力即将彻底绞碎他意识的前一瞬——

 “王——令——到——!”

 一个沙哑、急促、如同破锣般的声音,猛地撕裂了兵炉的喧嚣和邪剑的嗡鸣!声音来自洞穴入口!

 是骨筹!他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枯槁的脸上毫无血色,深陷的眼窝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他手中高举着一块边缘打磨光滑、用烧黑兽骨刻着狰狞“令”字的深色木牌——草叶的紧急王令!

 那笼罩土根的、来自兵魂鼎的暗红邪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毒液池,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吞噬之力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显然,即使是这柄贪婪的邪剑,也无法完全无视它主人的意志!

 骨筹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瘦长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扑到土根身边!他枯槁的手并非去搀扶土根,而是如同铁钳般,狠狠抓住了土根那只血肉模糊、焦黑见骨的手臂!剧痛让土根濒临涣散的意识猛地一抽!

 “王有令!” 骨筹的声音嘶哑尖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是对着洞穴深处那贪婪的邪光嘶吼,更是对着惊魂未定的监工头目和所有匠奴咆哮,“此……人……尚……有……大……用!”

 “……拖……去……‘时……漏……台’!”

 “……让……他……看……”

 “……看……看……漏……壶……是……怎……样……滴……穿……岁……月……”

 “……滴……干……了……多……少……人……命……”

 “……看……够……了……”

 “……再……送……他……的……魂……入……鼎……不……迟!”

 “时漏台”!部落最高处,那根象征着草叶对时间绝对掌控、铭刻着无数死亡倒计时的“计时大典”鬼首铜柱所在地!

 笼罩土根的邪光不甘地剧烈波动、扭曲,发出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最终如同退潮般缓缓缩回洞穴深处,留下洞穴中一片死寂的冰冷和更加深沉的恐惧。兵魂鼎的嗡鸣低沉下去,却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充满了被强行打断“进食”的暴怒。

 骨筹如释重负,又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摇晃,抓着土根焦黑手臂的手指却更加用力,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深陷的眼窝扫过惊魂未定的监工头目,声音冰冷如刀:“还愣着干什么?!王等着看‘计时考’的结果!拖走!”

 两个如狼似虎的剑卫再次上前,粗暴地将软绵绵、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土根架起。他那只被骨筹抓过的、焦黑见骨的手臂无力地耷拉着,伤口边缘翻卷的焦黑皮肉下,露出森白的骨茬,触目惊心。他浑浊的老眼半睁半闭,瞳孔深处一片空洞的灰败,仿佛灵魂已提前一步被兵魂鼎吞噬,只留下一具被痛苦和混乱彻底掏空的残躯。

 他被拖拽着,离开血腥酷热的兵炉洞穴,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登。寒风重新变得凛冽刺骨,如同无数冰针扎在裸露的伤口上。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和血腥味被一种更加空旷、更加冰冷的……水流滴落声取代。

 “嘀嗒……嘀嗒……嘀嗒……”

 声音单调、冰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如同死神的脚步声,从部落最高处传来。每一声“嘀嗒”,都仿佛敲在心脏最脆弱的地方。

 他们抵达了部落最高点——一片被人工开凿平整的巨大石台。石台中央,矗立着那根令所有奴隶闻风丧胆的“计时大典”鬼首铜柱!

 铜柱高达三丈,粗如合抱巨木,通体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洗礼的暗沉青铜色,表面布满了狰狞扭曲的图腾浮雕——大多是些在时间流逝中痛苦挣扎、最终化为枯骨的奴隶形象。铜柱顶端,并非寻常的日晷或装饰,而是一个巨大的、面目极其狰狞的青铜鬼首!鬼首怒目圆睁,獠牙外露,空洞的眼窝俯视着下方整个部落,散发着无尽的怨毒和冰冷的威压!

 鬼首张开的大口,就是“时漏”的入口!一股从更高处山泉引下的、冰冷的溪流,通过一条细长的青铜凹槽,精准地注入鬼首口中。水流在鬼首内部复杂的腔体结构中流淌、蓄积,最终,从鬼首下方一个极其细小的孔洞中,一滴、一滴、缓慢而恒定地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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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滴正下方,是一个巨大的、用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方形水盆!盆壁极厚,盆底刻满了密密麻麻、蝌蚪般的刻度符号!水滴落下,在寂静的石台上发出清晰得令人窒息的“嘀嗒”声,在水盆幽暗的水面上激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这就是草叶掌控时间的“神器”!水滴的滴落速度,由鬼首内部复杂的机关和引水槽的坡度精确控制,代表着草叶意志下的“标准时间”。水盆水面淹没的刻度,标志着一天中不同的“时辰”。而每个时辰的起始和终结,都伴随着草叶冷酷的裁决和奴隶们无尽的恐惧!

 此刻,石台上并非空无一人。

 石台边缘,靠近悬崖的地方,跪伏着十几个身影。全是些枯槁衰败、眼神麻木绝望的老奴隶。他们每人面前,都放着一个粗糙的陶碗。碗里盛着的,是浑浊的、带着泥沙的冷水,水面漂浮着几片枯黄的草叶。他们如同泥塑木雕,一动不动,只有身体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石台中央,鬼首铜柱的阴影下,站着一个人。他穿着相对整洁、染着墨迹的麻布长袍,身形枯瘦,脸上带着一种长期在巨大压力下形成的神经质苍白。他手中捧着一块边缘被打磨光滑的深色木板,木板上刻着复杂的、与鬼首铜柱刻度相对应的符号,旁边镶嵌着代表时辰的彩色小石子和代表刻度的细小骨针。他叫“水刻”,是草叶指定的“时官”,专门负责记录水滴、校准时间、宣告时辰。

 水刻苍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根细长的骨针,针尖悬停在木板上的刻度符号旁,神经质地微微颤抖。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鬼首下方那滴落的水滴,以及黑曜石水盆中缓慢上升的水面,仿佛那水面上升的每一丝,都压在他的心脏上。

 “嘀嗒……”

 又一滴水珠落下,在幽暗的水面上溅起微小的涟漪。

 水刻苍白的脸上肌肉猛地一抽!他如同被鞭子抽中,猛地举起手中的骨针,用尽全身力气,在木板上代表某个特殊刻度的符号旁,狠狠刻下一道深深的划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狠厉!

 “时辰——‘血筹’——到——!!!”

 水刻尖利、沙哑、带着无尽恐惧的声音,如同丧钟般在冰冷的石台上炸响!

 随着这声宣告,石台边缘那十几个如同泥塑木雕的老奴隶,身体同时剧烈地颤抖起来!绝望的呜咽和压抑的抽泣声瞬间响起!

 两个面无表情、如同移动青铜雕像的剑卫,大步走到跪伏的老奴隶们面前。他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每一个奴隶枯槁的脸庞和面前浑浊的陶碗。很快,一个头发几乎掉光、牙齿脱落大半、端着陶碗的手抖得最厉害的老奴隶被粗暴地拖了出来!

 “不……不要……时辰还没到……水还没滴够……” 老奴隶发出微弱的、如同蚊蚋般的哀求,浑浊的眼泪顺着脸上的沟壑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