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争
剑峰，玄灵门十八主峰之中最为奇崛峻峭的一座。整座山峰并非寻常山石结构，而是通体犹如一柄斜插大地的巨剑，笔直陡立，锋芒逼人。山体表面并非泥土草木，而是覆盖着无数年来门中剑修弟子淬炼剑意、试剑试招所留下的斑驳剑痕，深浅不一，纵横交错，在终年不散的云霭与凛冽山风中，沉默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剑道的残酷。峰顶常年笼罩在一层无形却极度锋锐的剑气力场之中，等闲弟子根本无法靠近，唯有修为精深的剑修或持有特许令牌者，方能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剑压，踏足其上。
此刻，就在楚阳等人被南方灵墟殿惊天爆炸与随后爆发的灵神级大战吸引全部注意力之际，剑峰之巅，一道略显急促的流光悄然落下，显露出秦啸以及紧随其后的六名心腹身影。
秦啸面容凝重，丝毫不敢怠慢。他迅速取出一面雕刻着繁复星辰图案、正中嵌有一枚不断流转着氤氲紫气的玄奥令牌——正是门主尊子轩的身份令牌。他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迅疾，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周遭空间的微妙变化。
“乾转坤移，星枢引路，敕！”
随着法诀的完成，令牌射出一道淡紫色的光束，照射在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嗡鸣声中，一层如水波般荡漾的半透明屏障缓缓浮现，其上符文流转，散发出拒人千里的凌厉气息。这是守护铸剑池的第一层禁制——剑罡护界。
秦啸不敢有误，依法施为，每破解一层禁制，他的脸色便苍白一分，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这铸剑池外的十八重剑阵禁制，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乃是玄灵门数万年来无数先辈心血凝聚，威力绝伦，一旦行差踏错，便是灵婴境界强者也要饮恨当场。
他身后的六名黑袍人，皆戴着遮掩面容气息的玄龟面具，身形挺拔，气息沉凝，清一色灵丹境中期的修为，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精锐。他们默不作声，紧随秦啸脚步，行动间默契十足，显然训练有素。每过一重禁制，他们周身的护体灵光便微微波动，抵抗着禁制解除瞬间逸散出的残余剑意，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谨慎。
一层，两层，三层……直至第十七层禁制悄然消散。
当最后一道，亦即第十八层禁制法诀自秦啸口中艰难吐出，他手中令牌紫光大盛，猛地按向虚空某处节点！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远古星空的嗡鸣响彻剑峰之巅！并非震耳欲聋，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与此同时，悬浮在剑峰主峰周围、按照某种玄奥轨迹缓缓运行的十八座剑形悬浮山中的一座——其上刻有“摇光”古篆的山体，骤然爆发出强烈无匹的蓝色剑芒！
那剑芒纯粹而浩瀚，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眸，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笼罩在剑星广场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同样悬浮着的第十八号平台上的秦啸等七人！
天旋地转，空间置换的感觉猛烈袭来。七人只觉身体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拉扯、扭曲，眼前景象瞬间模糊、破碎，化作一片混沌的光流。不过呼吸之间，脚下一实，那令人窒息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七人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定睛看去，已然置身于一个完全迥异于外界的玄异空间之中。
