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毛毛虫 作品

第360章 杀戮的说明书

草叶枯槁的身影斜倚在扭曲的青铜王座上,如同盘踞在蛛网中心的毒蛛。“鬼颅钱”在“聚宝盆”中堆积,散发出铜锈与血腥混合的、令人不安的甜腥。这层薄薄的铜锈,如同覆盖在巨大脓疮上的痂壳,勉强维持着部落表面摇摇欲坠的秩序。然而,脓疮之下,贪婪、野心与积压的怨恨如同沸腾的岩浆,在黑暗中疯狂涌动。 疤脸腰间的皮囊日益沉重,里面塞满了沉甸甸的“鬼颅钱”。他那只独眼扫过校场上那些因饥饿和恐惧而动作迟缓的战士时,不再仅仅是暴戾,更多了几分算计的冰冷。钱能买来暂时的忠诚,但买不来真正的力量。草叶大人的虚弱显而易见,那柄噬魂邪剑的光芒都黯淡了。机会如同悬在头顶的熟透浆果,摇摇欲坠。但他疤脸深知,没有足够锋利的獠牙,即使抢到了果子,也会瞬间被其他饿狼撕碎。

 他需要更强大的兵器。草叶时代初期铸造的那些青铜剑斧,虽然染满了“喂狗”的血腥,但终究是部落统一制式的产物,威力有限。他要打造一支只属于他疤脸、只听他号令的“血卫”!要铸造更沉重、更锋利、更……恐怖的杀人凶器!要像草叶曾经做的那样,用最残酷的律法,榨出最纯粹的杀戮效率!

 血爪的算盘拨得飞快。他通过隐秘渠道倒卖物资积累的“鬼颅钱”已经堆满了他的秘密地窖。但这些铜片终究是死物。草叶的“商业通典”随着他的倒下已名存实亡,依附部落的小族群开始蠢蠢欲动,盐路和矿石的运输线随时可能被截断。他需要一种能震慑宵小、能保护他“商道”、能让他继续吸血的东西。一种……能握在自己人手里、让所有觊觎者胆寒的威慑力量!

 权力核心的真空,让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依附的小部落头人开始克扣“贡赋”,用劣质的毛皮和矿石敷衍了事;穴熊本部的一些头人则在疤脸和血爪的暗中拉拢下摇摆不定;工坊的熔炉火势时旺时衰,新铸的“鬼颅钱”成色越来越差;就连镜作坊新磨出的那些诡异铜镜,映照出的画面也越发混乱模糊,充满了扭曲的恶意和血腥的预示。

 草叶浑浊的眼窝深处,那点幽绿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跳动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部落这台机器的失控。镜中映出的混乱片段——疤脸在阴影中分发钱袋、血爪在清点成堆的铜片、小部落头人脸上掩饰不住的轻蔑、工坊熔炉旁工匠麻木眼神下深藏的怨毒——如同冰冷的针,刺着他枯槁的神经。

 混乱是毒,也是药。他需要混乱来吸引所有的不安分因子,如同腐肉吸引蛆虫。但他更需要一柄能最终碾碎所有混乱、将所有血肉重新纳入掌控的……铁锤!一柄由最纯粹的杀戮意志、最严酷的铸造律法、最系统的杀人技艺铸就的铁锤!他要编纂一部“兵器大典”,一部能将整个部落的杀戮潜能压榨到极致、并将其最终指向所有叛逆者的……“杀戮说明书”!

 “传……令……” 草叶枯涩的声音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和刻骨的阴冷,在空旷的王座间回荡,如同毒蛇在朽木中穿行,“召……所……有……懂……得……铸……兵……的……匠……人……”

 “……还……有……那……些……使……过……刀……斧……的……老……兵……”

 “……集……中……到……兵……器……库……”

 “……王……要……一……部……书……”

 “……一……部……记……下……所……有……杀……人……法……的……书!”

