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天下轰动 一

萧峰“返老还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瘟疫,以惊人的速度从大理蔓延至中原腹地。 不过一两日功夫,慕容世家不惜代价散播的惊天秘闻,已然在开封城最大的酒馆“醉仙楼”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正值晌午,酒馆内人声鼎沸,三教九流汇聚。

 辛辣的酒气、汗味、劣质脂粉味与喧嚣声混杂在一起。

 然而,当一个风尘仆仆、明显来自南方的江湖客,用近乎变调的声音吼出那条消息时,整个醉仙楼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听说了吗?!辽帝萧峰!那个杀神!他废了!!”

 “什么?!萧峰废了?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大理皇宫都差点被打塌了!慕容世家放出的消息!萧峰中了奇毒,功力尽失,返老还童,变成个两三岁的小崽子了!现在就在大理境内,手无缚鸡之力!”

 “嘶——!!!”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哗然!

 靠窗的方桌旁,四个灰袍僧人围坐,僧袍上补丁叠着补丁,领口袖口都磨出了毛边,露出的手腕或脖颈上,隐约可见狰狞的旧疤。

 他们是少林寺的残余——当年萧峰单人独骑踏破少室山,屠戮全寺时,这四人恰因各自差事在外:

 为首的玄业大师是当年的知客僧,奉命下山采买寺中用度;

 左手边的玄火是藏经阁的整理僧,正往五台山寻访失传的《楞严经》孤本;

 对面的玄难专精医药,彼时在终南山为一户山民义诊;

 最年轻的玄痛则是随师访友的沙弥,侥幸逃过一劫。

 那日他们结伴归来,只见少室山浓烟蔽日,往日晨钟暮鼓的清净佛地,已成人间炼狱。

 大雄宝殿的鎏金佛顶塌了半边,焦黑的梁柱间还嵌着未燃尽的僧袍碎片;

 藏经阁的万卷经书付之一炬,灰烬里混着断裂的念珠与枯骨;

 练武场的青石板被掌力震得粉碎,数千名师兄弟的尸身层层叠叠,玄慈方丈的法体被钉在山门上,胸口那五个指洞还淌着黑血……

 这景象,成了四人午夜梦回都甩不掉的梦魇。

 此刻听到萧峰返老还童的消息,玄业正捻着的紫檀佛珠突然“啪”地迸裂,三颗珠子碎在掌心,木刺扎进皮肉,他却浑然不觉。

 原本微阖的双目猛地睁开,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惊涛骇浪,那不是精光,是积压了多年的血海深仇烧出的烈焰。

 “阿弥陀佛……”他的声音像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每个字都裹着血沫,“三年了……萧峰恶贼,你终于遭了报应!”

 他猛地拍向桌面,那张老旧的木桌竟应声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当年你踏破山门时,可曾想过,这世上还有我等残僧苟活?

 你杀我师父玄慈方丈,焚我藏经阁,碎我大雄宝殿,数千条性命,连扫地的沙弥都没放过!”

 玄火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

 他想起藏经阁里带他入门的玄叶师叔,那个总爱用戒尺轻敲他脑袋、说“经书即佛心”的老人,最后被发现在经架旁坐化,胸口插着半片断裂的木鱼——

 那是他试图抵挡萧峰掌力时,从供桌上抓来的唯一“兵器”。

 “恶贼!”玄火的声音发颤,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狠厉,

 “你变成稚子又如何?老衲要将你锁在藏经阁的废墟前,让你日日夜夜听着亡魂的哭号!让你知道,佛也有怒目金刚!”

 “师兄说得对!”玄难猛地站起身,腰间药囊里的银针“叮铃”作响。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山民家的孩子,指着少室山的方向说“大和尚,你们山上在烧火,好多红水往下流”——那“红水”,是他同门师兄弟的血。

 “不能等达摩院了!”他声音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咱们四个虽不及当年师兄弟们功力深厚,可这身骨头,总能缠住那小崽子!

 传讯给江湖上还念着少林恩义的同道,让他们截住所有南下的路!

