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木木子书 作品

第3章 秽土初探

东土大千界,南瞻部洲,滨南郡地界。

沈砚的身影自虚空中凝实,落于距离石滩镇尚有数十里的一处荒僻山岗。

他并未直接降临镇外河滩,而是遵循幽冥行事准则,需以凡俗身份为掩护,徐徐图之,避免惊世骇俗,打草惊蛇。

他心念微动,靛蓝判官袍服化作一件洗得发白、浆洗得干净整洁的青布长衫,手中功德簿副卷隐去,背后多了一个半旧的藤编药箱。

面容稍作调整,褪去几分清冷疏离,多了些许风尘仆仆的沧桑与医者的温和。此刻的他,俨然一位行走四方、悬壶济世的游方郎中。

然而,即便相隔数十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已如同跗骨之蛆,顽强地钻入鼻腔。

那并非单纯的粪臭,而是混合了食物高度腐败的酸馊、污水淤积发酵的腥臊、垃圾焚烧的焦糊、以及某种…深层组织溃烂化脓的甜腥的复杂气味,粘稠、厚重、极具穿透力,仿佛能渗入衣物、皮肤,直抵灵魂深处。

空气也变得粘滞、湿热,带着一种令人胸闷的压抑感。

沈砚眉头微蹙。他经历过很多幽冥战场、恶鬼巢穴,但如此规模庞大、性质复杂、且与人间苦难深度纠缠的污秽,实属罕见。

这气味本身,便是一种无声的控诉与折磨。

他深吸一口气,并非呼吸空气,而是以幽冥感知代替嗅觉,屏蔽了大部分生理不适,但那股污秽气息在法则层面的粘滞、腐蚀与怨念纠缠之感,却更加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迈开脚步,沿着一条坑洼不平、尘土飞扬的官道,向着恶臭的源头——石滩镇走去。

越靠近石滩镇,景象愈发凋敝。官道年久失修,路面龟裂,积水坑洼中泛着油腻的灰绿色光泽,漂浮着腐烂的菜叶、虫尸和不明污物。

道旁田地荒芜,杂草丛生,偶有几株顽强存活的树木,也是枝叶稀疏枯黄,蒙着一层厚厚的灰黄色尘埃,如同垂死的哨兵。

空气中弥漫的恶臭愈发浓烈,几乎化为实质,令人呼吸不畅,头晕目眩。蝇虫的数量开始激增,嗡嗡声不绝于耳,如同不祥的序曲。

行至镇口,景象更显破败。低矮的土坯房屋歪歪斜斜,墙壁斑驳脱落,许多窗户用破布或木板钉死。街道狭窄泥泞,污水横流,垃圾随意堆积在角落,散发着阵阵酸腐气。

行人稀少,且皆行色匆匆,面色晦暗,眼神躲闪,用破布紧紧掩住口鼻,不愿多停留一刻。

整个镇子笼罩在一种无形的压抑、恐慌与绝望的氛围中,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腐烂的伤口。

镇口唯一的茶摊门可罗雀,摊主无精打采地驱赶着苍蝇,眼神麻木。

沈砚的目光并未停留于镇内,而是径直穿过这死气沉沉的街道,走向镇外那片浊黄氤氲笼罩、如同巨大脓疮般的河滩方向。

他清晰地感知到,那便是孽台镜所示、秽瘴领域的核心,是痛苦与污秽的源头。

刚出镇口,一股强烈的法则压制感便如同粘稠的泥沼,瞬间包裹全身!

脚下的土地不再是松软的泥土,而是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板结的、散发着淡淡腥臭的秽土。踩上去,感觉湿滑、粘腻,仿佛踩在腐败的肉块上。

草木绝迹,连生命力最顽强的野草也难以在此扎根,只有一些灰绿色的、滑腻的苔藓状物附着在岩石和朽木上,散发着霉烂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的浊黄雾气,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缓缓蠕动,所过之处,连岩石都仿佛被侵蚀得黯淡无光,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类似油污的薄膜。

视觉变得模糊,光线昏暗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污浊的油膜看世界;听觉中充斥着蝇虫永无止境的、如同低音炮般轰鸣的嗡嗡声,以及远处粪池气泡破裂的“咕嘟”声,如同地狱的背景音。

嗅觉彻底被那混合恶臭主宰,酸馊、腥臊、焦糊、甜腥的气味轮番冲击,令人作呕;甚至连皮肤都感到一种粘腻、阴冷、仿佛被无数冰冷滑腻的舌头舔舐的不适感。

沈砚尝试运转一丝幽冥之力探查,顿感滞涩不畅,如同在粘稠的油污中挥拳,力量被层层削弱、污染。

功德簿副卷的感应也受到严重干扰,探查范围大幅缩小,反馈的信息如同隔着厚厚的污垢,模糊不清。

这便是秽瘴领域的可怕之处——压制一切正向能量,滋养污秽与负面,形成排斥秩序的“污秽法则”。

穿过一片早已枯死、只剩下漆黑扭曲枝干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早已见惯幽冥惨状、心志坚如磐石的沈砚,瞳孔也骤然收缩,一股混合着震惊、悲悯与冰冷怒意的情绪在心底翻涌!

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巨大污秽沼泽,占据了整个视野!它并非静止的污水,而是粘稠、翻滚、如同活物般不断冒着黄褐色气泡的污物聚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