 兵器库。阴冷、干燥,弥漫着浓烈的金属腥气和一种……更加粘稠的、混合了恐惧和死亡的气息。巨大的木架上,沉重的青铜斧钺、长矛、短剑整齐排列,在昏暗的火把光芒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每一柄武器都仿佛散发着无形的煞气。

 被驱赶来的,是一群真正从血与火中爬出来的“人”。有手臂粗壮如古树、身上布满陈年刀疤、眼神却因反复捶打金属而有些浑浊的老铸匠;有手指缺失、脸上带着可怖伤痕、走路一瘸一拐、但眼神依旧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老兵残废;还有几个在“喂狗”律法下侥幸存活、却因“瑕疵”被判定无法再上战场的年轻工匠学徒。他们如同被驱赶的兽群,瑟缩在冰冷的兵器架下,空气中弥漫着汗臭、铁锈味和浓烈的恐惧。

 草叶枯槁的身影出现在兵器库巨大的木门前,如同死亡的阴影降临。他浑浊的眼窝缓缓扫过这群散发着煞气和衰败气息的人。枯爪指向库房中央一块被清理出来的空地。

 空地中央,堆放着一些东西:几把刃口崩缺的石斧;几柄折断的骨矛;一柄秦霄时代遗留的、造型规整但已锈迹斑斑的青铜长剑;几块残破的、画着简陋兵器图样的兽皮;还有一柄不久前被草叶判定为“疵”而“喂狗”、却被剑卫偷偷藏起的、沾着干涸血渍的青铜短剑。

 “书……名……兵……器……大……典……” 草叶枯涩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每一个人的心脏,“记……下……所……有……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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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的……样……子……” “……它……们……的……做……法……”

 “……它……们……的……用……法……”

 “……哪……怕……是……一……块……石……头……磨……尖……了……怎……样……割……开……喉……咙……最……快……”

 他的枯爪猛地指向那堆破败的兵器和模糊的草图,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三……日……之……内!”

 “……书……要……成!”

 “……记……不……全……”

 “……想……不……出……”

 “……做……不……到……”

 草叶枯槁的手指,如同指向地狱的油锅,缓缓移向兵器库角落——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架起了一口巨大的、底部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青铜鼎!鼎内翻滚着的,不是水,而是粘稠、暗红、散发着刺鼻铁腥和血腥恶臭的液体——那是收集的废弃兵器回炉熔化的铜汁,混合了草叶秘血和剧毒草药的“兵魂液”!

 “……你……们……的……骨……头……”

 “……就……是……书……的……笔!”

 “……你……们……的……血……肉……”

 “……就……是……书……的……墨!”

 “……熬……干……了……你……们……”

 “……也……要……榨……出……一……部……兵……器……全……书!”

 “骨为笔!肉为墨!” 冰冷的宣判,带着最纯粹的杀戮意志!那口翻滚着暗红铜汁的青铜鼎,瞬间化作了吞噬他们血肉、榨取他们最后一点杀戮经验的恐怖熔炉!

 一个头发灰白、左臂齐肘而断、用铁钩替代的老兵,名叫“断臂”。他布满风霜和疤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枯死的树皮。他默默走到那柄沾着血渍的青铜短剑前,用仅存的右手拿起一块粗糙的兽皮和一根磨得尖锐的烧黑兽骨“笔”。他曾用类似的短剑在黑齿战场上捅穿过无数敌人的胸膛。他不需要回忆,杀戮早已刻入骨髓。

 他沉默着,用骨笔在兽皮上勾勒出短剑的轮廓。线条冷硬、简洁,如同他失去的左臂断口。他在剑身中段一处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铸造沙眼处,画了一个醒目的叉。

 “此……处……为……‘死……穴’……” 断臂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刃……薄……三……分……”

 “……力……贯……于……此……”

 “……刺……入……胸……甲……缝……”

 “……一……击……穿……心……”

 “……敌……血……喷……三……尺……”

 他毫无感情地描述着,如同在讲解如何劈柴。骨笔在兽皮上标注着尺寸、发力角度、致命部位。每一笔落下,都带着冰冷的血腥气。

 “好!” 一个疤脸派来的、脸上带着新鲜刀疤的监工头目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继续!斧头!劈开天灵盖的角度!怎么劈骨头碎得最响!”

