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掷千金,庶子布饵
假山背后,树影斑驳,将薛蟠那张因贪婪而涨红的脸映照得更加狰狞。他身上的酒气混合着汗味,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贾环笼罩其中。
“薛大哥,你……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
贾环装出快要喘不过气的样子,手无力地推拒着薛蟠的胸膛,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恐与慌乱。
他越是如此,薛蟠就越是笃信自己抓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非但没松手,反而将贾环往假山深处又拖了几分,压低了声音,如同恶狼低吼:“好好说?你小子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今天就把你塞这假山缝里!快说,那纸上写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也不能说是真的……”
贾环结结巴巴,眼神四处乱瞟,仿佛生怕隔墙有耳,“那只是小弟的一点……一点痴心妄想罢了。”
“放屁!”
薛蟠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我薛家就是做生意的,什么痴心妄想能写得这么清楚?盐引、价钱、利润,还有‘年家公子’!你当我薛蟠是傻子吗?”
贾环心中冷笑,你不是傻子,谁是傻子?
但他面上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声音也带上了哀求的意味:“薛大哥,薛大爷!您是我亲哥!我求您了,小点声!这事要是被第二个人听了去,我们俩,不,是咱们两家,都得掉脑袋!”
“掉脑袋”三个字,终于让兴奋过头的薛蟠冷静了一丝。
他知道盐政是禁脔,其中的凶险远非寻常买卖可比。
他松开了揪着贾环衣领的手,但依旧将他堵在角落里,恶狠狠地道:“算你识相。现在,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明白!否则,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开口!”
贾环仿佛被他吓住了,身体靠着冰冷的石壁,微微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才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说道:“这事……这事是小弟前几日去城外潭柘寺上香时,无意中遇到的。”
他开始了他早已编好的故事,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
“小弟在那里遇到一位公子,气度不凡,身边跟着的护卫,腰牌上都刻着‘抚远’二字。我们偶谈了几句诗文,那位公子竟对小弟青眼有加。后来他才无意中透露,他……他父亲,正是当朝抚远大将军,年羹尧。”
“年羹尧?”
薛蟠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名字,对于他们这种皇商家庭来说,简直如雷贯耳!
那是跺一跺脚,整个西陲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宠臣!
贾环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与有荣焉又后怕不已的复杂神情:“正是。年公子说,他见我虽是庶出,却有几分抱负,不忍我埋没在这富贵丛中,便有意提携。他告诉我,圣上早已不满两淮盐政的积弊,有意彻查整顿,不日便会有雷霆手段下来。到时候,如今那些被豪商大族垄断的旧盐引,都会变成废纸一张!而朝廷会发行新引,价格重定!”
薛蟠听得心惊肉跳,这等朝廷机密,别说是他,就是他父亲在世时,也未必能探听到一星半点!
“年公子的意思是,只要能赶在消息公布之前,用低价将那些急于脱手的旧盐引买进,再通过他的门路,在新政之后,换成朝廷认可的新引……这一买一卖,一进一出,其中的利润……”
贾环没有说下去,只是咽了口唾沫,眼中射出与薛蟠如出一辙的贪婪光芒。
薛蟠的呼吸已经完全粗重了,他的脑海里已经不是银子,而是一座座金山!“那……那纸上写的,一千两能赚六百两,是真的?”
“只会多,不会少!”
贾环斩钉截铁地说道,“年公子说了,这是他送给我的进身之阶!只是……只是我……我哪里来的一千两本金?”
他说着,脸上又露出那种痛心疾首、错失良机的表情。
薛蟠一听,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假山后显得格外突兀:“本金?哈哈哈哈!我当是什么难事!兄弟,你真是守着金山要饭吃!你缺什么,都不能缺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