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毛毛虫 作品

第338章 缴不出的人成了祭品

巨釜炉膛深处,赤金色的熔流如同被禁锢的岩浆,在沉重的青铜釜壁内缓慢翻滚、鼓泡,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咆哮。浓烈的硫磺、焦糊金属与血肉焚尽的恶臭,如同凝固的油脂,涂抹在工坊每一寸被烟火熏黑的木梁和泥地上,也深深渗透进每一个被迫在此劳作的幸存者的肺叶,成为他们灵魂中无法洗刷的烙印。 工坊内部空间巨大而压抑。几处巨大的火塘在角落熊熊燃烧,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悬挂其上的巨大陶坩埚,坩埚内盛放着从部落各处搜刮来的、混杂着泥土和杂质的粗糙铜矿石。高温让空气扭曲蒸腾,热浪夹杂着矿石被烧灼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风箱如同垂死巨兽的肺腑,在几个瘦骨嶙峋的俘虏拼命拉扯下,发出沉重而单调的“呼哧……呼哧……”喘息,将滚烫的气流持续不断地压入坩埚底部。每一次风箱的拉动,都伴随着俘虏们从胸腔深处挤压出的、野兽般的低吼和汗水砸落在滚烫泥地上的“滋啦”声。

 中央区域,几尊体型稍小、但结构更为复杂的青铜熔炉(形似巨釜但开口更大,便于浇铸)一字排开。炉膛内燃烧着同样粘稠的赤金色火焰,散发出更加灼人的热力。炉口上方,粗大的陶制导流槽如同巨兽的食道,连接着上方巨大的陶坩埚,粘稠滚烫、闪烁着刺目金红色光芒的铜浆,正沿着导流槽缓缓流入下方早已准备好的、排列在泥地上的陶范之中。铜浆注入陶范的瞬间,“滋啦”作响,腾起大股刺鼻的白烟,混杂着陶土被灼烧的焦糊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金属粉尘,如同淡金色的毒雾,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砂砾般的摩擦感,沉甸甸地压在肺腑深处。工坊的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混杂着铜屑、炭灰、泥浆和干涸血迹的污秽“地毯”,踩上去粘腻而松软,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混合恶臭。

 数十名俘虏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在工坊内麻木地移动着。他们大多赤裸着上身,皮肤被高温烤得通红发亮,布满燎泡和烫伤的疤痕,又被厚重的金属粉尘和汗水的混合物覆盖,呈现出一种肮脏的、如同铜锈般的深褐色。眼神空洞呆滞,如同蒙上了一层永不消散的灰翳。动作僵硬而重复:搬运沉重的矿石投入坩埚、拼命拉扯巨大的风箱、用长柄陶勺舀起滚烫的铜浆注入导流槽、或者守候在陶范旁,等待铜浆冷却后撬开范体,取出里面初步成型的、粗糙的青铜锭或器物毛坯。

 “沙…沙…沙…”

 一阵阵单调而刺耳的摩擦声在工坊一角持续不断地响起,如同无数只沙蚕在啃噬朽木。那是负责打磨的俘虏。他们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面前堆放着刚刚从陶范中取出的、边缘粗糙、布满铸造毛刺的青铜锭或粗陋的器物(如箭头、矛头、小刀等)。他们的双手紧握着粗糙的砂岩磨石,用尽全身力气,在冰冷的青铜表面反复摩擦、刮削!动作因疲惫而变形,每一次刮擦都带起一蓬蓬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细碎铜屑!

 铜屑如同最恶毒的粉尘,无孔不入。它们随着每一次摩擦溅射出来,粘附在俘虏们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皮肤上,钻进他们因干渴而大张的口鼻里,糊住他们布满血丝的眼睛。汗水和铜屑混合,在皮肤上凝结成一层粘稠、散发着金属腥气的污秽泥壳,堵塞毛孔,带来刺痒和灼痛。他们的手指早已被粗糙的砂岩磨石磨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指甲断裂翻卷,露出底下鲜红的嫩肉!每一次用力摩擦,磨石粗糙的表面都如同锉刀般刮过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鲜血混合着铜屑和汗水,将磨石和青铜毛坯染成一种污秽的、暗红近黑的粘稠颜色。

 一个年轻的俘虏正用力打磨一块边缘极其锋利的青铜矛头毛坯。他的双手十指早已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指尖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森白的指骨!每一次摩擦,剧痛都让他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垂死野兽般的痛苦呜咽。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淌下,冲开铜屑的污痕,留下苍白的沟壑。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块青铜矛头,眼神空洞而绝望,仿佛那不是器物,而是他生命最后的倒计时。

 突然!

 “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猛地响起!如同尖针刺破了工坊沉闷的喧嚣!

 是那个打磨矛头的年轻俘虏!剧痛和麻木让他动作失控!紧握的磨石猛地打滑!锋利的砂岩边缘如同断头台的铡刀,狠狠切在了他右手大拇指早已血肉模糊的指根上!

 “噗嗤!”

 一声皮肉被硬生生切断的闷响!

 半截沾满铜屑和污血、指甲盖已经磨秃的大拇指,如同被抛弃的垃圾,带着一小股喷溅的鲜血,猛地飞了出去,砸落在不远处沾满铜屑的泥地上!

