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残魂烛,无常踪
希恶鬼的尖啸在雷火中微弱下去,无相鬼卷上,那团代表其本源的灰黑雾气在青灰雷纹与玉白囚笼的双重压制下,如同被投入炼炉的顽铁,污秽的形体在枯寂雷火的舔舐下不断扭曲、蒸发、缩小。′1+4?k,a^n?s?h*u/._c!o~m?
每一次雷火爆燃,都带起一缕腥臭黑烟,随即被流动的玉白光芒净化、吸收。卷面混沌暗金的底色如同沉静的宇宙背景,将那新生的刑罚图案衬得愈发森严可怖。度化已启,刑期无终。林木生立于破屋门口,青灰法袍在冥月惨白的光线下流淌着幽暗的符文微光。他并未立刻离去,模糊面容上的水墨薄纱无风自动,眉心混沌敕印的光芒流转不定,如同精密仪器在分析着残留的数据。刚才收服希恶鬼的瞬间,无相鬼卷传来的那丝异常波动……绝非错觉。那是一种同源而冰冷的意念触动,带着审视与警告的意味,虽然微弱,却精准地穿透了卷轴的法则屏障。他意念沉入识海,沟通无相鬼卷。卷轴在意识中无声展开。混沌暗金的卷面上,希恶鬼的图案在雷火中无声挣扎。然而,在图案边缘,那数十点代表被吞噬生魂残念的灰白光点周围,空间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的……涟漪状扭曲。这扭曲并非希恶鬼本身造成,也非卷轴力量不稳。它更像是有某种外来的、同源却更加霸道的意念,在希恶鬼被彻底禁锢、其本源与外界联系被强行斩断的刹那,如同被触动的蛛网,传递过来一丝极其隐晦的……探查与……警告?意念的源头……带着一股熟悉的、令人灵魂深处都感到颤栗的冰冷气息——枯寂刑煞!如同无形的铡刀刮过意识,充满了审判的绝对冰冷与肢解的锋锐感。刑鬼!是刑鬼的意念烙印!它在希恶鬼身上留下了标记!如同猎人在猎物身上绑定的铃铛。当希恶鬼被捕获、禁锢,这烙印便被触动,向主人发出了警报!更可怕的是,这烙印似乎并非被动触发,而是带着一丝刑鬼本源的活性,在湮灭前,竟试图反向侵蚀、污染无相鬼卷的法则!虽然那丝侵蚀之力极其微弱,瞬间就被无相鬼卷本身的“镇”“塑”符印与敕印的力量强行抹除、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但那一瞬间的接触,却让无相画官清晰地捕捉到了刑鬼意念的强度与……方向!那方向,指向幽冥深处,一片被更加浓稠、混乱的罪业阴云笼罩的区域——孽乱渊!传说中流放无法度化极恶之鬼的绝地,也是刑鬼被转轮殿收容前的老巢!“哼。~s′l-x`s~w/.!c-o.m+”一声极其轻微、却蕴含着冰冷怒意的冷哼,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在林木生意识边缘炸响!正是刑鬼那熟悉的、带着铡刀刮过冰面般质感的意念回响!虽然模糊不清,但那滔天的恨意与暴戾,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意识之上。它在警告!更是在宣战!林木生眉心敕印青灰雷纹骤然加速流转,玉白核心光芒微微内敛,混沌暗金底色更加深邃。刑鬼的挑衅,非但没有让他畏惧,反而激起了敕印本能的对抗意志。枯寂的破灭、轮回的秩序、塑形的造化,三种力量在敕印中无声交融,散发出更加凝练、威严的气息。他缓缓抬起右手,塑形玉笔在指间无声转动,笔尖玉白光芒温润流转。左手枯爪虚握,爪心青灰雷纹明灭不定。新的线索,新的目标。但眼下……林木生的目光转向土炕上。周老秀才依旧瘫软如泥,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但情况比刚才更加糟糕。希恶鬼被剥离后,他体内被强行激发、又被疯狂抽取的恶念与生命力荡然无存,如同被蛀空的朽木。脸上死灰一片,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更严重的是,他的魂魄——那点被希恶鬼吞噬了大半、又被强行剥离出来的残念,此刻如同风中的残烛,微弱、涣散,充满了被污染后的空洞与绝望。魂魄核心处,一点极其微弱的、青灰色冰晶般的印记,如同嵌入魂髓的铡刀碎片,正散发着冻结思维的枯寂寒意!冰晶深处,一丝污血般的暗红缓慢蠕动(堕落污染)。这是刑鬼烙印通过希恶鬼间接污染的结果,如同恶疾的根源,正在加速他魂魄的溃散。若不施救,不出一炷香,他便会魂飞魄散,彻底化为这破屋里的又一缕怨魂。林木生淡漠的目光扫过老人残破的魂魄。救?一个被恶念侵蚀、魂魄污浊的凡人,救之何益?任其自生自灭,魂魄溃散后,那点刑鬼烙印自然也会消散。然而,就在他意念微动,准备转身离去的刹那——炕角,一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杂物下,露出一角褪色的红布。*d?u/a.n_q¢i/n-g-s_i_.¨n`e¨t.林木生眉心敕印光芒微微一闪。意念扫过。红布下,是一个小小的、手工缝制的布娃娃。娃娃针脚粗糙,布料陈旧,但能看出缝制者的用心。娃娃怀里,抱着一个更小的、用碎布条卷成的“书卷”,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爷爷”。布娃娃旁边,是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
纸。纸上画着一幅同样稚嫩的炭笔画: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画风幼稚),拉着一个穿着长衫、拄着拐杖的老人(画风潦草但慈祥),站在一座开满野花的小山坡上。