炽热！这是第一感觉。仿佛置身于地心熔炉，无处不在的高温烘烤着空气，使得视线都微微扭曲。眼前是一个巨大到望不到边际的熔岩巨池，池中并非寻常岩浆，而是呈现出一种暗金色泽，粘稠如汞，缓缓蠕动，不时鼓起一个个巨大的气泡，噗地一声破裂开来，溅起数丈高的熔岩浪花，散发出足以融化金铁的恐怖热力，以及一股精纯无比、却又狂暴灼烈的金火混合灵气。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这片熔岩巨池的上方，虚空之中，密密麻麻地悬浮着无数柄剑！长剑、短剑、阔剑、细剑、重剑、软剑……形态各异，材质不同，琳琅满目，何止万千！它们如同被无形之手托举，静静地悬停在那里，大多残破不堪，剑身黯淡，或布满裂纹，或断折残缺，甚至有些只剩半截剑尖。许多剑器之上，还残留着未曾散尽的能量波动——有阴冷诡谲的精纯魔气缠绕如黑蛇，有浩瀚缥缈的星辰之力凝聚如光屑，有森然刺骨的幽冥死气缭绕如灰雾，有炽热暴烈的炎阳真火跳跃如精灵……这里，俨然是一座庞大无比的、专门存放炼制失败或半成品剑器的剑冢！无数代的尝试、失败与不甘，都沉寂于此，化作这片熔岩世界上空一道诡异而悲壮的风景。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金属熔炼以及各种奇异能量混杂的复杂气味，沉闷而压抑。
秦啸深吸一口滚烫的空气，压下心中因空间传送和目睹这铸剑池景象而产生的悸动，沉声道：“跟上，莫要触碰任何东西，此地废弃剑灵怨念汇聚，虽被镇压，亦非你等所能承受。”
七人循着熔岩池中心唯一的一条道路前行。那道路由一种名为“黑色玄灵岩”的特殊石材铺设而成，宽约三尺，蜿蜒通向熔岩池的中心地带。玄灵岩触脚冰凉，竟能完全隔绝下方熔岩的恐怖高温，表面打磨得异常光滑，倒映着上方万千废剑和下方熔岩流淌的幽光，更显神秘。
道路的尽头，熔岩池的中心，一方高度凸出熔岩池面一丈有余、约一丈见方的四方形池子静静矗立。这方小池与外围的熔岩巨池截然不同，池壁并非岩石，而是某种非金非玉、闪烁着温润黑光的奇异材质，其上雕刻着繁复无比的古老符文，深深烙印，笔划间仿佛有灵液流动。
小池四方池壁，分别对应雕刻着四圣兽的雕像——东方青龙，鳞甲峥嵘，怒目昂首；西方白虎，獠牙锋利，作势欲扑；南方朱雀，羽翼绚丽，引颈长鸣；北方玄武，蛇龟交缠，沉稳如山。四座圣兽雕像栩栩如生，兽首皆对准池心，张开的巨口之中，不断“吐”出犹如液态黄金般的熔岩水。那金液并非寻常熔岩，更为凝练，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神圣、威严以及一种极致的封印之力，缓缓注入下方的四方形池中，使得那小池仿佛被一层流动的黄金溶液所覆盖，光芒氤氲，令人无法直视其内部。
然而，就在这片璀璨夺目的金色液面中心，隐约可见一物。一柄长剑的剑柄！
那剑柄造型古拙而华丽，材质似玉非玉，似金非金，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暗金色泽。剑柄之上，精心雕刻着真龙与真凤缠绕搏击的图案，龙鳞凤羽纤毫毕现，龙睛凤眸仿佛蕴含着生命，透出一股洪荒而高贵的气息，与下方池壁四圣兽的威严遥相呼应。剑身则完全没入那沸腾的、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黄金熔岩液之中，丝毫不见踪影。
仅仅是裸露在外的剑柄，便自然散发出一股令人心神摇曳、仿佛能切割灵魂般的奇异能量波动。那波动并非刻意散发，而是其本身存在就足以扭曲周遭的光线与灵气，让注视它的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悸与渺小。
秦啸带领六名心腹走到这四象池边约三丈处，便猛地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他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止步！前方已是镇龙锁仙阵范围，此阵乃第一任门主亲手布下，威力无穷，一旦触发，灵神境亦要重伤殒命。此阵不仅是封印，更是保护，隔绝仙剑气息，防止其力量外泄或被外界感知。”秦啸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再次举起尊子轩的令牌，神色恭敬而谨慎，缓步上前。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四象池周围弥漫的无形力场，空气凝滞如山，每前进一步都需耗费巨力。终于，在距离池边一尺之处，他停下脚步，将手中令牌缓缓按向前方虚空。
嗡！
