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4 章碎钻似的光

天空是块烧红的铁，悬在头顶三尺。没有云，连风都带着火星子，卷着沙粒扑过来，打在脸上像细针。地表裂开蛛网似的缝，沙砾烫得能烙穿鞋底，一脚踩下去，陷半寸，又被风卷着填上，仿佛从未有人来过。远处的沙丘在动，不是风推的，是光在晃。金红的沙浪从天际线涌过来，浪尖闪着碎钻似的光，浪谷却黑沉沉的，像巨兽张开的嘴。偶尔有块灰黑色的岩石戳在沙里，被风啃出蜂窝状的凹痕，石缝里卡着几缕干枯的草，早成了灰，一碰就碎成齑粉。

风突然紧了，呜呜地叫，像千万把钝刀在刮擦什么。沙粒横着飞，打在岩石上噼啪响，天地间霎时黄蒙蒙一片，连太阳都成了个模糊的红球。有只蜥蜴从沙里钻出来，灰扑扑的身子贴着地面，爪子扒拉着沙砾，跑得飞快，身后拖出浅浅的印子，没等风停，就被流沙盖得无影无踪。

日头偏西时，天慢慢凉下来。沙粒不再发烫，泛着冷冷的白。影子被拉得老长，从东边的沙丘一直铺到西边的石堆，像谁不小心打翻了墨瓶。远处传来隐约的呜咽，不是风，是沙粒从沙丘顶端滚落，一粒接一粒，轻得像叹息，却在这死寂里，格外清晰。

夜快来了。天穹是泼翻的靛蓝，垂落时浸成渐淡的雾白，直抵远方沙丘的赭红脊背。风是这里唯一的雕刻者，指腹抚过沙粒，将它们捻成流动的绸缎，沿着脊线簌簌滑落，在背风坡堆出柔软的弧，又在迎风面刻出锋利的刃。每一粒沙都裹着日光的碎金，凑近看能辨出石英的细闪，混杂着铁氧化物的锈色，像揉碎的星子沉在干涸的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