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小雪花 作品

第797章 长夜漫漫,恨海情天(第2页)

 “你送黄小姐回学校,然后,你可以滚了。” 

 最后一个字,冰冷得不带丝毫情绪,仿佛陈墨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污染。 

 陈墨如蒙大赦,又带着强烈的不甘和屈辱,脸色青白交加,唯唯诺诺地应着,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了这间让他窒息的大厅。 

 奢华的空间里,只剩下余美玉和林清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的庄园夜景,静谧而冰冷,如同余美玉此刻的内心。 

 “跟我来。” 

 余美玉起身,走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 

 她的步伐稳定、利落,每一步都踩在昂贵的地毯上,无声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林清浅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跟在后面。 

 她被带到一间同样奢华却透着冷硬气息的书房。 

 巨大的红木书桌,整齐排列的书籍,一面墙的显示屏正无声地滚动着全球金融市场的实时数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和旧纸张混合的气息,这里是余美玉在魔都的临时指挥中枢。 

 佣人无声地送来了温热的牛奶和一些精致的小点心。 

 “坐。” 

 余美玉指了指靠窗的沙发椅,自己则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纯净水,将其中一杯放在林清浅面前。 

 灯光柔和了一些,但气氛并未真正缓和。 

 余美玉坐在林清浅对面,双腿交叠,姿态放松却依旧充满力量感。 

 她看着林清浅毫无血色的脸,那双曾经清澈见底、盛满对世界好奇与善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灰烬般的死寂和残留的惊痛。 

 “清浅。” 

 余美玉的声音低沉下来,少了几分刚才的雷霆万钧,却多了一种深沉的痛惜和压抑的怒火: 

 “看着你现在这样,我真的很痛心,也很愤怒。” 

 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冰冷的液体似乎也无法浇灭她心头的火焰: 

 “还记得你小时候吗?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第一次跟着你爸来我家做客,怯生生的,抱着我的腿不撒手,我给你糖,你才敢抬头看我,那双眼睛,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没有一点杂质。” 

 余美玉的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时光: 

 “我看着你长大,从那个小团子,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你善良,敏感,对世界充满美好的想象,像一张未经涂抹的白纸,我一直觉得,你值得这世上最纯粹、最真挚的感情,值得一个同样干净的人,小心翼翼地呵护你一辈子。”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寒意: 

 “可我没想到,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竟然让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用如此下作、如此卑劣的手段,玷污了这张白纸!把你拖进他那个肮脏、混乱、充满算计和欲望的泥潭里!” 

 “美玉姐”林清浅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别说话!” 

 余美玉抬手打断她,眼神锐利: 

 “听我说完!我余美玉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垃圾,但像张杭这种,把欺骗当手段,把玩弄人心当乐趣,把女人当战利品和玩物的畜生,也实属罕见!” 

 “他利用你对‘程默’那份纯粹的情感,精准地戳中你的软肋,一步步把你引入他精心编织的陷阱!”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感情欺骗,这是人格的践踏,是精神的凌迟!”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怒极:  “我查到的资料,触目惊心!他身边的莺莺燕燕,那些所谓的明星、大学生,不过是流水线上满足他低级欲望的玩具!” 

 “他那个太行歌舞团,简直是现代版的皇帝选妃!还有那些所谓的婚礼,简直是对婚姻神圣性最大的亵渎!” 

 “他以为他是谁?可以如此无法无天,视道德和规则如无物?” 

 余美玉猛地将手中的水杯顿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水花溅出几滴: 

 “更让我恶心的是,他居然还在你面前扮演情深意重!那些所谓的快乐时光,那些笑容,都是建立在谎言和欺骗上的海市蜃楼!” 

 “清浅,你清醒一点!他对你的每一次触碰,每一次所谓的关怀,背后都是精密的算计!都是为了满足他那变态的征服欲和控制欲!” 

 “他看你的眼神,和看一件新奇有趣的玩具有什么区别?” 

