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毛毛虫 作品

第357章 交易背后的刀光

石坡上的血腥味尚未被夜风吹散,石根枯槁的躯体抱着孙女穗冰冷的尸体,一同栽倒在浸透汗与血的兽皮“农具全书”上。那口喷涌而出的污血,如同最后的祭献,染红了兽皮上扭曲的农具图形,也染红了贫瘠的碎石地。暮色彻底吞没了这片绝望的“新垦区”,只余下剑卫粗暴的呵斥和幸存者压抑的呜咽。 草叶枯槁的身影并未出现在石坡。他盘踞在扭曲的青铜王座上,浑浊的眼窝深处,幽绿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跳动着。石根临死前那口喷溅的污血,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与他校场上那口污血遥相呼应,在他被邪力充斥的混乱意识中激起冰冷的涟漪。那冷藏库的幻象,那无数个“秦霄”手持巨大、锈迹斑斑如同血痂的现代农具、瞳孔倒映着原始兽皮图形的景象,带来的冲击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具象的死亡!那是一种对整个存在根基的嘲弄,一种将他此刻榨取血肉的残酷“进步”置于绝对冰冷和荒诞终点的终极否定。

 他需要转移。需要更庞大、更汹涌的血肉能量,来冲淡这深入骨髓的冰冷虚无感,来填补那被幻象撕裂的灵魂缝隙。土地的血肉(农具全书)已被榨取,杀戮的獠牙(兵器)已备好,窥探人心的邪眼(镜作坊)正在孕育,铁血的军法(剑军)已立下威权……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条流淌着财富与生命的血管——商业。

 秦霄时代那套冰冷、高效、如同精密齿轮咬合的商业网络,早已随着他的消失而崩解。部落之间脆弱的交易链断裂,仅存的商队如同惊弓之鸟,在荒野中艰难穿行,用珍贵的盐块、兽皮和粗糙的陶器,换取其他部落勉强挤出的一点粮食或矿石。交易变得原始、低效、充满了猜忌和随时可能爆发的血腥劫掠。

 草叶浑浊的眼窝扫过王座下堆积的、来自不同部落的零星“贡品”——几块粗糙的盐晶,几张硝制得不甚完美的兽皮,几件歪歪扭扭的陶罐。这些微薄的产出,远远无法满足他庞大战争机器和日益贪婪的邪术所需。他需要一条更粗壮、更高效、更……可控的血管,将整个荒原的血肉财富,源源不断地泵入穴熊部落,泵入他的掌心!

 “传……令……” 草叶枯涩的声音带着内伤未愈的虚弱和更深沉的冰冷,“召……所……有……曾……随……秦……霄……商……队……走……过……的……人……”

 “……还……有……那……些……懂……得……计……数……记……账……的……”

 “……集……中……到……交……易……场……”

 交易场。穴熊部落中央一片相对平整的开阔地,曾是秦霄时代建立起的、有简陋棚屋和石台、供部落内部和外部进行有序交换的场所。如今,棚屋倾颓,石台布满苔藓和鸟粪,地面坑洼不平,弥漫着牲畜粪便和腐烂草料的混合臭味。

 被驱赶来的,是一群更加复杂的人。有脸上带着风霜和刀疤、眼神警惕如狐的老行商;有手指因为常年掐算而变形、眼神却依旧带着精明的“账房”;还有一些在部落内部负责物资分配、精于算计的“管事”。他们彼此戒备,却又在草叶的威压下,如同被驱赶的羊群,瑟缩在交易场冰冷的泥地上。

 草叶枯槁的身影出现在交易场边缘一处残破的石台上。他浑浊的眼窝缓缓扫过下方这群散发着市侩、狡黠和恐惧气息的人。腰间噬魂邪剑的剑柄,在他枯爪无意识的摩挲下,那扭曲的暗红纹路如同饥渴的毒蛇,微微搏动。

 “王……要……一……部……法……” 枯涩沙哑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投入死水,“一……部……商……道……的……铁……律!”

 “记……下……所……有……交……易……的……规……矩……”

 “……盐……值……几……何……”

 “……谷……换……何……物……”

 “……路……过……何……部……需……纳……何……贡……”

 “……哪……怕……是……一……捧……泥……土……的……价……码……”

 他的枯爪猛地指向空地中央。在那里,一群被他奴役的工匠,正围绕着几件散发着新鲜泥土和金属腥气的青铜器物忙碌着。

 核心的器物,是一尊巨大的、造型极其怪异的青铜秤。秤杆足有手臂长,粗壮无比,上面并非秦霄时代那种冰冷的刻度,而是用粗粝的手法刻满了扭曲的符文和痛苦挣扎的人形浮雕。秤杆两端悬挂的,并非传统的秤盘,而是两个巨大的、边缘被打磨得锋利如刀的青铜圆环!圆环内壁,同样布满了细密的、如同鲨鱼牙齿般的倒刺!秤杆的支点,则是一尊狰狞的青铜鬼面,鬼面口中衔着一根粗大的、布满荆棘状尖刺的青铜秤砣!

 “此……乃……血……秤!” 草叶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冰冷威压,“商……道……即……战……道!”

 “交……易……即……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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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有……交……易……” “……必……用……此……秤!”

