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士心 作品

第275章 古玉迷踪

我们这条老巷子要是搁在二十年前还挺热闹,现在不行了,年轻人一个个搬出去住楼房,就剩下些老人和租不起好房子的。我家就在巷子口开小卖部,卖点烟酒零食,日子过得不好不坏。我叫李伟,三十出头,还没娶上媳妇,我妈天天念叨,说我守着个破店能有什么出息。我也懒得争辩,这日子嘛,凑合过呗。

 巷子尾巴那头住着个怪人,大家都叫他权叔。权叔具体叫啥名没人知道,听说以前是在什么研究所上班的文化人,后来不知道咋回事就辞职了,一个人搬来我们这巷子住,一住就是十多年。他这人深居简出,偶尔来我店里买点最便宜的白酒和花生米,话不多,给钱就走。有意思的是,巷子里那些老太太们传得神乎其神,说权叔懂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能看面相,还会点风水。我是读过高中的人,自然不信这些,只觉得他是个性格孤僻的可怜老头。

 那天下午,天阴沉得厉害,像要下雨又下不出来的憋闷。我正趴在柜台后面打瞌睡,风铃一响,进来的是权叔。他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头发乱蓬蓬的。

 “权叔,老规矩?”我揉揉眼睛站起来。

 权叔却没像往常一样点头,而是凑到柜台前,压低声音说:“小伟,你这两天…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我愣了一下,笑道:“我能遇上啥事?天天守着这店,屁事没有。”

 “不对,”权叔摇摇头,眼睛盯着我的脸,那眼神有点锐利,不像平时那么浑浊,“你印堂发暗,眉眼带煞,这是撞了邪秽,沾了阴东西的相。你跟叔说句实话,最近是不是收了什么老物件?或者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前天的事。前天下午,有个生面孔的老太太来店里,穿得破破烂烂,拿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深红色旧木匣子,非要抵给我换五百块钱。我说我这不是当铺,她就不走,哭着说急着给孙子凑学费。我看着她可怜,心里一软,又琢磨着那木匣子看起来像是老木头,也许能值几个钱,就掏了五百块给她。匣子拿回来我也没细看,顺手就塞在柜台下面了。

 “还真让您说着了,”我挠挠头,“前天收了个旧木头盒子。”

 权叔脸色微微一变:“盒子在哪?能给我看看吗?”

 我弯腰从柜台底下把那个红木匣子掏出来,递给他。权叔接过匣子,手指仔细地摩挲着上面模糊的雕刻花纹,脸色越来越凝重。那匣子颜色暗红,摸上去冰凉冰凉的,盒盖上面刻着些看不懂的图案,像是缠在一起的蛇,又像是扭曲的云彩。

 “这东西…你晚上是不是放在身边了?”权叔问。

 “就放店里了,”我说,“不过说来也怪,昨晚我睡在店里守夜(家里装修,吵得没法睡),做了整整一晚上噩梦,老是梦到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站在我床边哭,哭得我心里直发毛,早上醒来浑身不得劲,头疼得像要裂开。”

 “蠢货!这是‘养尸匣’!”权叔猛地低喝一声,把我吓了一跳,“这根本不是用来装首饰的!你看这木质,阴寒刺骨,刻的是锁魂纹!这是过去有些邪门歪道用来滋养阴秽之物,或者封印冤魂的器皿!你怎么什么都敢往家拿!”

 我被他骂得有点懵,心里也有点不服气:“权叔,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讲这些迷信……”

 “迷信?”权叔冷笑一声,手指着匣子一侧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你仔细闻闻!”

 我将信将疑地把鼻子凑过去,果然闻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古怪气味,说臭不臭,说香不香,闻一下居然有点头晕恶心。

 “这……”我有点慌了。

 “这东西不能留,立刻处理掉!”权叔语气极其严肃,“最好找个荒郊野外挖深坑埋了,或者直接扔进冶炼厂的大炉子里烧掉。听我的,千万别好奇打开看,否则要出大麻烦!”

