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每柄武器的亡魂
灼热的冶炼工坊里,空气如同凝固的岩浆,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肺腑。铜渣枯槁的身体扑倒在地,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鞭痕如同咧开的血口,温热的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浸透了身下滚烫的沙土,也覆盖了土根用血沙绘制的、那幅疯狂跳动着虚幻数字的荒诞“货币史”图谱。血腥味混合着硫磺、焦糊和金属腥气,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监工头目看着铜渣背上那森白的脊椎骨,脸上的暴怒瞬间被一种混杂着厌恶和一丝莫名心悸的茫然取代。他手中的青铜鞭还滴着血珠,一时竟忘了下一步动作。
“妈的……晦气!” 他啐了一口,一脚将铜渣软绵绵的尸体踢开,露出下面那片被血污浸透、数字光影早已模糊的沙地图谱。他狰狞的目光重新锁定了蜷缩在沙地上、口中不断溢出污血的土根。
“还有你这个老妖孽!装神弄鬼!” 监工眼中凶光毕露,青铜鞭再次扬起!这一次,鞭梢直指土根的头颅!他要彻底终结这个带来混乱和亵渎的源头!
鞭影如毒蛇,撕裂滚烫的空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冰冷、沙哑、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猛地刺穿了工坊的喧嚣!
是骨筹!他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站在工坊入口的阴影里。深陷的眼窝中不再有之前的恐惧,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的身后,跟着两名眼神麻木、如同移动青铜雕像般的剑卫。
监工头目的鞭子硬生生停在半空。他看清来人,脸上横肉抽搐了几下,强压下怒火,躬身道:“骨筹大人!这老奴妖言惑众,亵渎王鼎!还害死了偷铜渣的老废物!小的正要……”
“王有令!” 骨筹直接打断他,声音冰冷,枯槁的手指指向蜷缩在地、气息奄奄的土根,“此人……尚有‘余热’未用。”
“……拖……去……‘兵……炉’……”
“……让……他……看……”
“……看……看……每……一……柄……兵……器……”
“……背……后……挂……着……多……少……亡……魂……”
“……看……够……了……”
“……魂……魄……自……有……去……处!”
“兵炉”!部落另一处血腥核心——兵器工坊!那里比冶炼铜汁更加酷烈!是打造杀戮利刃的地狱!
监工头目不敢违抗,只能恨恨地收回鞭子,示意两个剑卫上前。剑卫如同拖拽破麻袋,再次粗暴地架起土根枯槁的身体。土根毫无反应,身体软得像煮熟的面条,只有口中溢出的污血在滚烫的沙地上拖出断续的暗痕。他浑浊的老眼茫然地睁着,瞳孔深处仿佛还残留着铜渣背上涌出的鲜血、沙地上跳动的虚幻数字、以及冷藏库里覆盖血锈的金融服务器冰冷的光泽。
他被拖拽着,离开灼热的铜炉地狱,走向另一片更加刺耳、更加血腥的区域。空气中的硫磺味被浓烈的血腥和铁锈味取代!寒风重新变得凛冽,却带着一种金属被急速冷却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嘶嘶”声和浓烈的淬火水汽腥味!
“铛!铛!铛!铛!”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金铁交击声如同暴雨般砸落!比铜炉的捶打更加急促、更加刺耳!仿佛无数冤魂在同时敲响丧钟!
他们抵达了部落边缘,背靠冰冷山崖的巨大洞穴——“兵炉”工坊。
洞口如同巨兽狰狞的大口,不断喷吐出滚烫的气流和浓密的黑烟。洞内,火光跳跃,人影憧憧,如同地狱的锻炉!
洞穴深处,是数座比铜炉规模稍小、但温度似乎更高的熔炉!炉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色,炉内翻滚的并非铜汁,而是粘稠的、闪烁着暗红与幽蓝交织光泽的——铁汁!铁矿石被投入炉中,在高温和奴隶们拼死鼓动风囊的“呼啦”声中,融化、沸腾!铁汁表面不断冒出巨大的气泡,炸裂时飞溅出致命的火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腥味、汗酸味、皮肉焦糊味,还有一种……更加浓烈的、如同屠宰场般的血腥气!
炉火旁,并非铜炉旁那种相对“宽松”的空间。这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大多是些半大的孩子和枯瘦的老人!他们被沉重的铁链锁住脚踝,如同牲口般拴在巨大的石砧或淬火水槽旁!每人面前,都有一块烧得通红的、形状各异的铁胚!
他们的“工具”,不是沉重的巨锤,而是小型的、用兽皮和木棍勉强固定的石锤或小青铜锤!这些孩子和老人,枯瘦的手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用那小小的锤子,疯狂地、一刻不停地捶打着面前烧红的铁胚!每一次捶打,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滚烫的铁屑如同毒蜂般飞溅,落在他们褴褛的衣衫和裸露的皮肤上,瞬间烫出一个个焦黑的坑洞,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恶臭!