画旁歪歪扭扭地写着:“丫丫和爷爷,回家。”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思念与孺慕之情,从这幅画和布娃娃上散发出来。这股情感,如同污浊泥潭中冒出的一股清泉,微弱却执着,穿透了老人魂魄中弥漫的死寂与刑鬼烙印的冰冷,轻轻触动了……无相画官眉心敕印核心那点温润的玉白光芒。玉白光芒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石佛寨的油灯……阿婆在灯下缝补的身影……山娃举着刚画的、歪歪扭扭的大公鸡,献宝似的递过来……“阿婆,看!像不像?”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枯寂与轮回法则彻底淹没的涟漪,在林木生意识最深处……漾开。林木生抬起的脚步,顿住了。他缓缓转身,面向土炕。右手塑形玉笔抬起,笔尖玉白光芒流转,不再锋锐,而是变得温润柔和,如同初春的暖阳。笔尖对准炕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凌空勾勒。没有复杂的符咒,没有磅礴的能量。玉笔只是在虚空中,轻柔地、缓慢地,描绘着一个极其简单的图案——一颗心。由纯粹玉白光芒构成的、线条柔和的心形图案,在虚空中缓缓成型。图案中,流淌着温和的塑形之力与一丝微弱的……源自那幅“丫丫和爷爷”画作的思念之情。“——塑形,归魂。”玉笔轻轻一点。那颗玉白的心形图案,如同归巢的乳燕,轻柔地、精准地,没入周老秀才干瘪的胸膛,融入他那濒临溃散的魂魄核心!嗡——!老人残破的魂魄猛地一颤!玉白光芒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滋润着干涸龟裂的魂土。温和的塑形之力引导着涣散的魂力缓缓聚拢、弥合裂痕。那点纯净的思念之情,则如同一点微弱的火星,点燃了老人魂魄深处几乎熄灭的、对“丫丫”的牵挂与守护之念。“丫……丫……”老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梦呓般的呼唤。空洞死寂的眼窝里,极其艰难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魂魄的溃散,被强行止住了!然而,那点位于魂魄核心的、散发着枯寂寒意的青灰色冰晶印记,却在玉白光芒的刺激下,猛地一亮!一股绝对零度的毁灭寒意从中爆发!伴随虚幻的铡刀落下声,老人魂魄瞬间覆盖冰霜!冰晶急速蔓延,试图将新生的魂力彻底冻结、粉碎!“哼!”林木生冷哼一声,左手枯爪闪电般探出!爪心青灰玉鳞雷纹爆闪!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枯寂电芒,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刺入老人魂魄核心,狠狠钉在那点青灰冰晶之上!嗤——!枯寂之力爆发!破灭、终结的意志疯狂侵蚀、湮灭着那点刑鬼烙印!青灰冰晶剧烈挣扎、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但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它如同投入烈焰的冰屑,迅速消融、瓦解!最终,“噗”的一声轻响,彻底化为虚无!冰晶深处那丝污血暗红(堕落部分)也随之汽化消散!周老秀才的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即彻底瘫软下去。但脸上那死灰般的绝望已然褪去,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平稳了许多。魂魄虽然依旧虚弱不堪,却不再溃散,核心处那点对孙女的牵挂,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燃烧着。林木生收回枯爪。塑形玉笔也悄然隐去。他最后看了一眼炕上昏睡的老人,目光扫过那个小小的布娃娃和那幅稚嫩的画。转身,青灰法袍拂过门槛,身影融入望乡集冥月下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破屋内,重归寂静。只有周老秀才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以及墙角那堆杂物下,布娃娃怀里那个写着“爷爷”的碎布书卷,在惨白的月光下,散发着微弱却温暖的光。镇外荒丘,枯槐树下。范无救手中的孽镜碎片幽光敛去,镜面恢复冰冷。他黑脸上怒意未消,瓮声道:“老七,看清了?那画皮官用的什么路数?那玉笔点心的手段……倒有几分造化之意,不像佛孽的邪功。”谢必安惨白的脸上毫无表情,长舌缓缓卷动,仿佛在品味空气中残留的气息:“塑形玉笔……枯寂雷爪……还有那卷混沌鬼书……确是转轮殿敕封‘无相画官’的手段不假。那玉笔点化残魂,引动凡尘执念为引……倒有几分‘鬼医’的慈悲皮相。可惜……”他声音陡然转冷,“那老秀才魂魄深处最后爆发的寒意……你感觉到了吗?”范无救浓眉紧锁:“一股子……铡刀刮骨头的冷!冻得老子魂火都晃了晃!绝不是希恶鬼的东西!”“枯寂刑煞。”谢必安一字一顿,惨白的眼珠转向望乡集深处,仿佛穿透重重屋舍,看向幽冥更深处,“虽然只有一丝烙印,瞬间就被那画皮官抹了……但那味道……错不了。”“刑鬼?!”范无救瞳孔骤缩,随即怒意更盛,“那老鬼的爪子也伸过来了?!这望乡集到底藏了什么宝贝?连那失踪的煞星都惦记?”“宝贝?”谢必安长舌舔过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讥诮,“或许只是……一条被多方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