令牌触及之处，一圈圈涟漪荡开，一面近乎完全透明、唯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到细微流光闪烁的能量护罩显现出来。秦啸屏住呼吸，开始念诵一段极其古老晦涩的咒文。那咒文音节古怪，拗口难明，充满了苍茫古老的韵味，若是见识广博者细听，便能辨出这并非寻常道家或佛门咒语，而是失传已久的上古镇妖神咒！
随着咒文的持续念诵，那透明的能量护罩开始如同冰雪消融般，自令牌按压之处缓缓向四周消退、消散。同时，整座铸剑池空间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并非地动山摇，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能量层面的共鸣与震颤！
“嗡——锵！！！”
一声清越无比、却又尖锐刺耳、仿佛能撕裂万古洪荒的剑鸣，猛地自那四象池中爆发出来！声浪凝成实质，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轰向秦啸等人！
秦啸早有准备，周身灵光暴涨，死死抵御。而他身后那六名黑袍人，虽也立刻运功相抗，却仍是齐齐闷哼一声，被震得气血翻腾，身形晃动。其中一人，显然是第一次亲身经历此等场面，感受着那剑鸣中蕴含的无上威严与毁灭意志，心神瞬间被夺，下意识地惊惧后退了半步，身体微微颤抖。
仿佛是被这细微的“挑衅”所激怒，亦或是封印松动给了它一丝喘息之机，那没入黄金熔岩中的仙剑本体猛地剧烈震颤！嗡鸣声中，一道道凝练如实质、锋锐无匹、呈现出白金色的剑气，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悍然从黄金液面之下冲天而起，带着撕裂一切、斩断万法的决绝意志，铺天盖地地射向池边的秦啸七人！
剑气未至，那凌厉的意已然刺得众人肌肤生疼，神魂欲裂！
“稳住！”秦啸厉喝，但眼中也掠过一丝紧张。他身后的黑袍人们纷纷全力催动法力，各色护体灵光闪烁不定，结成阵势，准备硬抗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然而，就在那无数白金剑气即将冲出四象池范围，眼看就要将七人淹没绞碎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四象池四周，那雕刻着四圣兽的池壁，以及池边方圆数丈的地面，瞬间亮起无数个古老无比、复杂玄奥的符文！这些符文非黑非白，却给人一种包罗万象、涵盖阴阳的混沌之感！它们如同瞬间被点燃的星辰，光芒大放，彼此之间射出无数道细密的光线，相互勾连，交织成网！
眨眼间，这些黑白符文凝聚的光线竟化作一条条实质般的、黑白相间的能量锁链！这些锁链粗如儿臂，上面布满着细密的镇妖纹路，散发出镇压万妖、禁锢仙魔的无上威严！
“哗啦啦——！”
锁链破空之声大作！无数条黑白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精准无比地缠绕向那些激射而出的白金剑气，更有一部分直接探入黄金熔岩液之中，死死缠绕捆绑在那试图挣扎脱困的仙剑剑身之上！
“嗤嗤嗤嗤……”
剑气与锁链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与摩擦声，火星四溅，能量乱流疯狂逸散。那些凌厉无匹的白金剑气，竟被这些看似古朴的黑白锁链强行束缚、抵消、磨灭！最终，无一能突破锁链的封锁！
同时，一层厚实无比、呈半透明玄黄色的能量光罩瞬间出现在四象池上空，将残余的剑气爆炸余波尽数抵挡下来，光罩剧烈荡漾，却岿然不破。
“吼——！！！”
一声非人非兽、似龙吟又似凤唳、充满了无尽愤怒、不甘与暴戾的咆哮，猛地从池底被死死锁住的仙剑之中爆发出来！声浪滚滚，震得整个铸剑池空间嗡嗡作响，上方悬浮的无数废剑都随之震颤哀鸣！那显然是剑灵在对抗镇妖纹的恐怖镇压之力！
秦啸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尽管并非第一次见，额角依旧渗出冷汗。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似是惋惜，又似是无奈，对着那池中仍在嗡鸣震颤、挣扎不休的仙剑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劝诫，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唉，真是难以降伏，即便是成了剑灵，依旧是如此难以驾驭。张轩啊张轩，你命中注定要成为这仙剑之灵，何必还要挣扎呢？你即便如何执念不散，也无法改变这既定的事实了。要怪，就怪你天赋太高，成功练成了真龙诀。”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某些久远的秘辛，语气变得有些飘忽：“张轩，你也算是万年来玄灵门最有天赋的天灵根弟子了，奈何你还阴差阳错地获得了通天石排行榜第一的《真龙诀》的认可，且修炼到了真龙之躯的地步。没法子，仙剑的炼制，最重要的就是真龙和真凤的精血。真凤精血，我们从妖族中的玄凤一族中设计提取到了。至于那真龙精血……那是妖庭的皇族血脉，我们无法真正获得，只能牺牲你了。”