 断臂沉默地挪到下一张兽皮前,画下一柄沉重的青铜斧。在斧刃与斧柄连接处,他标注了一个复杂的受力点。

 “斧……落……七……分……力……”

 “……腕……转……三……分……巧……”

 “……斜……劈……颈……椎……”

 “……骨……碎……如……柴……”

 “……声……脆……如……裂……帛……”

 他的描述冰冷而高效,将杀戮简化成了最精准的力学和人体解剖学。周围的匠人和老兵们听着,脸上肌肉抽搐,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杀戮技艺的本能敬畏,有物伤其类的悲凉,更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一个年轻的工匠学徒,名叫“铁砧”。他只有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因在铸造一柄长矛时不小心留下一个微小的气孔而被判定“瑕疵”,本该“喂狗”,却因老铸匠师傅“铜锤”的苦苦哀求,被疤脸“格外开恩”留下性命,罚为“兵器大典”的苦役。此刻,他被指派“回忆”秦霄时代一种用于破甲的青铜重锤的构造。

 铁砧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他看着兽皮,又看向那口翻滚着暗红铜汁的青铜鼎,巨大的恐惧让他大脑一片空白。那些复杂的配重、锤头的弧度、手柄的防滑纹……在他混乱的记忆中模糊不清。

 “画不出来?” 监工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靠近点‘兵魂鼎’想想!那热乎气儿,最能让人开窍!”

 铁砧被吓得浑身一僵,手中的骨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惊恐地看着那口翻滚着死亡气息的巨鼎,炙热的气浪灼烧着他的脸颊。

 “捡起来!画!” 监工的声音陡然拔高。

 铁砧颤抖着捡起骨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胡乱地在兽皮上画着扭曲的线条,画着记忆中模糊的锤头轮廓。线条歪歪扭扭,比例完全失调。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麻衣。

 “废物!” 监工一把抢过铁砧手中画得乱七八糟的兽皮,厌恶地看了一眼,随手扔进旁边一堆同样不堪入目的废稿中,“滚去给铜锤拉风箱!拉不动,你就去添‘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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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砧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到角落里一个巨大的皮囊风箱旁。他的师傅“铜锤”,一个须发皆白、手臂粗壮如树干的老铸匠,正沉默地、用尽全身力气压着沉重的风箱杆,为熔炼新一批铜锭的炉火鼓风。炉火映照着铜锤古铜色的脸庞和额角滚落的汗珠,也映照着铁砧苍白恐惧的小脸。 “师……师傅……” 铁砧带着哭腔,抓住风箱另一端的木杆,用瘦弱的身体拼命向后拉拽。沉重的风箱杆对他来说如同山岳,每一次拉动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和沉重的喘息。

 铜锤布满血丝的老眼扫过徒弟稚嫩的脸庞和因用力而涨红的小脸,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和无奈。他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压下自己这一端的风箱杆,分担着徒弟的负担。沉重的“呼哧……呼哧……”声在兵器库内回荡,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漏壶的滴水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兵器库内没有鬼首铜柱,但那口翻滚的“兵魂鼎”,就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第三日,黄昏。

 兵器库内弥漫着浓烈的金属腥气、汗酸味和“兵魂鼎”散发的血腥铁锈恶臭。地上堆满了写满冰冷杀戮图文的兽皮。断臂面前的兽皮上,画满了各种兵器的致命图谱和“操作说明”,从最原始的石矛捅刺角度到秦霄时代的青铜弩机结构,再到一些他凭经验“改良”的、更加残忍高效的杀人技法。他的独臂稳定如磐石,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与手中的骨笔和兽皮上的死亡融为一体。

 铁砧瘫软在风箱旁,小小的身体因脱力而不住地颤抖,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在地上汇成一小片水渍。铜锤也疲惫不堪,靠着冰冷的墙壁喘息。

 草叶枯槁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兵器库门口。他浑浊的眼窝扫过地上那堆散发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兽皮“书稿”,又扫过疲惫欲死的断臂和瘫软的铁砧。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审视“兵器”般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