 年轻俘虏呆滞了一瞬,仿佛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随即,迟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呃啊——!!!” 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丢开磨石和矛头,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攥住鲜血狂涌的右手断指处!身体因剧痛而疯狂地蜷缩、扭动,如同被扔进滚油锅的活虾!粘稠的鲜血混合着铜屑,从他指缝间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污秽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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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坊内的喧嚣瞬间停滞了一瞬。麻木的俘虏们动作僵硬地看向惨叫传来的方向,眼神中除了空洞的麻木,终于有了一丝被惊动的、如同死水微澜般的恐惧和……兔死狐悲的绝望。没有人上前,没有人敢上前。空气中只剩下年轻俘虏撕心裂肺的惨嚎和风箱沉重的喘息。 “嚎什么!” 一声粗暴的呵斥如同鞭子抽打在凝固的空气上!一个负责监工、腰间挂着新铸青铜短剑的俘虏(正是之前被秦霄临时任命、又被鬼镜威慑的“新贵”之一)大步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混杂着权力带来的凶狠和对更高层级恐惧的紧张,看着地上翻滚惨叫、血流如注的同伴,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浓浓的不耐烦和一丝被麻烦缠身的恼怒。

 “废物!这点活都干不好!” 监工狠狠一脚踹在年轻俘虏因剧痛而蜷缩的腰眼上!剧痛让俘虏的惨嚎戛然而止,变成窒息般的抽气。“拖走!别死在这儿脏了地方!” 监工厌恶地挥挥手,如同驱赶一只垂死的苍蝇。

 两个同样麻木的俘虏如同提线木偶般上前,粗暴地抓住年轻俘虏的脚踝,将他如同死狗般拖离了工坊角落。断指处涌出的鲜血在污秽的泥地上拖出一道刺眼的、长长的红痕,最终消失在工坊门口那片被浓烟笼罩的昏暗之中。地上,只留下那半截孤零零的、沾满铜屑和污血的断指,还有那块被丢弃的、染血的青铜矛头毛坯。

 监工皱着眉,目光扫过周围其他俘虏惊惧麻木的脸。“看什么看!干活!” 他挥舞着拳头,发出变调的咆哮,“耽误了铸币!耽误了缴税!等着喂炉子吧!”

 “税”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每一个俘虏的心脏!麻木的身体猛地一抖,眼神中的恐惧瞬间盖过了麻木。他们更加用力地低下头,更加拼命地摩擦起手中的青铜毛坯,仿佛那粗糙的磨石是他们唯一能暂时保住性命的救命稻草。刺耳的“沙沙”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更加绝望。

 工坊中央,靠近那几尊熔炉的区域。这里温度更高,热浪灼人。巨大的陶范被整齐地排列在泥地上。这些陶范并非用于铸造兵器或工具,而是铸币范!范体由细腻的河泥烧制而成,内部分成数十个紧密排列的、如同蜂巢般的小型凹槽。每个凹槽的形状,都是一个极其粗糙、边缘带着毛刺的圆形方孔钱轮廓。

 草叶枯槁的身影如同一个不散的幽灵,立在一排刚刚浇注完毕、尚在冷却的铸币陶范旁。浑浊的眼窝深处毫无波澜,倒映着陶范缝隙中蒸腾的丝丝白气和隐约透出的暗红色泽。他手中托着一个粗糙的陶碗,碗里盛放着粘稠的、暗红近黑、如同融化沥青般的液体——正是之前奠基水渠、压制鬼镜时使用过的、混合了他自身腐血和秘药的“秽血”。

 枯爪探出,枯指沾着碗中粘稠冰冷的秽血。他的动作稳定而精准,如同最虔诚的画师在绘制神谕。枯指沿着陶范的缝隙,极其缓慢地、一笔一划地勾勒着。描绘的并非符文,而是几个扭曲变形、如同孩童涂鸦般、却又带着一种诡异韵律的象形符号——那是用最原始的线条勾勒出的“税”字雏形!粘稠的秽血渗入滚烫的陶范缝隙,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腾起带着浓烈腥甜恶臭的淡淡黑烟。每一个“税”字符号完成,都仿佛在泥地上投下一道无形的、沉重的枷锁。

 “以此符为契,” 草叶枯涩的声音如同墓穴中吹出的阴风,在熔炉的咆哮和俘虏的喘息声中低低响起,却清晰地钻入每一个人的耳蜗深处,“血肉为质,铜流为形,神鬼共证……纳!”

 随着最后一个“纳”字如同冰冷的铆钉般砸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血腥契约、金属重量和大地深处阴寒气息的沉重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瞬间降临在工坊内每一个幸存者的肩头!他们感觉自己的脊梁似乎被压得更弯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铜腥味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秦霄的身影出现在工坊门口。青铜面具在门外透入的惨淡天光和工坊内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反射着冰冷而坚硬的光泽。甲胄前襟上那几点暗红的血渍早已干涸,如同凝固的毒痂。他的步伐沉稳,仿佛前几日高台上那场灵魂崩裂的剧痛从未发生。深不见底的眼孔深处,那两簇火焰重新燃起,冰冷、纯粹,如同淬火后的寒铁,不带丝毫波澜。昨日的崩溃,如同被强行抹去的污痕,只留下更加坚硬、更加冰冷的意志内核。

 他的目光扫过工坊内如同地狱熔炉般的景象:翻滚的铜浆、喷吐的火焰、弥漫的粉尘、血肉模糊的磨石工、以及草叶在陶范上勾勒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税”字符号。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同冰冷的齿轮按照预设的轨迹运转。恐惧和痛苦是润滑剂,效率是唯一的目标。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戴着青铜护手的右手,指向草叶刚刚完成最后一道“税”字符号的那排陶范。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的嗡鸣和不容置疑的冰冷,清晰地传遍整个喧嚣而压抑的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