秦啸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理所应当”：“你也在玄灵门修行、庇护了三千年了，也是时候该为玄灵门做出贡献了。这万载岁月，玄灵门不知道换了多少任门主，为的就是此刻！你若是始终执念不散，那我玄灵门将永无出头之日！你自小被玄灵门收养，教你仙法，助你修行，你不但不知报恩，还企图反抗，这难道就是你常常挂在嘴边的忠义吗？”
这番话，如同带着某种特殊的魔力，又或许是触及了剑灵深藏的某些记忆碎片。池中仙剑的震颤竟缓缓平息下来，那不甘的咆哮也渐渐低沉，最终化为一声若有若无、充满无尽悲凉与哀伤的叹息，彻底沉寂下去。连带着，整座铸剑池空间的剧烈震动也随之缓缓停止，恢复了之前那种炽热而沉闷的死寂。
看着仙剑终于被“说服”安抚，秦啸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不再耽搁，脸色一肃，双手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翻飞，结出一个又一个复杂玄奥的手印，口中低喝：“动手！”
随着他手印的完成，那丈许见方的四象池竟然开始发出隆隆巨响，池壁上的四圣兽雕像光芒流转，整个池子仿佛拥有了生命般，开始缓缓缩小！池中的黄金熔岩液也随之收缩，但其蕴含的封印之力和能量却丝毫未减。
数息之后，原本一丈见方的四象池，竟变得只有一尺大小，如同一个精致无比的四足方鼎，悬浮在半空之中，缓缓旋转。虽然体积缩小了无数倍，但其散发出的沉重感与封印之力却愈发令人心悸。
秦啸招手示意。身后两名黑袍人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这缩小后的四象池抬起，安置在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由暗沉金属打造的稳固架子上。随后，另外四人中立刻又有两人上前，四人各执架子一角，准备将这封印着仙剑的四象池抬走。
最后两名黑袍人则被秦啸吩咐，手持兵器，警惕地跟在最后方，随时准备替换前方抬池之人，或者应对突发状况。
那四名抬池的黑袍人，同时深吸一口气，周身灵气狂涌而出，四股灵丹境界中期的法力波动毫无保留地释放，形成一股合力，这才勉强将那看似不大的四象池稳稳抬起。每个人的手臂都微微颤抖，额角青筋暴露，显然极其吃力。
秦啸在一旁凝神戒备，同时沉声告诫：“都小心些！这四象池本身就是一件至宝，乃是由玄青国特产、号称万山之源的重宝‘玄重黑晶岩’的核心炼制的，其重无比，远超同等体积的金铁百倍！其上的每一个雕刻符文都自带强大的封印能量，若是磕碰损坏了，导致仙剑气息泄露甚至失控，狂暴的仙剑之力足以将我们所有人瞬间撕成碎片，大家都活不了！”
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岩浆。队伍开始缓缓沿着来时的玄灵岩道路，向着出口方向移动。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而谨慎。
寂静中，只有脚步踏在岩石上的轻微声响和熔岩池偶尔冒泡的噗噗声。走在最后面的两名黑袍人中，靠左侧的那一位，忽然用一种略显沙哑、似乎刻意改变过的嗓音开口问道：
“秦长老，属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秦啸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耐，但此刻正是需要众人齐心之时，便按捺住性子道：“讲。”
那黑袍人继续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方才您对这剑灵，为何叫其‘张轩’啊？听起来，像是一个人名？难道这仙剑的剑灵，并非捕获的天地异兽之魂，或是自行孕育的先天之灵？”
