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谢厌臣低低念诵起幼时学过的文章。谢序迟大喜,“阿厌,你果然记得!”
城楼外,寒风吹起一卷蓬草,隐隐有细雪落下。
远天灰白。
谢厌臣仰头望向黯淡的天色,“我去京城当质子的那年,进国子监学的第一篇文章,就是《横渠四句》,怎么会记不得?”
“那你……”
谢序迟欲言又止。
他想问谢厌臣,还记不记得当年两人在国子监初识的情景。
彼时他的生母是张贵妃,却因为皇后无子,被抱养在了皇后膝下,于是他两头都受猜忌,两头都不受宠。
宫人们不尽心伺候,导致他幼时体弱多病,常常在学堂里走神睡着。
那天夫子抽考这篇文章,他睡意沉沉被叫起来背诵,却因为没有提前预习功课,一个字也背不出来。
满堂哄然大笑中,他身边突然传来很轻柔的声音,一句一句悄悄告诉他《横渠四句》的内容。
他这才发现,他身边坐了个面生的白衣小孩儿。
他按照他的提点,涨红着脸,慢慢念完了那四句话。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小孩儿叫谢厌臣,是从镇北王府来的质子。
七岁的谢厌臣很爱干净,无论是笔墨纸砚还是书包衣裳,都收拾得整洁细致,他的性情温和如水,见谁都笑呵呵的,虽然只是府里的庶子,但才学和品貌却是一等一的好。
慢慢的,他和谢厌臣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们约定,将来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他们,要成为最好的君臣。
“阿厌……”
高大的城楼下,谢序迟遍绣四爪金龙的太子服制在寒风中摇曳,分明华贵已极,却又莫名萧索。
他看着白衣青年,看着他手里与他并不相配的骨笛。
他的眼眸逐渐黯淡,终究没有再提起从前的事,只耐心叮嘱道:“我还会给你写信的,你记得给我寄回信。”谢序迟和谢厌臣道别的时候,谢瓒挑开马车窗帘。
魏萤一手撑着腮,冷笑,“这里已经瞧不见镇北王府了。”
谢瓒没理她,只仰头望向巍峨高耸的城楼。
城楼上悬挂着巨大的匾额,“蓉城”二字古朴端肃,在百年来的风雪中丝毫未改,他记得他当年离家的时候,这副匾额也是今天这般模样。
他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睛有些酸胀。
正欲收回视线,却见城楼上多了个人。
绯衣玉带,手撑纸伞。
是他的长兄,谢观澜。
隔着茫茫雪霰,两人对视良久。
车队开始启程,在驿道上渐行渐远。
城楼上的那人,逐渐消失在茫茫大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