 林清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余美玉的话像淬毒的针,精准地扎进她每一处还在流血的伤口。 

 那些甜蜜的回忆,那些让她沉溺的瞬间,此刻在余美玉冰冷的剖析下,都变成了精心设计的表演,让她感到无地自容的羞耻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恨不得”余美玉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凛冽的杀意: 

 “现在就动用所有关系,把他那张虚伪的脸皮彻底撕下来!” 

 “让他名下那些看似光鲜的产业,一夜之间变成一堆废纸!” 

 “让他尝尝从云端跌落泥潭,被所有人唾弃的滋味!” 

 “让他知道,玩弄感情、践踏真心,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且是他付不起的代价!” 

 “不要!美玉姐!”林清浅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哀求,她甚至下意识地抓住了余美玉放在膝盖上的手,那只手冰冷而有力:“求你了!不要!” 

 余美玉的目光落在林清浅抓住自己的手上,那手冰凉、颤抖,充满了无助。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清浅: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清浅,你被他洗脑了吗?还是说,你已经被他” 

 “不!不是的!” 

 林清浅飞快地摇头,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但她的眼神里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 

 “我不是护着他!我恨他!我恨死他了!他毁了我对爱情所有的幻想,毁了我心中最干净的东西!他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剧烈的情绪: 

 “但是美玉姐,报复他,又能怎么样呢?让他破产?让他身败名裂?然后呢?看着那个无辜的乔雨琪也和我一样痛苦?看着她眼中完美的世界崩塌?看着她恨他,或者像我一样又恨又忘不掉?” 

 林清浅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碎的清醒: 

 “那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都是把自己的痛苦,转嫁到别人身上罢了,他欺骗了我,伤害了我,这已经是事实,再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甚至是用他可能真正在乎的人去伤害他,这只会让一切都变得更脏、更扭曲!” 

 她看着余美玉,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美玉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想替我出气,你想保护我,可是可是让我自己来结束这一切,好不好?用我自己的方式,离开,留学,彻底的离开,再也不见,把这一切都埋葬在时间里,我不想再纠缠了,不想再恨得那么累了,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因为我而受伤,尤其是你和我爸妈。” 

 林清浅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我只想安静地离开,就当就当是一场噩梦,梦醒了,我重新开始。” 

 余美玉久久地凝视着林清浅。 

 眼前的女孩,不再是那个单纯无知的小妹妹。 

 巨大的创伤迫使她以一种近乎残忍的速度成长,她看清了黑暗,也选择了用一种近乎自毁的宽容来保护自己最后的底线,不去变成自己憎恨的那种人。 

 这份在废墟中挣扎出来的、带着血泪的倔强和清醒,让余美玉心中翻腾的怒火和杀意,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发出滋啦的声响,渐渐冷却、沉淀。 

 她反手,轻轻地、带着一种难得的温度,握住了林清浅冰凉颤抖的手。 

 “傻丫头” 

 余美玉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深深的叹息: 

 “你这份心性不知道该说是善良,还是傻气。”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锐利和怒火已被一种深沉的无奈和痛惜取代: 

 “好,我答应你,北美的手续,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办妥,波士顿那边,我会安排好一切,住处、安全、生活,都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养好精神,准备开始新的学业,新的人生。”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但是,清浅,你给我记住,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结束,把那个叫张杭的垃圾,连同那个虚假的程默,从你的记忆里格式化掉!不许再回头!不许再有任何联系!更不许再对他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否则,我会亲自出手,用最彻底的方式,让你和他之间,再无任何可能!” 

 林清浅看着余美玉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无声滑落: 

 “嗯,我知道,结束了,都结束了。” 

 这一夜,对林清浅而言,漫长如一个世纪。 

 她蜷缩在余美玉安排的客房柔软的大床上,却感觉如同躺在冰冷的针毡上。 

 余美玉没有离开,就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守着她,如同守护着易碎的琉璃。 

 两人断断续续地聊着天。 

 更多的时候,是余美玉在说,回忆着林清浅小时候的趣事,回忆着她父亲林正雄的趣事,回忆着她们两家过往的交集。 

 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试图用这些温暖的记忆碎片,一点点填补林清浅心中那个巨大的、被谎言撕裂的黑洞。 

 然而,话题总会不经意间滑向那个禁忌的名字。 

 “那个混蛋” 

 余美玉的声音总会瞬间变冷,带着切齿的恨意: 

 “他根本配不上你一丝一毫的念想!”  “他那种人,骨子里就是卑劣的掠夺者!” 