秦啸闻言，脚步未停，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似乎也乐得在紧张气氛中找些话头分散注意力，便解释道：“这个说来话长。你猜得不错，这剑灵并非真正的妖兽之灵，还是修炼了特殊功法后的半妖之体，或者说叫半龙之体更为合适。”
他似乎在回忆门主尊子轩曾经诉说的秘辛，语气带着一丝感慨：“此事具体缘由，我也不甚了了，门主也只是曾与我大致提过。这张轩，乃是万年前，我玄灵门最为惊才绝艳的弟子，不仅是万载难遇的天灵根资质，而且悟性奇高，修行速度一日千里。更难得的是，他第一次去通天石选取功法时，竟引起了通天石异动，被那排行榜高居第一、无人能修的《真龙诀》主动选中认主！”
秦啸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惊叹：“从那以后，张轩便开始了《真龙诀》的修炼。此功法艰涩无比，威力却也惊天动地。他凭借绝世天赋，竟一路突破，直到最终将真龙诀修炼到了身化真龙、血肉衍生的地步！”
说到此处，他语气陡然一转，变得冰冷而残酷：“而在那个时候，玄灵门的门主是一位极其狂热的仙剑追求者，名为——尊武吉。为了炼制出梦想中的无上仙剑，他近乎丧心病狂。他用张轩生死相许的道侣——陆巳芯仙子的性命相威胁，逼迫张轩自愿跳入这铸剑池中，以自身蕴含真龙精血的血肉魂魄，成为了仙剑真龙精血的炼制材料之一！”
即便是这些心腹手下，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秘辛，也不由得气息一滞，抬着架子的手都微微抖了一下。
秦啸仿佛没有察觉，继续道：“并且，尊武吉门主亲自出手，以其绝强法力，强行抹除了张轩的大部分神智，抽离了其天地人三魂，只保留其承载本能与部分记忆的七魄，化作了这仙剑的剑灵根基。但是……”他叹了口气，“张轩的死，并未能救到陆巳芯。就在张轩跳入铸剑池后，尊武吉便立刻违背诺言，亲手将陆巳芯斩杀，以其神魂与残余精血，进一步淬炼剑身，试图平衡龙血凤魂。因此，张轩残留的执念与滔天恨意，一直凝聚不散，深植于剑灵深处。万年来，这剑灵多次试图冲破封印，想要带着仙剑逃离此地，甚至反噬玄灵门。”
另一名黑袍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喃喃：“原来如此……竟是这般缘由……”
秦啸说到此处，也是叹了一口气，道：“唉，因此，每次前来取剑或加固封印，都需先以言语安抚，勾起其残存灵智中的某些记忆，方能使其暂时平静。其实，历代门主也并非没有想过彻底抹除剑灵的这缕执念，但张轩的执念因与挚爱陨落而变得无比坚韧，如同不灭的烙印，无论如何镇压、如何以秘法消磨，都会在不久后再次浮现，一旦出现就会短暂占据剑灵之躯，疯狂反扑。”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庆幸与期待：“这个情况，直到十几年前，当代门主尊子轩在一处上古秘境中，意外得到了那支传说中的‘混元笔’后，才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扭转。门主凭借混元笔，终于得以完整绘制出仙剑上最关键的核心镇妖神纹。只要再温养百年，张轩的执念就会被镇妖纹彻底磨灭，只留下最纯粹、最强大的剑灵之躯。届时，再寻到最精纯、蕴含无尽生机的生命之力来完成仙剑的最后淬炼与开封，那时的仙剑，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灵宝，即便是传说中的先天灵宝，在其面前也要惧色三分，是名副其实的真仙之兵！”
秦啸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最主要的就是带着仙剑赶快离开玄灵门！否则，一旦天机子和雷霄上人那两个老怪物彻底解决了门主那边，循着气息找来，到时候，我们玄灵门耗费数万年、牺牲无数心血的大计，就将彻底为他人做了嫁衣！”
“和你们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们，”秦啸目光扫过身旁这些心腹，“只要帮助门主成功渡过此劫，并将仙剑顺利开封。到时候，凭借仙剑之威，即便是化神境界的强者来了，也要对我们客客气气！尔等皆是我与门主最信任之人，功成之后，绝不会亏待你们！”
“原来如此，多谢秦长老解惑。”那名最初提问的黑袍人沙哑着声音回应道，语气似乎颇为感慨，“秦长老说这么多，也是辛苦了。”
秦啸闻言，脸上露出笑容，似乎很满意手下的“感激”，朗声道：“哈哈哈，无妨！这些都是该告诉你们的，毕竟你们跟随我和门主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只要此番成功，荣华富贵，修行资源，应有尽有，我秦啸绝不会亏待你们的！哈哈哈……”