 他说完,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似的,把匣子塞回我手里,连酒也没买,急匆匆地走了。

 我拿着那个冰冷的匣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扔了吧,五百块钱呢,有点肉疼。不扔吧,权叔那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我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贪念占了上风。万一里面有什么宝贝呢?我就看看,看完再按照权叔说的处理掉也不迟。

 这天晚上,我鬼使神差地又把匣子带回了店里。半夜十二点多,街上彻底没了人声,只有野猫偶尔凄厉的叫唤。我锁好店门,心跳得厉害,从床底下把那个匣子又拿了出来。

 台灯下,这红木匣子显得更加诡异。我盯着那道缝隙,权叔的警告和我的好奇心在脑子里打架。最终,好奇心像猫爪子一样挠得我心痒难耐。

 “就看一眼,能有什么事?”我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打气,找来一把薄螺丝刀,小心翼翼地插进缝隙里。

 匣子比我想象的要紧得多,我费了点劲,用力一撬。

 “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弹开了一条缝。

 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的古怪异香猛地从缝隙里涌出来,那香味钻进口鼻,让我脑子一阵迷糊,紧接着,好像有一个女人的叹息声在我耳朵边上响了一下,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吓得手一抖,差点把匣子摔了。稳了稳神,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盒盖完全打开。

 里面铺着一块褪成黄色的丝绸,丝绸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那玉佩比巴掌小一圈,颜色是那种温润的奶白色,边缘带着几抹天然的血色沁纹,雕工极其精美,刻的是一只展翅欲飞的三足乌鸦,乌鸦的眼睛不知道用什么材料点的,红得发亮,在灯光下幽幽地反着光。玉佩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透着一股古旧贵气。

 除了这块玉,匣子里空空如也。

 我有点失望,又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原来就是块古玉。看来权叔真是老糊涂了,尽吓唬人。这玉看着挺好看,摸上去冰凉润滑,应该能值点钱吧?说不定还能把我那五百块赚回来。我把玉佩拿在手里把玩着,那冰凉的感觉顺着手指蔓延,奇怪的是,在这大夏天的夜里,握着它居然觉得很舒服,刚才的紧张和恐惧也渐渐淡了。

 困意袭来,我打了个哈欠,顺手把玉佩放在枕头底下,心想明天找个懂行的人问问价。然后我就关灯睡了。

 这一睡下去,那个噩梦又来了,而且比前一天晚上更真实、更可怕。

 还是那个看不清楚脸的女人,但这次她不再只是站在床边哭。我感觉到她爬上了我的床,就躺在我身边,一股刺骨的寒意包裹着我。我想醒,醒不了,想喊,发不出声音,身体像被鬼压床一样动弹不得。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我耳边吹气,那气是冰凉的,带着一股淡淡的异香,就是那匣子里的味道。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枯瘦的手指在摸我的脸,指甲划过皮肤,留下阵阵战栗。

 “……冷……好冷……”一个幽幽的、断断续续的女声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帮帮我……帮我找到……”

 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猛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心脏咚咚咚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摸向枕头底下——那块玉佩还在,摸上去甚至还有点温热,仿佛刚才贴着什么活物一样。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连滚带爬地开灯,坐在床上喘了半天粗气。直到这时,我才真的害怕了。权叔没说错,这鬼东西真的邪门!

 天亮之后,我立马拿着匣子和玉佩去找权叔。可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隔壁邻居探出头来说:“找老权啊?他一大早就急匆匆地出去了,没说去哪。”

 我没办法,只好先把东西拿回店里,用一块黑布包了好几层,塞进角落的一个铁饼干盒里,心里才稍微踏实点。

 可是,没用。

 接下来几天,那个女鬼夜夜都来。梦里的情形越来越清晰,我甚至能隐约看到她穿着一身破旧的古代衣裙,头发很长,干枯得像稻草。她不再只是说冷和帮她,开始反复念叨几个词:“……寺……乌鸦……眼睛……还给我……”

 我被折磨得快要精神崩溃了,白天昏昏沉沉,生意都做不好,晚上不敢合眼,生怕一睡着那个女鬼又来找我。几天下来,我整个人瘦了一圈,眼圈黑得像熊猫。

 我妈来看我,吓了一大跳:“小伟,你咋搞成这副鬼样子?生病了?”

 我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

 又熬了两天,我实在顶不住了,再次跑去权叔家。这次他总算在家了,屋里拉着窗帘,黑咕隆咚的,弥漫着一股中药和线香混合的怪味。他看起来也很憔悴,好像几天没睡好。

 我没等他开口,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带着哭腔说:“权叔!权叔我错了!我不该不听您的话!那东西……那玉佩……它天天晚上来找我!我快要被它搞死了!您救救我吧!”

 权叔叹了口气,把我拉起来:“晚了。匣子一旦打开,封印就解了。它既然缠上了你,就不会轻易放手。普通的办法没用了。”

 “那……那怎么办?等死吗?”我腿都软了。

 权叔皱着眉头,在昏暗的屋里踱了几步,猛地停下:“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仔细想想,重复的字眼!”

 我努力回忆那些恐怖的梦境,断断续续地说:“她老是说……冷,帮帮她……还老是重复什么‘寺’……‘乌鸦’……还有‘眼睛’……‘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