 咱们现在就走,哪怕拼了这身残躯,也要把这恶贼的魂魄,拽回少室山给诸位师友谢罪!”

 最年轻的玄痛一直低着头,此刻突然抬起脸,眼眶通红。

 他当年还是个十二岁的沙弥,回来时在焦土堆里扒出了自己的授业师父玄明——老人怀里还护着他亲手缝制的、绣着“平安”二字的僧袜。

 “我……我要亲手扯断他的腿筋。”少年僧人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当年师父为护我,被他一掌拍断了双腿,在火里爬了半盏茶才断气……我要让他也尝尝,动弹不得的滋味。”

 玄业深吸一口气,将碎珠从掌心拂去,露出被木刺扎得血肉模糊的手掌。

 “师弟们,随我走!”他抓起桌角那柄缠着布条的戒刀——

 那是从玄慈方丈尸身上拔下来的,刀鞘上还留着掌印,“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咱们四个,就是少林寺的最后一把刀,今日定要剜了这恶贼的心头肉,告慰全寺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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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残僧鱼贯而出,灰袍在风里猎猎作响,像四簇不甘熄灭的余烬,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他们的脚步很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当年少室山的焦土上,带着数千条人命的重量。

 ……

 邻桌的破旧木桌上,三只豁口的粗瓷碗歪歪斜斜地倒着,碗底残存的酒渍混着几滴暗红——那是武僧们听到消息时,咬碎牙龈渗的血。

 三个身着天龙寺特有的青灰色僧袍的僧人围坐,袍角的“天龙”绣纹早已被烟火熏得发黑,其中两人的僧袍下摆还留着焦痕,那是当年寺毁时烧燎的印记。

 他们是天龙寺仅存的三个活口:为首的本尘已年近五十,当年是枯荣大师座前的侍经僧,负责守护寺中镇寺之宝《六脉神剑经》;左边的本观正值壮年,是本因大师的关门弟子,一手“一阳指”已练至三品;最年轻的本相才二十出头,当年还是个洒扫僧,靠着躲在大殿佛像的莲座下,才逃过一劫。

 听到“萧峰”二字时,本尘正用枯瘦的手指摩挲着腕间一串断了线的菩提子——那是枯荣大师圆寂前,最后捏在手里的法器。

 他猛地抬头,原本昏沉的老眼突然瞪得滚圆,浑浊的眼珠里浮出当年的炼狱:

 萧峰的降龙掌风扫过藏经阁,百年古木如麦秸般折断,本因、本缘等七位师叔伯结成的“六脉剑阵”被一掌震散,长剑脱手时带起的血珠溅在《六脉神剑经》的绢帛上,像绽开的红梅;

 枯荣大师坐化的莲台崩裂,半截焦黑的袈裟挂在断柱上,随风飘动如招魂幡……

 “萧峰……恶贼……”本尘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嘴角的伤疤——那是当年被掌风余劲扫到留下的。

 他突然将那串断菩提狠狠砸在地上,菩提子滚得满地都是,

 “你毁我佛阁,焚我经书,杀我恩师!当年枯荣师祖坐化前还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可老衲今日只信‘血债血偿’!”

 他抓起桌角一根磨尖的铁筷子——那是他这些年讨饭时防身用的,“变成孩童?好!老衲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把你锁在枯荣师祖的舍利塔前,让你日日夜夜听着寺钟,赎你那滔天罪孽!”

 本观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虎口处的老茧被指甲掐出红痕。

 他想起师父本因大师临终前的模样:老人被萧峰的掌力震碎了心脉,却仍用最后一丝力气指着他藏身的方向,嘴唇翕动着说“护……护经……”,最后眼睛还圆睁着,望着藏经阁的方向。

 “我师父一生钻研一阳指,从未伤过一条性命,”本观的声音发颤,却带着淬火般的狠厉,“他临终前还劝我莫要记恨,可这血海深仇,如何能忘?”

 “萧峰,你变成孩童又如何?我会用你最不屑的‘小擒拿’,一点点卸了你的关节,让你像条蛆虫一样在地上爬!让你知道,我天龙寺的僧人,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能让你尝遍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