然而，就在秦啸笑声未落的刹那！
异变骤起！
“多谢秦长老。不过，还是请秦长老下次睁大眼睛，不要再看错人了！”那沙哑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充满杀意，“动手！”
“你？！”秦啸的笑声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就在“动手”二字出口的瞬间！
抬着四象池的四名黑袍人中，位于右侧的两人，毫无征兆地同时松开了抬着架子的手！他们的动作快如鬼魅，右手在腰间一抹，两柄淬着幽蓝寒芒、薄如蝉翼的短剑已然在手！
“噗嗤！噗嗤！”
两道冰冷的寒光闪过，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抹过了一旁毫无防备的另外两名抬池同伴的咽喉！
那两名被袭的黑袍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被撕裂。他们眼中充满了茫然与惊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鲜血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与此同时！
那名一直问话、走在左后方的黑袍人，袖袍一抖，三点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乌光疾射而出！那是三根细如牛毛、遍布倒刺、淬有诡异剧毒的细针！它们在空中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瞬间跨越数丈距离，精准无比地扎入了秦啸胸口的膻中、神藏、紫宫三处大穴之中！
秦啸只觉得胸口一麻，如同被三只毒蚊叮咬，随即一股诡异的冰冷瞬间蔓延开来，他体内原本奔腾流转的灵丹境法力，竟如同被投入了万年玄冰之中，瞬间变得滞涩无比，运转速度慢了何止十倍！
“呃！”他闷哼一声，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而这还不算完！
几乎在毒针射出的同一时间，走在最后方的另一名黑袍人，也是骤然发难！他袖中一道赤红色的流光激射而出，那是一柄不过三寸长短、通体赤红、仿佛由火焰凝聚而成的微型飞剑！飞剑之上符文闪耀，速度快得超出了视线捕捉的极限，带着一股焚灭神魂的歹毒气息，趁着他胸口窍穴被封、法力运转不畅、心神震骇失守的刹那，瞬间钉入了秦啸的心口要害！
“噗——！”
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秦啸身体猛地一震，踉跄着向后倒退数步，重重地撞在身后一根因之前仙剑震动而从穹顶震落的巨大石笋上。他艰难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钉在自己心口、只留下一个细小焦黑伤口、却已然将恐怖火毒与毁灭剑气送入他心脉的赤红小剑。
鲜血，这才缓缓地从那焦黑的伤口周围渗出，染红了他的衣袍。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向那瞬间反水、逼近过来的四名黑袍人，眼中充满了惊怒、痛苦、以及最深沉的困惑与背叛感。他张了张嘴，鲜血立刻从嘴角溢出，声音嘶哑而颤抖：
“元庆…宫守…风旭…槐花…你们……为何……？”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些跟随他多年、被他视为绝对心腹、甚至知晓许多核心秘密的人，为何会在此刻突然发难，对他下此毒手！他们图什么？难道天机门或九霄宗给出的价码，竟比玄灵门万年大计、比未来的从龙之功还要诱人？！
然而，面对他临死前的质问，那四名黑袍人并未回答，只是缓缓地、动作整齐地抬手，摘下了自己脸上那遮掩面容的玄龟面具。
面具之下，赫然是四张完全陌生、秦啸从未见过的脸颊！三男一女，皆面容普通，眼神却冰冷如刀，带着一种经过严格训练的、毫无感情的漠然。
秦啸看着这四张完全陌生的脸，眼中的困惑达到了顶点，随即化为一种毛骨悚然的惊骇！他不是傻子，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带来的真正心腹，恐怕早已遭了毒手，被李代桃僵！而自己，竟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