 “秤……杆……平……”

 “……契……成……”

 “秤……杆……斜……”

 草叶枯槁的手指,如同指向地狱的油锅,缓缓移向那尊狰狞的青铜鬼面!

 “……鬼……面……张……口……”

 “……秤……砣……落……”

 “……落……于……何……处……”

 “……何……处……便……断!”

 “……断……指……”

 “……断……掌……”

 “……断……头……”

 “……视……斜……度……而……定!”

 冰冷的宣告,如同无形的冰锥,刺穿了每一个商人的心脏!“血秤”!这根本不是交易工具,而是最残酷的刑具!秤杆的倾斜度,直接决定了交易者的肢体甚至生命!那锋利的秤环倒刺,那荆棘状的秤砣,那狰狞的鬼面……每一个元素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商……法……即……此……秤……” 草叶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最终判决,“秤……砣……落……下……”

 “……契……约……即……以……血……写……成!”

 “违……契……者……”

 “……视……同……叛……逆!”

 “……全……族……皆……可……捕……杀……为……奴!”

 “血契!” 冰冷的宣判,彻底断绝了所有商人的侥幸!这“商业通典”,根本不是促进交易的规则,而是草叶用来敲骨吸髓、发动战争、将整个荒原都纳入血腥掠夺体系的屠刀!

 “写……下……它……” 一个镜作坊调来的、浑身散发着草药和蛇腥气的枯槁助手,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带着一道长长刀疤的老行商身后。枯爪将一块带着浓烈防腐药味的兽皮和一根磨得尖锐的烧黑兽骨“笔”,塞进老行商微微颤抖的手中。兽皮旁边,还放着一块粗糙的泥板,上面用炭条画着一些代表不同物品的简陋符号和歪歪扭扭的计数刻痕——这是秦霄时代遗留的、最原始的“账本”。

 老行商名叫“骨牙”。他走南闯北几十年,最是精明油滑,深谙在刀口上舔血的商道规则。他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冰冷的兽骨“笔”,浑浊的眼珠快速转动。草叶的意图昭然若揭——要榨干所有商路的价值,要精确到每一粒盐、每一捧土的掠夺!这所谓的“通典”,就是掠夺的清单和发动战争的借口!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活下去,才有机会。他颤抖着,在兽皮上画下第一个符号——代表盐块的粗糙晶体图形。然后,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标注上:一捧盐 = 一袋谷(用一种装满谷物的兽皮袋图形表示)。

 “太贱!” 枯槁助手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抽来,枯爪指向盐块图形,“王盐!神赐!岂能如此低贱!重标!一捧盐,换三袋谷!外加一张完整熊皮!”

 骨牙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在刻意抬高价格,制造冲突的借口。他不敢反驳,颤抖着修改了符号,将代表谷物的兽皮袋图形画了三个,旁边又加了一个熊头图形。

 “下一个!黑齿部落的铁矿砂!如何计价?” 助手的声音毫不停歇。

 骨牙回忆着那条被穴熊屠灭的黑齿故地矿脉。他画下铁矿砂的图形(一堆黑色的碎石),犹豫了一下,标注:一筐矿砂 = 十捧盐。

 “太贵!” 助手的声音带着暴戾,“黑齿已亡!矿砂无主!皆王之土!一筐矿砂,换五捧盐!不愿?便是违逆王法!血秤伺候!”

 骨牙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骨笔在兽皮上划出一道难看的痕迹。他咬着牙,修改了符号和比例。这哪里是交易?这是赤裸裸的明抢!用最低的价格,强买强卖!任何不满,都会成为血秤落下的理由!

 交易场内,压抑的书写声、助手冰冷的呵斥声、商人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混合着兽皮的防腐药味、铜器的腥气、汗味和浓烈的恐惧。每一个符号的落下,都仿佛在书写一张通往地狱的门票。

 一个负责部落内部物资分配的年轻“管事”,名叫“算盘”。他手指纤细,对秦霄那套冰冷的计数方法掌握得最好。此刻,他被指派“制定”部落内部不同等级人员的物资配给标准。

 他展开一块新的兽皮,用骨笔画出代表战士、工匠、农奴、奴隶的不同人形符号。按照秦霄时代的“效率”原则,他本能地开始标注:战士(强壮图形)—— 每日谷三捧,肉一块;工匠(工具图形)—— 谷两捧半,肉半块;农奴(锄头图形)—— 谷两捧;奴隶(锁链图形)—— 谷一捧。

 “错了!” 枯槁助手冰冷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算盘的心脏!枯爪猛地指向代表奴隶的符号,“奴隶!猪狗不如!何须一捧谷?半捧足以!省下的,皆为王之财!”

 算盘脸色瞬间煞白!半捧谷?那连维持最低生存都不够!这等于直接判了所有奴隶慢性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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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农奴!” 助手的声音带着贪婪,“两捧?太多了!一捧半!省下的谷,用来酿酒!祭神!壮王威!” 算盘握着骨笔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骨笔深深陷入坚韧的兽皮。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这冰冷的数字一点点凌迟。他颤抖着,修改了标注,将奴隶的配给改为半捧谷(画了半只空碗),农奴的改为一只半空碗(代表一捧半)。每一个减少的符号,都如同从他心头剜下一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