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白袜子 作品

第 103 章 已补字

 甘棠赶到的时候,张二叔家这时候已经聚了不少人。

 绝大多数都是跟甘棠一样,听到张二叔家惨叫后临时披衣起来的。

 张二叔那座在乡下也算是气派的院子,如今也算是人山人海,可人这么多,萦绕在夜色中的气氛却格外躁动不安,至少,这些人并没有让甘棠感到任何安全感。

 跨入张二叔家的大门那一刻,他就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臭味,虽然比白天在细脚叔家的稍微淡上一些,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当时甘棠的心就咯噔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望向周围,生怕又在院子里,看见一具铺着白布,搁在板凳上的尸体。

 好在,一番打量下,院子里这时只有脸色晦暗人心惶惶的村民。乡下的电力不足,灯具也多老旧,就算是夜里开了灯,那灯光也总像是蒙了一层灰,看上去昏暗,照得人脸也是蜡黄蜡黄的。

 而张二叔家的大门如今正打开着,许多人都聚在院子里,伸着脖往内张望。

 曾经将村民们半夜惊醒的哀嚎正断断续续透过人群溢出来……

 “杀人啦!我家有人杀人啦!救命啊——救命啊——”

 “我的个天类,这婆娘杀人啦——”

 ……

 甘棠听着觉得有些怪,正想着挤进去看清楚点,一个村民刚好回头看到了他。

 “艹,挤什么挤挤个卵啊——咦?是你啊,糖伢子你怎么自己来了?”

 那人本来被挤得骂起了脏话,回头一看是甘棠,立刻改了口转而问道。

 夜色中,少年只穿着一件睡衣,脸色惨白惨白的,额角隐隐还有些冷汗。虽然这个年纪的男孩,若是封井村本地的,早就已经被家里人张罗着要结婚生子开始干活了,可甘棠给村民的感觉却依旧稚嫩天真,像是个孩子。

 “啊,我,我外婆太累了。”

 甘棠抿了抿嘴角,含糊不清地敷衍了一句。

 道理来说,甘棠家就在张二家附近,就隔着一条街门对门,这么近甘棠早就应该跑过来了才对。

 可甘棠好不容易抓到机会从岑梓白那边脱身,再去敲外婆的卧室门时,老人却像是睡沉了。

 平时对村子里大小事物操心不已的老人,今天晚上却迟迟没有回应甘棠。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没有外婆在身边,甘棠其实是不应该去别人家凑热闹的。

 但甘棠如今哪里敢在家里呆:“岑梓白”还在阴影中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呢。

 哪怕经过之前的打岔,岑梓白身上那股阴森怪异的气息瞬间收敛了起来,甘棠也不敢继续单独跟这玩意相处下去,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装出一副真的很关心乡里乡亲的模样,从家里跑了出来。

 好在,岑梓白没有跟出来。

 当然,在看到甘棠离家的时候,岑直白还是靠在了门框上,对着甘棠说了许多没头没脑的话。

 【“要小心哦,它们也喜欢你。”】

 【“你最好跟我在一起呢,现在刚好是进行分化的时候……”】

 【

 “其实只有我才能保护你呢,它们才不敢碰我的东西。()?()”

 】

 ……

 那些话说得疯疯癫癫的,却莫名让甘棠神经紧绷。

 哪怕现在也是一样。

 只不过,在家跟着岑梓白独处固然是一种恐怖。

 跑到张二叔家又是另外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了。张二叔家这时其实已经乱成了一团。

 之前那个村民让开了一点位置,好让甘棠可以看清楚张二叔家厅堂内的状态——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

 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如今正被好几个彪形大汉用手按着,手腕和脚腕上都绑着指头粗的麻绳,她睁着一双因为过度消瘦而微微凸起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间里的所有人。

 而她的衣襟上,手上,裙摆上,如今都溅满了浓稠到近乎呈黑色的血液。

 一个苍老的婆子正满脸青筋地蹲在她面前,用鞋底抽了她的脸。

 那个人正是张二叔的母亲,张老太婆。

 “你干甚了,你说说你干什么了——()?()”

 张老太婆声音嘶哑,表情已经到了狰狞的地步。

 女人满身都是血,神色诡异地盯着她看个不停。

 她好像一点儿也没理解自己现在所在的处境,片刻后,她竟然还直接对着那人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儿子杀了我弟弟。()?()”

 话音还没落下,张老太婆便是脸色一变。她一边在围观群众中的哗然中大喊着“胡说八道4()_[(.)]4?4#?#?4()?()”

 ,一边就要去堵女人。

 结果下一秒,张老太婆惨叫起来,叫的甚至比之前还要惨,还要大声。

 “啊啊啊啊啊——你干了什么?!”

 当老太婆好不容易收回手,她食指竟然已经变得鲜血淋漓,指关节凭空少了一截——那一截正在陈丽的嘴里。

 陈丽这时笑了。

 露出了血淋淋的牙齿。

 “你儿子杀我弟弟,我就把他也杀了,给我弟报仇。”陈丽的精神状态明显有些不太对,甘棠注意到,陈丽虽然是笑着的,可脸上全是湿漉漉的汗水,瞳孔扩张,显得眼神特别空洞。

 当然,最重要的是,普通人就算是杀了人也很少会当着死者的家属这么坦然甚至疯狂。

 “我把他喉咙割开了,结果里头全部都是虫子……”

 说到这里,陈丽忽然又吃吃笑了起来,笑得连肩膀都在发抖。

 “不,不对,死了。他死了。不是我杀了他,你儿子早就死了。你看,虫子,到处都是虫子……”

 陈丽的手被绑在了身后,她却依然在用满是鲜血的手不停地比划。

 “他一拱一供的,被我切掉了脑袋后,他就跑了。”

 ……

 女人嘟嘟囔囔地说道。

 她是真疯了。

 站在人群中,甘棠很容易就可以听到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而结论也都十分一致:这女的癫掉了。

 从他们的语气听来,这种新娶的媳妇忽然发疯上吊什么的,在村子里倒也不是什么特

 别稀罕的事情。

 “哎呀我就说,婆娘果然不能选漂亮的。钱花越多性子就越烈……?[(.)]?℅?$?$??()?()”

 “就是。()?()”

 “就可怜张二,平白无故挨一刀。()?()”

 “我就说,不能对媳妇太好,他家也太急了,这么早就让女的碰刀子。()?()”

 “那可不是——”

 ……

 而在这些人的嘀嘀咕咕中,陈丽还在喋喋不休嚷着自己看到的那些“虫子”。

 “……他真的……我特意把他切开了,我仔细看了,他肚子全是虫子!全部都是!他内脏都被吃空了嘻嘻嘻!”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在乎陈丽的风言风语了。

 除了甘棠。

 甘棠听得脸色惨白,在陈丽的旁白中,他的眼前甚至能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他甚至能看到张二叔是如何慢慢从地上爬起身来,然后用手捧着从肚子里流泻而出的线虫的。

 他也可以清晰地“回忆”出线虫在皮肤上不断游走蠕动的触感,虽然那种感受是他在噩梦中得到的,但是伴随着女人的呜咽叙述,甘棠的感触也诡异地变得愈发真实。

 “我当时吓得不敢动,我以为他还要来杀我呢,哈哈哈,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弟在外面喊他呢……”

 还有一颗头颅。

 一颗被人强行从身体上切下来的头颅。

 眼眶和口腔里都不断往外挤着蠕动的虫子,那虫子甚至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他看上去模糊不清,仿佛只是一团纠缠的虫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