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真相
翌日清晨,罗彬顶着一张写满“不爽”的脸,出现在了鉴查院那森严的大门外。
若若这小没良心的!以前哥哥长哥哥短,现在有了“海棠姐姐”,连早饭都不陪我吃了!
居然拉着那个北齐来的野丫头在院子里比划什么天一道心法!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一股老父亲般的酸涩感油然而生。
得亏那海棠朵朵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就冲这“抢走”妹妹关注的劲儿,早被他下点鹤顶红丢进鉴查院大牢体验生活了!
黄毛什么的,最讨厌了!
抱着眼不见心不净的心态,他一大早就跑来了鉴查院。
今日的鉴查院与他上次来时截然不同,气氛肃杀凝重到了极点。
院外不再是寻常守卫,而是换上了陈萍萍直属的黑骑!
这些浑身笼罩在黑色甲胄中的精锐士兵如同雕塑般矗立着,散发着冰冷的煞气。院外整条街道都被清空戒严,连只野猫都看不到。
罗彬亮出提司腰牌,才被黑骑沉默地放行。
跟在他身后的王启年却被毫不客气地拦了下来,任凭他如何赔笑解释,黑骑士兵只是冰冷地摇头。
“老王,你在外面等着。”
罗彬懒得废话,吩咐一句,便独自一人走进了这座令人压抑的黑色建筑。
院内,往日里还算松散的气氛荡然无存。
所有来往的官吏、探子皆是行色匆匆,面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皇子在京都遇刺,鉴查院脸面丢尽,若不能迅速破案挽回颜面,他们日后在朝堂在同僚面前都将抬不起头。
一名黑骑士兵沉默地在前面引路,将罗彬带到了一间静室。
一进门,罗彬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只见陈萍萍并未坐在轮椅上,而是半躺在一张软榻上,脸色有些苍白,正小心翼翼地揉捏着自己的双腿。
以罗彬的眼力,一眼便看出他那刚刚接续好的腿骨,又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这老家伙…多半是昨晚跪着挨庆帝骂的时候,给跪裂了…真是活该!
陈萍萍见他进来,脸上刚挤出一丝笑容准备开口,罗彬已经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一只手虚悬在他双腿上方,精纯平和的归元诀真气缓缓渡了过去,温养修复着那新出现的骨裂之处。
一时三刻后,罗彬收回手,语气不咸不淡:
“好了。近期最好别再跪着了,骨头还没长结实。”
陈萍萍感受着双腿再次传来的舒泰感,长长舒了口气,由衷赞道:
“医术通神…确实比你老师费介强多了。”
罗彬哼了一声,没好气道:
“再好的医术,也得病人自己懂点事儿,爱惜点身子骨才行。”
话语里的埋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显而易见。
陈萍萍听出他话里的责怪,却只是笑呵呵的,也不辩解。
他沉吟片刻,转入正题:
“陛下让你暂领一处的事情,范建都跟你说了吧?”
“说了。”
罗彬语气平淡,
“所以他让我来找您。”
“难得…”
陈萍萍似是感慨地笑了笑,
“他居然会让你来找我。”
他轻轻叹了口气,神色一正:
“朱格…是死定了。一处不可一日无主,陛下问我有何可用之人,我…推荐了你。”
罗彬一听,脸色瞬间就僵住了。
好哇!我说庆帝那老阴比怎么突然把我架火上烤!原来是你这老狐狸在后面撺掇的!
他不由得瞥了一眼陈萍萍刚刚被自己治好的腿,心里疯狂吐槽:刚才就不该心软!就该让你这老家伙多疼几天!
陈萍萍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脸上笑意更深:
“你也别怪我。这鉴查院,将来总归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我这也是让你提前熟悉熟悉,适应适应。”
罗彬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那我可真得…谢谢您了!”
语气里的咬牙切齿几乎不加掩饰。
陈萍萍仿佛完全没听出他的反话,一脸坦然地点点头:
“嗯,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罗彬被他这厚脸皮噎得够呛,没好气地低声嘟囔:
“你们这帮玩政治的心,真是脏得没边了…”
“嗯?你说什么?”
陈萍萍挑眉。
“没什么!”
罗彬懒得再跟他扯皮,
“就这样吧,我去一处看看。不过咱们先说好,既然让我管一处,那一处人员的任免升降,你得给我绝对的自主权。我想开谁,想提拔谁,你都不能拦着。还有,刺杀现场那几具刺客的尸首,还在吗?”
“尸首都存放在院里的冰窖,你随时可以去看。”
陈萍萍答应得极其爽快,
“至于人员任命,随你心意。只要你用着顺手,想用谁就用谁。陛下那里,我自会去分说。”
“这还差不多。”
罗彬满意地点点头,又问,
“刺客的身份,有线索了吗?”
“查到了。”
陈萍萍语气平淡,
“都是北齐人。”
罗彬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意外的冷笑:
“果然啊…也只能是北齐人了。”
这结果,简直就像是被人精心设计好,直接送到手边的一样。
他转身欲走,陈萍萍却在身后叫住了他。
“范闲…”
陈萍萍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和复杂,
“你这次救了三皇子,就是救了我的命,更救了整个鉴查院,保住了…你母亲留下的这份基业。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这世上有的,我都能想办法给你弄来。”
罗彬脚步顿住。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看向陈萍萍,语气凝重地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如果…我昨晚没有出手,三皇子李承平…真的会死吗?”
陈萍萍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甚至带着些许疑惑:
“为何这么说?那毒的厉害你也亲眼所见,太医院束手无策。你若是晚来片刻,毒气攻心,弘成必死无疑!”
罗彬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洞察和嘲弄:
“这话倒是不假,那毒确实猛烈无比。但我当时就觉得非常奇怪,那毒的成分和配置手法,总给我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陈萍萍:
“为了找出这熟悉感的来源,我悄悄留下了一份毒液样本。回去后仔细分析了一番…结果很有意思。那毒从成分搭配到炼制手法,都极为罕见刁钻。据我所知,普天之下,能配出这种毒的人,只有两个。”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陈萍萍的反应。
陈萍萍面色不变,只是静静地听着。
罗彬缓缓道:
“一个,自然是我。而另一个…”
他话未说完,陈萍萍已经平静地接了过去,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欣慰:
“另一个,就是你的老师,费介。”
他看着罗彬,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
“你真的很聪明…心思缜密,观察入微。不愧是…她的儿子。”
罗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院长,为了一个向北齐开战的‘完美’借口,就真的值得…用一个皇子的性命来做赌注吗?万一我治不好他怎么办?万一我当时有事耽搁了来不及进宫怎么办?他要是真死了…”
陈萍萍迎着他的目光,那双惯常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理智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万一死了…庆国上下必定同仇敌忾,悲愤之气充盈朝野军营。届时,北伐大业,必将势如破竹,畅通无阻!用一个…并不那么受宠的皇子性命,换取帝国开疆拓土、成就霸业的千载良机。这笔买卖,在陛下看来…很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