 “他看中的东西,会不择手段地得到,玩腻了,就弃如敝履!” 

 “清浅,你只是他漫长狩猎名单上,一个稍微费了点心思的猎物而已!” 

 “别把他想的太特别!” 

 每当这时,林清浅就会沉默,将脸更深地埋进柔软的枕头,身体微微颤抖。 

 她无法反驳余美玉的话,那些冰冷的资料和精准的剖析,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 

 可是,身体深处那些残留的感觉。 

 被拥入宽阔怀抱时的心悸,耳畔低沉的笑语,肌肤相贴时滚烫的温度,甚至是最后那两天,她懵懂初开、带着羞涩和探索的主动回应。 

 却像顽固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在恨意滔天的同时,又感到一种蚀骨的、病态的眷恋和空虚。 

 这种矛盾,让她痛苦得几乎窒息。 

 与此同时,那辆送黄钰彗回学校的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深夜的魔都街头。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黄钰彗靠在冰凉的真皮座椅上,脸色苍白,指尖依旧残留着刚才在余美玉强大气场下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刚才庄园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余美玉最后那句关于乔雨琪的威胁,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神经。 

 她知道这个名字的分量! 

 那是张杭绝对的禁区! 

 是触碰即死的逆鳞! 

 车子刚在宿舍区附近一个僻静的角落停稳,黄钰彗甚至等不及司机为她开门,就自己推开车门,踉跄着跳下车,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宿舍楼。 

 她甚至没回自己宿舍,而是直接冲进楼道尽头的公共卫生间,反锁上隔间的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气。 

 她颤抖着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迅速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 

 等待接通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黄钰彗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喂?” 

 电话终于接通了,传来张杭低沉而略带慵懒的声音,背景似乎还有小孩子模糊的嬉闹声,显然他还在檀宫陪着孩子们。 

 “杭哥!” 

 黄钰彗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惶和急切,她压低声音,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出事了!我刚刚和林清浅、陈墨一起,被一个叫余美玉的女人带走了!在北郊一个巨大的私人庄园!那个女人能量太可怕了!她的车牌是魔a11111!她查到了所有事!程默是假的,陈博士的团队,甚至她连我和董明峰的事都一清二楚!她当面就戳穿我了!” 

 电话那端,张杭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瞬,背景的嬉闹声也消失了,显然他走到了安静的地方。 

 黄钰彗不等他回应,继续急促地说: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杭哥!最可怕的是她提到了乔小姐!她知道了乔雨琪小姐!她说如果林清浅想报复,她就安排让乔小姐清清楚楚地看看你的你的真实情况!她说要让乔小姐彻底厌弃你!杭哥!那个女人太危险了!她还说什么真正资本的围剿,说你蹦跶不了多久。” 

 黄钰彗一口气说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紧紧握着手机,等待着电话那端的反应。 

 短暂的沉默。 

 这沉默如同实质的冰,让黄钰彗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恐惧几乎将她淹没。 

 然后,一声低沉、冰冷、带着无尽嘲讽和戾气的笑声,从听筒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呵,呵呵。” 

 笑声不大,却让黄钰彗隔着电话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用雨琪来威胁我?” 

 “真正资本的围剿?” 

 张杭的声音响起,慵懒全无,只剩下一种淬了冰的、睥睨一切的狂妄和森然: 

 “傻逼东西!她算老几?也配在我面前谈资本?” 

 他的语气充满了极致的轻蔑: 

 “魔a11111?有点意思,看来林清浅这小妮子,背景比我想象的还深点啊,至于余美玉?没听过,不过” 

 张杭的声音微微一顿,似乎在咀嚼这个名字,带着一丝玩味: 

 “她牛逼?好啊!让她来试试!我倒要看看,她口中的真正资本,能拿我张杭怎么样!” 

