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真有不轨之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掠过海平线,眠月湾的屋脊还沾着夜潮的盐粒,粉墙黛瓦便像被金箔轻轻贴了一层,亮得有些晃眼。
野望赤着脚从秋千上跳下来,海胆猫正蜷在踏板中央打呼噜,被她一脚蹬得滚到草丛里,黑刺炸成了一只生气的球。老杜蹲在药圃边,用竹片刮去龙鳞木叶片上的露水,顺手把一滴露水弹向阿蒲的鼻尖;阿蒲正端着昨夜的“鲸脂爆弹”残渣,想偷偷埋进花盆当肥料,被露水一惊,手一抖,灰白的粉末扬了自己满脸,瞬间成了花斑虎。宫少倚在回廊红柱旁擦刀,刀光映着他微挑的眉,唇角带着惯有的似笑非笑,仿佛随时要把谁拎去练刀。
长桌是老算盘用一整块龙涎香木雕的,木纹里还留着海浪的弧度。
阿甜在灶房里挥动锅铲,蟹黄汤包的香气顺着窗棂爬出来,像一只只金色的小手,把众人往长桌边拽。
阿甜做汤包,像等一场小节庆。
蒸笼揭盖,白汽先腾起三尺,带着蟹黄与桂花混出的甜腥,扑得人眼睛发潮。那面皮并非寻常白面,而是取雪花羊乳静置一夜,撇去奶皮,合以山泉和糯米浆反复揉压,直到面光如凝脂,指按即回。擀时须用青竹杖,杖头包鲛皮,薄处透光,却不破一丝。
馅心更是讲究:蟹黄须选霜降后雌蟹,壳硬脐鼓,蒸熟拆膏,再与野山猪前腿肉糜同剁,肉三七肥瘦,以老杜自酿的三年花雕去腥;另添雪见草汁少许,色转金黄,入口带凉。最关键的一滴,是阿甜晨起收的海棠花露,轻点在馅心中央,蒸时化汽,香气便从皮缝里丝丝渗出。
包时,阿甜指尖蘸水,沿边折出二十四个褶,如新月抱珠;收口处留一孔,插入寸许琉璃管。笼屉以龙鳞木垫底,火用果木炭,先猛后缓,蒸汽盘旋,汤包鼓成半拳大,皮薄处透出蟹黄亮金。
出笼一刻,滚热蟹汤“吱”地缩回包内,只留一缕甜香在空气里打转。老杜急急夹起,轻咬一角,汤汁先涌,烫得他直呵气,却舍不得吐;宫少一口吞,眉尾微挑,唇角沾了金黄,也不拭;野望咬破薄皮,先吸汤汁再啖肉,眼睛弯成月牙,颊上那道浅疤被热气蒸得发红。
汤包无定价,岛上同食共饱;若外卖,每只须添三钱蟹膏、一钱花露,再折龙鳞木炭火耗,遂涨到十两银一只,仍被外头豪客争订至明年春。
桌面摆开:雪白汤包鼓着肚皮,龙鳞木嫩芽拌山椒油,三眼乌鸦特供小鱼干,奶山羊乳蒸的桂花糕,还有一壶用雪见草酿的甜酒,酒面漂着几瓣海棠,像粉蝶停在冰上。众人落座,筷子还没伸,老杜已经跟阿蒲抢起了最后一笼汤包——老杜筷子斜刺里杀出,阿蒲机括匣“咔哒”弹出一根细杆把笼盖顶得飞起;野望眼疾手快,一把连笼带汤包端到自己面前,笑得眼尾那道浅金疤都弯成月牙。
老算盘抱着算盘“噼啪”一响:“昨日汤包三十两一笼,今日蟹黄涨价,得补五十文差价。”阿甜拿着小铲刀在桌面画线:“再涨就把你算盘珠子拆下来蒸糕!”宫少用刀背轻轻敲桌,一声脆响,众人立刻安静,他慢条斯理夹起汤包,咬破薄皮,金黄的汤汁顺着刀背滑进碗里,像一条小金龙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