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众人没在花满楼待上两日,就传来了谢折出城的消息。

谢拾安学着谢瓒的派头,没穿内袍,只松松垮垮披着一件玄黑色宽袖外裳,一副狗头军师的架势。

他慵懒地分析道:“朔州开凿运河本就导致国库吃紧,如今烽烟四起诸侯叛变,户部财政更加紧张。因此哪怕没能抓捕到咱们,他也是等不下去了,他必须尽早拿到白玉京的财富!”

闻星落和谢观澜、谢厌臣对视一眼。

半晌,她鼓掌笑道:“四哥哥分析得真好!”

谢观澜正襟危坐,眉眼笑得危险,“谢拾安,你再袒胸露背没个正经试试?”

“三哥都能这么穿,我为什么不能?”谢拾安有点不服气。

陈乐之捧着果盘上来,扬声道:“人家三公子人高马大肌肉漂亮,怎么穿都好看,至于你嘛……”

少女挑剔地打量谢拾安浑身上下,随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

谢拾安羞恼。

他只是不如三哥年长,再给他两年时间,他会和三哥一样的!

他受不住陈乐之盯他腹肌的目光,慌忙拢了拢衣襟,面色不愠,“陈乐之!”

“姑奶奶在此!”

“你是不是看上我三哥了?!”

陈乐之脸颊上掠过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她是觉得谢瓒很好。

那种充满攻击力的容貌和身材,简直就是她的梦中情郎!

而且谢瓒这人贼有意思,一个人跑到京城卧底多年,不仅洗脱了奸细的嫌疑,还成功打入废太子身边一跃而成东宫心腹,忤逆父兄在前背叛废太子在后,这人简直不要太带感!

她轻咳一声,嚷嚷道:“你管我?!”

“我三哥有心上人了!”

“我知道,他喜欢表姐嘛!那你都能对表姐有好感,我对三公子生出好感怎么啦!退一万步想,万一他俩掰了,咱俩不就有机会了?!”

谢拾安:“……”

这死丫头说得好有道理!

“我有一计,”谢拾安突然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我不是有婚约吗?到时候我央三哥跟表姐和咱俩一块儿成亲,然后趁他俩不注意偷换花轿,等生米煮成熟饭,事情不就成了?!”

闻星落瞅着两人。

以后的事还没有着落呢,这两人就开始凑一块儿算计了。

而且好像还算计得不太明白的样子,他们也不想想谢瓒一个人的心眼子就比他俩加起来还要多……

她叹了口气,正欲从果盘里拿东西吃,一颗剥好的葡萄送到了她的唇边。

她望向谢观澜。

青年身穿绯衣秾丽俊美,低垂着眼帘幽幽道:“看来你我成亲的那日,我得提前检查花轿,省的被谁偷换了去。”

闻星落忍不住弯起眼睛笑。

她咬住葡萄。

酸甜的汁液在唇齿间漾开,谢观澜却没收回手,只眸光晦暗,顺势用指腹按了按少女细嫩绯红的唇瓣。

直到谢厌臣提醒般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谢观澜才不紧不慢地收回手。

闻星落知晓刚刚的小动作被自家二哥哥看了去,不禁悄悄闹了个脸红。

她垂下头抓住襦裙,偷眼瞄向谢观澜,却见青年依旧不慌不忙正襟危坐,仿佛他俩清清白白。

这份从容气度,真不愧是西南兵马都指挥使!

谢折出城的仪仗十分盛大,还带走了不少禁卫军。

他刚走不久,京城的防守就松懈了下来,谢观澜等人混在寻常百姓之中,拿着伪造的籍贯和文牒,悄无声息地出了城。

一路往西南方向跑了五十里路,已经隐约能看见远处驻扎的军队。

陈玉狮带着副将们,率先迎了出来。

闻星落被谢观澜抱下马背,不由眼前一亮,“陈世子——不对,我该称呼你汉中王了。”

因为近日没有发生战事,所以陈玉狮并没有披甲执锐,只穿了一身便利的日常窄袖束腰锦袍,长发却梳成了简单漂亮的女子发髻,鬓边还认真地簪了一朵鲜嫩小花。

自打她登上汉中王的位置,掌控了汉中郡的兵权,就没再刻意隐瞒女子身份。

她喜欢舞枪弄棒,也喜欢梳头簪花。

她不觉得女儿身是很丢脸的事,她乐意以女儿身出现在人前,乐意以女儿身应对底下不服气的将帅们,更乐意戴着花儿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陈玉狮爽利笑道:“承郡主的福。”

众人寒暄了一阵,宋家大少道:“一直站在门口做什么,酒菜已经预备好,指挥使大人这边请?”

众多将领的注视下,谢观澜稳稳扣住闻星落的手,牵着她大步踏进营帐。

蜀郡的将帅们多是谢观澜从蓉城带出来的,因此知晓闻星落是谁。

汉中郡和凉州郡的一些将领,却不认得闻星落。

他们只瞧见那小姑娘削肩细腰袅袅婷婷,肩上还系着谢观澜的暗红绣金披风,虽是弱不禁风了些,却着实有着国色天香的美貌,行走间俨然一副被谢观澜捧在手掌心的姿态。

一番好奇打听,才从谢拾安口中知晓她的身份。

“你们说宁宁呀,她是我祖母的宝贝疙瘩,是我大哥藏在的心尖尖上的人儿!”谢拾安恣意张扬,“反正你们就别打她的主意了,否则我大哥一定会弄死你们的!”

陈乐之凶巴巴地叉腰附和,“没错!你们也别想着把自家妹妹许给谢观澜,搞出联姻之类的事,总之你们谁也不许打他们两个的主意!”

营帐闹闹哄哄的。

一场宴会,直到临近子时方才结束。

明月高悬。

闻星落没吃酒,只坐在宴席间,笑盈盈地看谢观澜同那些将领们觥筹交错。

他的酒量实在很好,然而架不住那群火气旺盛的年轻人展开的车轮战,一个个跟劝酒的老油条似的,俨然不把他灌醉就不肯罢休。

等宴会散场,谢观澜已是熏醉。

扶山和曳水把他扶到屏风后的一张躺椅上,冲闻星落拱了拱手,才相继退了出去。

闻星落留在营帐照顾谢观澜。

借着昏黄的油灯,她拿拧干的毛巾仔仔细细擦拭他的脸颊和脖颈。

她怕他闷汗着凉,又解开他的衣襟,替他擦拭身子。

正擦着,谢观澜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少女抬起头。

四目相对,谢观澜的狭眸如幽暗积水的深潭。

他像是喝醉了,又像是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