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敕令至,青灯乱(第2页)
一些虚影的廊下,甚至还挂着褪色残破的白色或青色灯笼,散发着幽暗昏黄的光,如同风中残烛,这便是“青灯”之名的由来。
灯笼的光晕在浓稠的墨香中晕染开,更添几分凄清与诡谲。
脚下是铺着碎裂青石板的小径,石板缝隙里积满了粘稠的、如同凝固墨汁般的黑色污迹,踩上去有种令人不适的粘滞感。空气中弥漫的墨香,吸入肺腑,那沉重的压抑感愈发明显,仿佛有无数失落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酸杏儿脖颈后的玉蓝盂印自发流转起温润光华,玉青与湛蓝交织,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护住周身,努力过滤着空气中弥漫的沉重文气与那丝钻心蚀骨的怨念。
她好奇而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只见巷子里游荡着许多身影。
大多是身着陈旧儒衫的书生魂魄。
服饰跨越多个朝代,有宽袍大袖的魏晋风骨,有圆领襕衫的唐宋遗风,也有方巾直裰的明清样式,但无一例外都显得破旧、沾满墨渍。
有的须发皆白(发梢凝结着干涸的墨块),手持磨损严重、边缘泛着金属冷光的黄杨木戒尺,在破败的“讲堂”虚影前踱步,口中念念有词,反复吟诵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眼神却空洞迷茫,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空,只剩一具被经文驱动的躯壳;
有的面容清癯却带着化不开的戾气,青衫上沾染着洗不掉的墨污或暗红(似干涸的血迹),倚在断壁残垣旁,拍打着栏杆,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之乎者也!狗屁不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或是突然仰天狂笑,笑声凄厉刺耳;
还有的只是半透明的虚影,身形瘦小,约莫七八岁到十几岁,背着破旧不堪的竹编书箱或布包,小脸脏兮兮的,眼神懵懂又带着一丝对知识的渴望,蹲在角落,用手指蘸着地上的“墨污”,在青石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天地玄黄”或自己的名字,写错了便焦急地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脏。
他们的共同点是:魂体都显得稀薄、不稳,仿佛随时会随风飘散;眼神大多迷茫、痛苦或癫狂,口中念念有词,却词不达意,前言不搭后语,仿佛陷入了某种无法挣脱的梦魇。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文思枯竭”的绝望感,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被时代抛弃的悲凉。
“好…好难过…” 酸杏儿小声嘀咕,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盂印的暖流也无法完全驱散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悲鸣与失落。
她感觉自己的思绪都有些迟滞,仿佛被无形的墨线缠绕,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破碎而灰暗的画面片段。
林木生玉质鬼眼光华流转,冰冷的目光穿透层层虚影与墨香,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扫视着整个巷子。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巷子最深处——那里,空间的扭曲感最为强烈,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粘稠、仿佛汇聚了整条巷子所有负面情绪的污秽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正缓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波动。
那气息带着强烈的怨念、失落、绝望,以及一种…禁锢思想的冰冷意志。
“墨池…” 林木生冰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巷子里的诡异低语,“怨气积聚,秽染阴阳。核心异变,在此处。”
他抬步,朝着巷子深处那股污秽之源走去。
青灰法袍拂过地面,枯寂神力无声流转,将试图沾染上来的墨污秽气瞬间湮灭为虚无,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酸杏儿连忙收敛心神,全力催动玉蓝盂印,玉青与湛蓝交织的光华在周身流转得更加明亮,努力抵御着空气中那令人心头发堵的沉重压力,快步跟上。
她看着周围那些痛苦迷茫的书生魂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一丝强烈的不忍:
这些书生…生前经历了什么?
死后为何如此痛苦?那墨池里…又藏着怎样可怕的秘密?
青灯巷的诡异画卷,在浓得化不开的墨香与无声的悲鸣中,缓缓展开。
而他们,正一步步走向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