 那语气中的自信和狂傲,如同磐石,瞬间压下了黄钰彗心中翻腾的恐惧。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游轮上、在无数场合里,谈笑间翻云覆雨、掌控一切的男人。 

 “杭哥,我怕她对乔小姐”黄钰彗依旧担忧。 

 “她敢!” 

 张杭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杀意: 

 “敢动雨琪一根头发丝,我让她全家陪葬!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她!我说到做到!” 

 那凛冽的杀机,即使隔着电话,也让黄钰彗浑身一颤,噤若寒蝉。 

 她知道,这绝不是虚张声势。 

 乔雨琪,就是张杭绝对不可触碰的逆鳞!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张杭似乎收敛了那骇人的戾气,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慵懒,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兴趣? 

 “行了,我知道了,钰彗,你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赞许: 

 “你现在在哪?学校?等着,我让人去接你,来云霄宫,详细说说那个余美玉。” 

 “杭哥,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少废话。”张杭直接打断:“等着。”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黄钰彗靠在隔间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张杭的反应,既在她意料之中,那狂妄的自信和对乔雨琪的绝对保护,又在她意料之外,因为他似乎对林清浅背景流露出的那丝兴趣。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黄钰彗的手机响起,是张杭,告知她车已到楼下。 

 张杭开过来的是那台布加迪威龙,嚣张地停在宿舍区外僻静的路边,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与周围寂静的环境格格不入。 

 黄钰彗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张杭单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侧脸在仪表盘幽蓝的光芒下显得棱角分明,眼神深邃难测。 

 “杭哥。”黄钰彗低低唤了一声。 

 “嗯。” 

 张杭没有看她,一脚油门,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弹射出去,强大的推背感将黄钰彗牢牢按在座椅上。 

 车子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上疾驰,窗外的霓虹拉成模糊的光带。 

 一路无话。 

 直到车子驶入云霄宫别墅区,停在那栋灯火通明的主楼前。 

 走进熟悉的客厅,张杭示意黄钰彗坐下,自己则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说吧,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把那个余美玉,还有今晚所有细节,都告诉我。” 

 张杭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鹰。 

 黄钰彗捧着冰凉的酒杯,深吸一口气,开始详细复述。 

 从劳斯莱斯车队带来的震撼,到庄园的奢华与压迫感,再到余美玉那冰冷精准、洞悉一切的分析,她如何戳穿程默的骗局,如何评价张杭“人渣”、“畜生”、“移动播种机”,如何审视自己“棋子”、“传声筒”,以及自己情急之下维护张杭的反驳。 

 最后,是余美玉对乔雨琪那赤裸裸的威胁,以及林清浅最终选择离开的决定。 

 她尽可能客观地描述,但说到余美玉对张杭的评价时,还是忍不住偷偷观察他的脸色。 

 出乎意料,张杭的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听到移动播种机时,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无所谓的痞气。 

 听到黄钰彗反驳余美玉小看他时,他倒是挑了挑眉,看向黄钰彗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和一丝赞赏? 

 当听到余美玉威胁要动乔雨琪时,张杭端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寒刺骨的杀机。 

 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张杭放下空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姿态放松,眼神却幽深如潭: 

 “波士顿?也好。”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个刚刚决定逃离的女孩。 

 “杭哥。” 

 黄钰彗看着他若有所思的侧脸,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试探和不易察觉的酸涩: 

 “你这次,怕是真的要失去林清浅了,余美玉那个女人,手段太厉害了,林清浅又那么决绝,想要再让她回头,怕是难如登天了吧?” 

 张杭闻言,缓缓转过头,看向黄钰彗。 

 “难如登天?” 

 他低低地重复了一句,随即,那笑容变得更深,更野性,也更意味深长。 

 “钰彗啊。” 

 他慢悠悠地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黄钰彗看不懂的复杂光芒: 

 “你还是不懂,曾经拥有过就很好?不,并不是。”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黄钰彗,身影挺拔而充满力量感,仿佛能撑起整个黑夜。 

 “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话俗,但理不糙,尤其是对林清浅这种性子。” 

 张杭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 

 “她太纯粹,太重情,恨有多深,恰恰证明她投入的曾经有多真,你以为她选择离开,就真的能把我从她心里彻底抹掉?” 

