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极泰来来来来 作品

第 264章 樊胜美对家庭的想象

樊胜美对“美好家庭”的想象,从来都匮乏得像冬日里稀薄的阳光。小时候,她窝在被子里听着外间父母的争吵声,锅碗瓢盆摔在地上的脆响混着尖利的指责,像碎玻璃碴子扎进耳朵里。

那时她最大的心愿简单得可怜:要是爸爸妈妈能少吵几句,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地分坐在桌子两端吃饭,就够好了。

她也偷偷盼过哥哥。

盼他别总抢自己碗里的肉,别把她好不容易攒下的糖塞给邻居家的小孩,盼他能像课本里写的那样,会护着妹妹,会在她被欺负时站出来说一句“这是我妹”。

可现实里,哥哥永远是那个张着手向爸妈要零花钱、转头就把她的作业本撕了叠纸飞机的人。

上学后,愿望又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物件。看着同桌崭新的田字格本,封面印着鲜艳的小红花,纸页光滑得没有一点褶皱,她攥着手里那本哥哥用剩的本子,指腹摩挲着扉页上模糊的名字,心里像被猫爪挠着。

她不贪心,就想要一本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新本子,没有别人的字迹,没有被撕过的毛边,翻开时能闻到淡淡的纸香——那样,好像自己也能拥有一点点被认真对待的甜。

这些细碎的、卑微的念头,就是她对“美好”的全部认知。从来不敢想什么阖家欢乐,不过是求一点安稳,一点体面,一点独属于自己的温柔罢了。

长大以后,樊胜美对“好大学”和“大城市”的执念,像暗夜里疯长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骨血。

家里的客厅永远挤得转不开身,哥哥的杂物堆在角落,父母的旧藤椅占着正中,留给她的只有一张窄小的折叠床,白天收起来靠在墙根,晚上铺开时连伸直腿都费劲。头顶是昏黄的灯泡,亮起来时能照见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也能照见她摊开在膝盖上的旧课本——纸页卷了边,字迹是前几届学生留下的,密密麻麻的批注里夹杂着她自己用铅笔写的小字。

没有补习班可上,她就把课本翻得卷了角,一道题琢磨到深夜;没钱买辅导资料,就去废品站淘别人丢掉的旧卷子,用橡皮一点点擦去上面的字迹再重新做。夜深了,父母和哥哥的鼾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此起彼伏,她就悄悄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手电筒,裹紧薄被,在被子里支起一个小小的、闭塞的光亮空间。

光柱落在泛黄的纸页上,也落在她眼里。她咬着唇,指尖因为用力而掐进掌心,心里反复地、狠狠地发誓:一定要考上最好的大学,一定要走出去,去那些电视里才能看到的大城市。

那里该有宽敞的街道,有亮到深夜的路灯,有不用和全家人挤在一间屋里的房子吧?哪怕只是想想,那点模糊的光亮,也足够支撑着她在逼仄的折叠床上,熬过一个又一个被鼾声和贫穷填满的夜晚。

到上海之后,樊胜美也被短暂的迷失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