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毛毛虫 作品

第361章 时间是最狠的狱卒

旗杆下那口喷溅的污血尚未渗入冻土,岩枯槁的躯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栽倒在冰冷坚硬的校场地面上。那根贯穿他肩胛、将他如同昆虫标本般钉在旗杆上的硬木矛,在寒风中微微颤动。血腥气混杂着冻土的冰冷,在死寂的空气中凝结。草叶枯槁的身影立在王座前的阴影里,浑浊的眼窝倒映着远处旗杆上新增的、微微摇晃的“装饰”,那点幽绿的火焰冰冷地跳跃着,没有波澜,只有一种被反复挑衅后更深的、如同毒蛇盘踞般的阴鸷。 部落如同一具被反复抽打的沙袋,表面在“计时大典”和“鬼颅钱”的勒缚下勉强维持着形状,内里早已千疮百孔,淤积着浓稠的怨恨和绝望。疤脸在暴乱中折损了部分爪牙,血爪的“商道”也因依附部落的离心而变得支离破碎。更让草叶心悸的是,噬魂邪剑的悸动如同风中残烛,时断时续,每一次强行汲取力量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和那冷藏库幻象更清晰的闪现。镜巫战战兢兢地报告,“通幽巨鉴”的力量因部落戾气的污染而变得极其不稳定,镜面深处不再是可控的怨魂,而是翻滚着混乱的血色漩涡和扭曲尖叫的碎片,甚至……偶尔会映照出一些不属于此世的、冰冷的、钢铁森林般的模糊景象。

 窥探。

 草叶浑浊的眼窝深处,那点幽绿的光芒死死钉在镜作坊的方向。混乱需要洞悉,恐惧需要放大,背叛需要提前扼杀。他需要一双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将人心最深处的秘密与弱点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眼睛!一部用断指骨粉和灵魂碎片书写的《镜业通典》,一部能将部落所有人心都变成透明囚笼的终极法则!他要让恐惧本身,成为最有效的狱卒!

 “传……令……” 草叶枯涩的声音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和一种刻骨的、如同毒液渗透般的阴冷,“召……所……有……懂……得……磨……镜……铸……鉴……的……匠……人……”

 “……还……有……那……些……能……辨……玉……石……光……泽……的……”

 “……集……中……到……镜……坊……”

 镜作坊。巨大的兽皮帐篷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内部弥漫着浓烈的、混合了特殊矿石粉末、骨粉、草药汁液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实质怨念般的腥甜气息。炉火不再是幽暗的鬼绿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更加粘稠、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舔舐着巨大的坩埚。坩埚内熔化的镜胎铜液也不再是墨绿,而是呈现出一种粘稠、暗沉、仿佛无数怨魂在其中挣扎翻滚的污浊紫色,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腥甜和硫磺恶臭。

 被驱赶进来的,是部落里仅存的、对光线和反射有着病态敏感的“眼睛”。有手指因常年打磨而光滑如镜、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老磨镜匠;有能凭直觉分辨矿石最细微磷光差异、如同夜枭般的“辨石师”;还有几个在秦霄时代接触过冰冷铜镜、对“映照真实”残留着一丝扭曲迷恋的年轻学徒。他们如同被驱赶入蛛网的飞蛾,在昏暗摇曳的火光下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汗味、金属腥气、浓烈的防腐草药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草叶枯槁的身影出现在帐篷门口,如同带来瘟疫的阴影。他浑浊的眼窝缓缓扫过这群散发着病态专注和死亡气息的人。枯爪指向作坊中央一块被清理出来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玄武岩石板。

 石板上,摆放着一些东西:几块边缘磨损、镜面浑浊的天然黑曜石片;几片打磨得较为光滑、但布满气孔和水波纹的劣质铜镜残片;一个秦霄时代遗留的、镜面光洁如冰但已遍布裂纹的青铜镜;还有几片用烧焦木炭在薄木片上画出的、关于镜面曲率和抛光手法的简陋示意图。

 “王……要……一……部……法……” 枯涩沙哑的声音如同刮擦着琉璃,“一……部……照……透……心……魂……的……铁……律!”

 “记……下……所……有……镜……面……的……规……矩……”

 “……石……如……何……选……”

 “……铜……如……何……熔……”

 “……光……如……何……磨……”

 “……哪……怕……是……一……道……最……微……弱……的……反……光……如……何……照……出……心……底……的……鬼……”

 他的枯爪猛地指向那口翻滚着污浊紫铜液的巨大坩埚。

 “此……乃……心……狱……之……源……”

 “……律……法……即……此……液!”

 “镜……面……不……平……”

 “……视……同……藏……奸!”

 “……铸……镜……者……断……指……入……浆!”

 “镜……光……不……锐……”

 “……视……同……遮……罪!”

 “……磨……镜……者……剜……目……祭……镜!”

 “凡……镜……中……映……出……私……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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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镜……中……藏……有……怨……毒……” 草叶枯槁的手指,如同指向深渊,指向帐篷角落那个巨大的、盘绕着数十条漆黑毒蛇的圈栏!

 “……视……同……叛……逆!”

 “……持……镜……者……”

 “……连……坐……喂……蛇!”

 冰冷的宣告,如同无形的冰锥,刺穿了每一个人的心脏!这根本不是制镜!这是将灵魂钉在镜面上进行最残酷的审判!那翻滚的污浊铜液、锋利的磨镜工具、嘶嘶作响的毒蛇……每一个元素都是这座心狱的刑具!

