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的思绪 作品

第202章 上山采药,外出闯祸(二)

送走了那头又委屈又感激的斑斓猛虎,我端起石阶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清茶,一饮而尽。

 茶水苦涩,顺喉而下,却压不住我心头泛起的那一丝丝、哭笑不得的涟漪。

 这个林渊……

 他就像一个手握着世间所有乐谱,能精准地弹出每一个音符,却对“情感”二字一无所知的琴师。

 他的世界,由最纯粹的“理”与“道”构成,黑白分明,容不得半分杂质与……变通。

 我没有立刻将他召回。

 温室里长不出能傲立风雪的苍松。

 既然已经入世,那便让他将这凡尘俗世的酸甜苦辣,都尝个遍吧。

 我的神识,如同一缕无形的炊烟,悄无声息地越过山川林木,落在了十里之外,那个名为“张家村”的小小村落。

 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依山傍水,炊烟袅袅。

 然而,今日的村落,却比往日要热闹许多。

 村口那棵大槐树下,竟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队伍里,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抱着婴孩的妇人,有面带愁容的壮年汉子……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杂着期盼与忐忑的复杂神情。

 队伍的尽头,是一张临时搭起的简陋木桌。

 桌后,一个穿着青色道袍,面容俊秀得不似凡人的少年,正襟危坐。

 正是林渊。

 白泽则蹲在他的脚边,百无聊赖地用它那巨大的龙尾,在地上扫来扫去,时不时地打个哈欠。

 一个拄着拐杖,咳得撕心裂肺的老者,被家人搀扶着,走到了桌前。

 林渊抬起头,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他没有像凡间的郎中那般,去问诊,去切脉。

 他只是伸出一根,如羊脂白玉般完美无瑕的手指,在那老者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缕微不可察的,充满了“生”之法则的青色光晕,从他的指尖,涌入了老者的体内。

 那老者浑身猛地一震!

 他那本已浑浊不堪的肺腑,竟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之下,瞬间被涤荡一空!那些盘踞在他体内数十年,早已与他血肉融为一体的沉疴顽疾,如同冰雪遇阳,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咳……咳咳……”

 老者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了一口,漆黑如墨的浓痰。

 然后,他那本已佝偻的腰背,竟缓缓地挺直了。他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久违的红润。

 他试探着,丢掉了手中的拐杖。

 稳稳地,站住了!

 “好了!好了!我的老毛病,真的好了!”

 老者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那前所未有的轻松,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林渊,“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神仙!您真是活神仙啊!”

 他身后,那长长的队伍,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骚动!

 “神仙下凡了!”

 “我的儿有救了!”

 林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拼命磕头的老者,脸上没有半分喜悦,也没有半分身为“神仙”的自觉。

 他只是平静地,将那老者扶了起来,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的语调,说道:

 “汝之体内,阴阳失衡,五行紊乱。吾已替你,拨乱反正,使其重归‘和谐’。此乃‘理’之所然,非‘神’之所为。无需叩拜。”

 他说完,便示意下一个人上前。

 我坐在清玄观的石阶之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我的手,不自觉地,扶住了我的额头。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我看到了,在村口不远处,一间挂着“杏林春”招牌的药铺门前,一个同样须发皆白的老郎中,正满脸落寞地收拾着自己的药箱,准备关门歇业。

 他的药铺前,门可罗雀。

 所有的病人,都跑到了那个,不要钱,不要药,只需被手指头点一下,便能药到病除的“活神仙”那里。

 我甚至能“听”到,那老郎中,心中那充满了苦涩与无奈的叹息。

 “唉……世道变了……这饭,是吃不成了……”

 我摇了摇头。

 渊儿,他没错。

 救死扶伤,乃是大善。

 可他却不懂。

 这世间,除了那非黑即白的“道理”之外,还有一种更复杂,也更重要的东西,叫“规矩”。

 叫“平衡”。

 他治好了所有人的病。

 却也砸了另一个,靠着这门手艺,养家糊口的凡人的饭碗。

 这其中的对错,又该如何去评判?