“快!快!用力!没吃饭吗?!” 监工头目(换成了这里的监工)的咆哮如同炸雷,手中的皮鞭如同毒蛇,在人群中疯狂抽打!“王等着新刀!等着饮血!你们这群废物!磨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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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枯瘦得如同小骷髅的男孩,名叫“小钉”。他枯槁的手臂早已麻木,每一次举起那柄对他而言过于沉重的小石锤,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面前的铁胚,是一把短刀的雏形,烧得通红。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突然,他脚下一滑,身体一个趔趄,手中的小石锤砸偏了位置! “啪!”
小锤砸在了烧红的铁胚边缘,一块滚烫的、指甲盖大小的铁屑猛地崩飞!
“噗嗤!”
铁屑如同烧红的烙铁,正正射入了小钉旁边一个埋头捶打、同样枯瘦的老奴隶的眼窝!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撕裂了工坊的喧嚣!老奴隶猛地捂住眼睛,滚烫的铁屑深深嵌入眼球,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粘稠的、混合着眼球液体的暗红液体顺着他的指缝狂涌而出!他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痛苦地蜷缩在地,疯狂翻滚、哀嚎!
“老东西!嚎什么丧!挡着道了!” 监工头目非但没有同情,反而暴怒!他几步冲上前,沉重的皮靴狠狠踹在老奴隶蜷缩的身体上!“废物!连自己的眼睛都管不住!要你何用!”
“噗!”
老奴隶被踹得喷出一口污血,哀嚎声戛然而止,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小钉吓得浑身僵直,小脸煞白如纸,手中的小石锤“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老奴隶血肉模糊的眼窝和不再动弹的身体,巨大的恐惧让他忘记了呼吸。
“小崽子!都是你惹的祸!” 监工头目狰狞的目光转向小钉,皮鞭带着破空声狠狠抽下!“老子抽死你!”
“啪!啪!啪!”
沉重的皮鞭如同雨点般落在小钉枯槁的背上、手臂上!破麻衣瞬间碎裂!皮开肉绽!鲜血飞溅!
小钉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小小的身体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蜷缩,试图躲避那如同毒蛇般的鞭影。
“住手!” 一个沙哑、压抑着滔天愤怒的吼声猛地响起!
一个上身赤裸、肌肉虬结却布满新旧伤疤和烫痕的壮硕汉子,如同暴怒的雄狮般从旁边一座熔炉后冲出!他手中还抓着一柄沉重的、用于捶打大型兵胚的青铜巨锤!他叫“铁手”,是这里技术最好的几个核心匠奴之一,负责最关键的锻打和淬火环节。他脸上有一道巨大的、从额头斜劈到嘴角的狰狞疤痕,那是早年一次铁胚爆裂留下的。
铁手几步冲到小钉身前,用自己布满伤疤的宽阔脊背,死死挡住了监工头目抽向小钉的皮鞭!
“啪!啪!”
沉重的皮鞭狠狠抽在铁手如同岩石般的脊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留下两道迅速肿起的血痕!但铁手如同山岳般纹丝不动!他那双布满血丝、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铜铃巨眼,死死瞪着监工头目!
“大人!他还是个孩子!” 铁手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压抑着火山般的愤怒,“老岩头的死,是意外!您要罚,罚我!别动我儿子!”
“你儿子?” 监工头目被铁手的突然出现和气势所慑,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即恼羞成怒,“铁手!别以为你手艺好点就能放肆!这里是兵炉!王的兵炉!在这里,没有父子!只有王要的刀!和打造刀的牲口!” 他手中的皮鞭再次扬起,指向铁手身后蜷缩哭泣的小钉,“这小崽子坏了规矩!害死了一个牲口!就该受罚!滚开!否则连你一起……”
“规矩?” 铁手猛地打断他,布满疤痕的脸上肌肉扭曲,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什么规矩?!是每天只给两把发霉的谷糠,却要干十个时辰活的规矩?!”
“是让半大的孩子去捶烧红的铁,等着被烫瞎眼、烫烂手的规矩?!”
“是用铁链像拴狗一样拴着,连拉屎撒尿都要爬着去的规矩?!”
“还是……” 铁手布满血丝的巨眼猛地扫过地上老岩头血肉模糊的尸体,又扫过旁边几个同样枯槁、眼神麻木、身上布满新旧烫伤的匠奴,最后死死盯住监工头目,“还是用我们这些‘牲口’的命,去填那永远填不满的‘兵魂鼎’的规矩?!”
“兵魂鼎”!三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让整个嘈杂的工坊为之一静!所有匠奴,无论大人小孩,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是草叶在兵器工坊核心区域,用无数“瑕疵”兵器、战败者的武器、甚至“不合格”匠奴的血肉熔铸的一口恐怖邪鼎!据说,每一柄从兵炉打造出的、被草叶认可的“神兵”,都要在那口鼎中“淬火”——实则是吞噬亡魂,沾染邪力!
监工头目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铁手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刺破了兵炉表面那层血腥的“秩序”,露出了下面最残酷的真相!他恼羞成怒到了极点,眼中杀机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