 “镜……法……即……此……蛇……” 草叶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最终判决,“蛇……目……所……视……”

 “……即……为……心……鬼……所……在!”

 “写……下……它……” 一个镜巫亲自坐镇,脸上符文扭曲蠕动,如同活物。他枯爪将一块浸泡过秘血、散发着浓烈腥甜气息的黑色兽皮和一根用剧毒蛇牙磨制的、闪烁着幽绿寒芒的骨笔,塞进一个须发皆白、手指光滑如镜的老磨镜匠颤抖的手中。兽皮旁边,还放着一块粗糙的泥板,上面用炭条记录着某次磨镜时的角度和力度变化——这是老匠人一生经验的残片。

 老匠人名叫“磨心”。他一生追求镜面的极致平整与光亮,如同苦行僧。此刻,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冰冷的蛇牙笔,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泥板上那些炭痕。草叶的意图昭然若揭——要将制镜的过程变成一场灵魂的酷刑,让每一面镜子都成为拷问人心的刑具!这所谓的“通典”,就是一张铺向灵魂地狱的告密书!

 他颤抖着,在腥甜的黑色兽皮上画下第一个符号——代表黑曜石的粗糙晶体图形。然后,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标注上:选石需澄心,杂质如心垢,杂质多则镜浊,映心不清(用浑浊的镜面和扭曲的人形表示)。

 “太虚!” 镜巫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枯爪指向黑曜石图形,“澄心?何为澄心?心本藏鬼!需以‘净心浆’洗之!重标!选石之前,匠人需饮下‘净心浆’(指着一旁翻滚的、混合了致幻草药和镜巫血液的粘稠药汁),口吐真言,自曝其私!吐不尽者,石中杂质必多,镜必浊!铸镜者断指!”

 磨心心中一寒,知道这是在逼迫匠人自我剖白,将灵魂的污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作为“原料”。他不敢反驳,颤抖着修改了符号,在黑曜石图形旁边,画了一个扭曲的人形跪在药汁盆前呕吐的图案。

 “下一个!熔铜!铜液翻滚如心潮!如何判定‘心澄’?” 镜巫的声音毫不停歇。

 磨心回忆着秦霄时代对铜液纯净度的冰冷要求。他画下熔炉和铜液的图形,标注:气泡少则澄,杂质浮则清。

 “不够!” 镜巫的声音带着一种窥探的狂热,“气泡乃心鬼躁动!杂质乃怨念沉渣!需以‘通灵咒’观之!匠人需紧盯铜液,念诵王咒!凡铜液映出其心中私念幻影者,即为杂质未净!需添‘魂薪’(指向角落悬吊的、关押着几个奴隶孩童的青铜小笼)!熔之入铜!”

 磨心枯槁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蛇牙笔在兽皮上划出一道幽绿的、如同毒液般的痕迹。以童魂为薪?这比断指剜目更令人发指!

 作坊内,压抑的书写声、镜巫冰冷的逼问声、匠人粗重的喘息和孩童囚笼中压抑的呜咽声交织在一起。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混合着兽皮的腥甜、铜液的硫磺恶臭、汗味和浓烈的恐惧。每一个符号的落下,都仿佛在书写一张出卖灵魂的契约。

 一个年轻的学徒,名叫“光斑”。他眼神清澈,手指纤细灵活,对镜面的反光有着近乎痴迷的敏感。他曾偷偷打磨过一小片光滑的铜片,能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的眉眼,为此欣喜不已。此刻,他被指派“制定”镜面抛光手法的“心法”。

 他展开一块新的兽皮,用蛇牙笔颤抖地画下代表磨镜石和镜胚的图形。按照本能和经验,他画着:手稳心静,力匀缓磨,观其反光,直至无瑕(用平滑的镜面和清晰的人影表示)。

 “大错!” 镜巫冰冷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光斑的心脏!枯爪猛地指向代表“心静”的符号,“心静?心静如何照鬼?需心乱!需念杂!唯有在心神激荡、杂念丛生之时磨镜,镜面方能吸附心鬼残影,照出持镜者心底最深之恶!重画!需念诵怨毒咒言,回想平生恨事,以怒火怨气催动磨石!”

 光斑握着蛇牙笔的手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笔尖深深陷入坚韧的兽皮。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这扭曲的法则一点点玷污。他颤抖着,修改了标注,在磨镜人形旁边画上扭曲的、代表怨念的黑气,以及从口中喷出的、如同毒蛇般的咒言符号。每一个扭曲的符号,都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

 “很好!” 镜巫看着修改后的兽皮,枯槁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满意的残忍,“记住!镜非映形,乃照心鬼!心鬼愈烈,镜光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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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叶枯槁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无声地走到了那口巨大的磨镜浆木盆旁。盆中粘稠的、墨绿色的浆液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腥甜,那是混合了断指骨粉、蛇毒和镜巫秘血的“魂磨浆”。他覆盖着污垢的枯爪,极其缓慢地拂过浆液表面,感受着那粘腻的触感和其中蕴含的、无数灵魂碎片哀嚎的冰冷悸动。 “法……成……” 他枯涩的声音在死寂的作坊响起,如同毒蛇舔舐着獠牙,“当……以……心……验……之!”

 “……验……镜!”

 他的枯爪随意地指向下方人群中的一个身影——正是那个刚刚被逼修改了抛光心法的年轻学徒“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