 就在我,为此而感到头疼之际。

 又一桩,让我更加头疼的“祸事”,发生了。

 村西头,一间低矮的茅草屋里,传出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面容清瘦,却带着几分病态与偏执的书生,正对着一个面黄肌瘦,眼角含泪的妇人,大声地咆哮着。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为往圣继绝学!岂是区区几两碎银,可以衡量的!”

 “继绝学?继绝学能当饭吃吗!”那妇人,指着早已空空如也的米缸,哭着喊道,“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孩子饿得哇哇直叫!你却拿着我好不容易,才从娘家借来的钱,去买那些没用的破书!”

 “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

 那书生被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他一把抓起桌上,一本厚厚的,用青色封皮包裹着的线装书,想也不想,便向着那妇人,狠狠地砸了过去!

 那本书,很厚。

 书的边角,很硬。

 若是砸实了,非头破血流不可!

 然而,就在那本书,即将砸中那妇人额头的瞬间。

 一只手,凭空出现。

 一只白皙,修长,充满了力量,却又稳定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的手。

 那只手,轻描淡写地将那本呼啸而来的书,稳稳地接在了半空之中。

 是林渊。

 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这间狭小的,充满了争吵与绝望的茅草屋里。

 他那双清澈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那个,因他的突然出现,而愣在了原地的书生。

 “你……”那书生,又惊又怒,“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

 林渊,动了。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那本书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然后,他走上前,抓住了那书生,那只刚刚扔出书本的右手。

 那书生,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把铁钳,死死地箍住了!

 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那点微末的力气,在对方面前,弱小得如同一个婴儿!

 “你……你想做什么!”书生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

 林渊,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那书生,缓缓地,一字一顿地,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仿佛在宣读天道法则般的语调,说道:

 “以强凌弱,以大欺小。”

 “违背,‘均衡’之道。”

 “当,受罚。”

 说完。

 他的手,微微一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那书生的右手手腕,竟被他硬生生地折断了!

 “啊————”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从那书生的口中,爆发了出来!

 他抱着自己那条,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的手腕,痛得在地上,来回地打滚!

 而林渊,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着那痛得死去活来的书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继续用他那,充满了“道理”的语调,对他“教训”道:

 “弱,非是汝可施暴之由。强,非是汝可行凶之凭。”

 “汝身为读书人,当明事理,辨是非。以德化人,而非以力欺人。”

 “今日,吾断汝一臂。是为惩戒,亦是为点化。”

 “望汝,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过身竟准备就此离去。

 仿佛在他看来。

 这场“惩戒”,已经结束。

 这其中的“道理”,也已经讲得清清楚楚。

 然而。

 他却忽略了这世间,最不讲“道理”的东西。

 那便是人心。

 “站住!”

 一声充满了愤怒与怨毒的尖叫,从他的身后响起!

 叫住他的不是那个,在地上打滚的书生。

 而是那个刚刚才被他“救”下的,妇人!

 只见那妇人,竟不顾一切地,扑到了自己那断了手的丈夫身边!

 她没有去感激林渊。

 她只是用一种看杀父仇人般的眼神,脸上写满刻骨仇恨,死死地瞪着林渊!

 “你这个……你这个妖怪!”

 她尖叫着,从地上抓起了一把剪刀,疯了一般地向着林渊,冲了过来!

 “我跟你拼了!”

 ……

 我坐在清玄观的石阶之上,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

 我的手,再次扶住了我的额头。

 太阳穴,在“突突”地,猛跳。

 “唉……”

 我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

 我这个“师父”,再也坐不住了。

 是时候,该去给我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好徒儿”,擦一擦,他那捅破了天的屁股了。

 我站起身。

 一步踏出。

 身影,便已从星隐谷,消失了。

 ……

 张家村,村西头的茅草屋前,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而在人群的中央。

 林渊,正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

 白泽,则龇着牙,将他护在身后,对着四周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村民,发出一阵阵,威胁的低吼。

 在他们的对面。

 那个被打断了手的书生,与他那个刚刚还对他喊打喊杀的婆娘,竟“同仇敌忾”地,并肩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