 他微微侧过头,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嘴角那抹笑意却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邪气: 

 “不可能,不管她逃到天涯海角,不管她怎么选,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张杭,在她林清浅的心里,必然已经刻下了一个位置,一个她这辈子都忘不掉、抹不去的位置,这就够了。”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这就叫,一席之地。” 

 “甚至,钰彗你信不信,到现在,林清浅的心里,依旧有我!” 

 同一片深沉的夜色下,北郊庄园那间弥漫着咖啡冷香的客房里。 

 林清浅蜷缩在柔软却冰冷的大床上,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幼兽。 

 身体的疲惫早已达到极限,意识却如同被投入滚油,在恨意与眷恋的漩涡中反复煎熬,清醒得可怕。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刚刚暗下去不久。 

 父亲林正雄关切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宝贝姑娘,美玉回魔都了?最近心情好点没?爸爸忙完这阵子就去看你” 

 她强撑着用最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轻松的语调回应: 

 “爸,我很好,真的,美玉姐回来了,我们刚聊完天呢,嗯,在考虑出国的事对,换个环境放心啦,你女儿很坚强的” 

 电话挂断的瞬间,强装的平静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碎裂。 

 巨大的空虚和委屈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爸爸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经历了怎样一场精心策划、肮脏不堪的欺骗和玩弄! 

 不知道她早已不再纯洁,身心都已被那个叫张杭的恶魔烙下了屈辱而灼烫的印记! 

 “张杭,程默。” 

 这两个名字在她舌尖滚过,如同毒药,又如同带着钩子的蜜糖。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那个在深夜与她分享冷门歌曲、用文字温柔抚慰她敏感心灵的人,那个让她第一次感受到灵魂共鸣、心跳失序的人,那个让她以为终于寻找到残缺灵魂另一半的程默。 

 自始至终,都只是张杭披着的一层华丽而虚伪的画皮! 

 他精准地捕捉到了她内心对理解和共鸣的渴望,像最高明的猎手,针对她的性格弱点,量身定制了一场浪漫的陷阱。 

 那些精心设计的偶遇,那些网络上的灵魂对话,那些让她沉溺其中、以为找到真爱的瞬间。 

 都只是他导演的一场戏! 

 一场将她当作无知猎物、肆意玩弄取乐的狩猎游戏! 

 “骗子!人渣!畜生!” 

 林清浅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心中无声地嘶吼着,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 

 她恨他的处心积虑,恨他的卑鄙无耻,恨他将她最珍视的感情当作消遣的玩具! 

 更恨他毁了她心中最后一片关于爱情的净土! 

 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被愚弄的小丑! 

 然而,就在这滔天的恨意翻腾之时,一些画面却不受控制地、蛮横地闯入她的脑海。 

 是在游乐场的摩天轮上,夕阳的金辉洒满整个轿厢。 

 他指着远处,侧脸线条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眼神里带着一丝她当时看不懂的、近乎孩子气的兴奋和分享欲: 

 “看那边,像不像童话里的城堡?” 

 那一刻,他的笑容是真切的,眼底的光亮也是真实的。 

 她记得自己当时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点头,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那份纯粹的快乐,此刻回想起来,竟让她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 

 是演技吗? 

 如果是,那也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 

 在童话号的甲板上,冰冷的海风呼啸。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用身体为她挡住刺骨的寒意。 

 他的怀抱宽阔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灼热。 

 当他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烙印下来时,她清晰地记得,那一刻,他眼底翻涌的,除了掠夺的欲望,还有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像暗流汹涌的海,将她卷入其中,无法呼吸。 

 那种被完全掌控、仿佛灵魂都被标记的战栗感,此刻竟让她身体深处泛起一阵隐秘的、可耻的悸动。 

 在云霄宫的深夜。 

 那些抵死缠绵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现。 

 起初是屈辱的承受,到后来尤其是最后两天,她竟然开始笨拙地回应! 

 那种陌生的、身体深处被点燃的灼热感,那种在迷乱中感受到的、他给予的、近乎摧毁又重铸的极致体验。 

 让她在羞耻和恐惧中,懵懂地触碰到了欲望的轮廓。 

 她甚至记得自己情动时,无意识地攀附着他宽阔的肩膀,发出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话语。 

 人体生物学的真谛,这个带着调侃意味的词,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浑身发抖! 

 “不!不要想!那是假的!都是假的!” 

 林清浅痛苦地将脸埋进枕头,用力捶打着床垫。 

 可是身体的记忆是如此顽固,那些被他点燃的火焰,似乎还在灰烬下隐隐燃烧。 

 她又想起了他偶尔流露的眼神。 

 那种复杂难辨的眼神。 

 在她提到程默时,在她流露出对程默的思念时。 

 他眼底会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是什么? 

 是嘲讽?  是得意? 

 还是一丝她当时无法理解的挣扎和愧疚? 

 “你以为你真的了解程默吗?” 

 他低沉的话语,如同魔咒,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原来那不是疑问,是提醒! 

 是警告! 

 是他在谎言边缘的动摇? 

 是他想要坦白的前兆?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心中翻腾的恨海! 

 如果 

 如果当时,在那个瞬间,他选择了坦白呢? 

 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骗局。 

 自己会怎么样? 

 崩溃? 

 歇斯底里? 

 还是,在巨大的震惊和痛苦之后,会因为他最后的诚实而产生一丝可悲的动摇? 

 林清浅不敢再想下去。 

 这个假设本身,就让她感到一阵更深的绝望和自我厌恶。 

 她竟然还在为那个毁掉她一切的恶魔寻找借口! 

 还在幻想他可能有过一丝丝的不忍和挣扎! 

 “林清浅!你清醒一点!” 

 她在心里狠狠地唾骂自己: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没有心的掠夺者!他所有的温柔都是表演!” 

 “所有的眼神都是伪装!他看你的每一次,都在计算着如何更彻底地占有和征服!他对你的所谓好,不过是给猎物投喂的诱饵,让你在甜蜜的陷阱里沉沦得更深,最后宰割时,才能获得更大的快感!” 

 去北美!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永远不要再见到他! 

 余美玉冰冷而决绝的话语,如同最后的救赎绳索,牢牢抓住了她即将被混乱情绪吞噬的理智。 

 对,离开。 

 这是唯一的出路。 

 只有彻底的物理隔绝,时间的流逝,才能冲刷掉这深入骨髓的耻辱和这该死的、病态的眷恋! 

 她翻了个身,面向窗外。 

 庄园的灯光已经熄灭了大半,只有远处道路上的路灯,如同一条微弱的光带,延伸向未知的远方,仿佛象征着她即将踏上的、充满迷雾的逃亡之路。 

 身体深处,那被强行烙印下的、属于他的余韵,似乎又在隐隐作祟。 

 一种强烈的、空虚的渴望,如同毒瘾发作般,猝不及防地攫住了她。 

 如果如果此刻还在云霄宫 

 这个时间按照过去的规律,他或许刚刚结束工作,带着一身慵懒和不容置疑的强势来到她的房间。 

 然后便是那狂风暴雨般的索取,直到她精疲力竭,意识模糊地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不!” 

 林清浅猛地用被子蒙住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呜咽。 

 恨他,像呼吸一样自然! 

 想他,却像心跳一样无法停止! 

 这爱恨交织的毒,早已随着他每一次的触碰、每一次的深入,融入了她的骨血。 

 波士顿的寒风,真的能吹散这魔都深夜里,蚀骨的灼痛和这深入骨髓的、带着血腥味的复杂心动吗? 

 窗外,魔都的灯火依旧璀璨,却冰冷而遥远,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和那注定无法平静的未来。 

 余美玉安排的路就在前方,是逃离的通道,也是未知的深渊。 

 而那个名为张杭的恶魔,他笃定的一席之地,已然如同最顽固的荆棘,深深扎根在她灵魂的废墟之上,带着血,带着痛,也带着一种毁灭性的、让她恐惧又无法挣脱的吸引力。 

 长夜漫漫,恨海情天,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