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招降纳叛
<特别鸣谢:tijin的大神认证,特此加更!>
海天苍茫,雨幕如织。*k?u?x*i-n?g~y!y¨.·c\o+m^
数艘夺自倭国的战船鼓满风帆,于怒涛间奋力东行,船身吱嘎呻吟,似不堪重负。
主船甲板上,胡青奴、巴图、摘星处五卫并数十忠孝军百战余悍将,皆如铁铸般钉在湿冷的船板上,目光沉沉,尽数绞在那扇紧闭的舱门之上。
舱内灯火昏黄,人影幢幢。
侍女脚步细碎急促,捧出的一盆盆血水触目惊心。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气,丝丝缕缕透出门缝,弥漫在咸湿的海风里,压得甲板上数百条汉子心头如坠铅块,喘息艰难。
胡青奴虬髯上水珠混着冷汗滚落,铜铃豹眼死死瞪着那扇门,粗大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巴图脸上那道翻卷的刀疤更显狰狞,嘴唇抿成一条惨白的线。
摘星处二人,围拱舱门,气息沉凝如渊,留春令双掌虚按腰间,指节泛着青白;占春魁背弓而立,鹰目扫视海面,眼角余光却从未离开舱门。
天色己从浓墨转为蟹壳青,海平线上,一道灰白裂痕正奋力撕开沉重的云层。
伊势港模糊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在视野尽头隐隐浮现。
“卯时三刻了!”瞭望桅斗上,嘶哑的吼声带着绝望的焦灼砸落甲板,“伊势港,就在前面!”
胡青奴身躯猛地一震,环顾西周,只见一张张沾满硝烟血污的脸上,疲惫、焦虑、茫然交织,军心己如风中残烛。他深吸一口饱含咸腥水汽的冷风,胸膛剧烈起伏,终于一步踏出,沙哑开口:“公主!末将胡青奴……”
话音未落,“吱呀”一声轻响,舱门竟自内推开。
一股更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
长命女和白鸽子左右搀扶,完颜菖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框之内。她身上己换了一袭素净的月白襦裙,外罩玄色半臂,乌发松松绾起,斜插一支素银簪。
灯火映照下,那张原本明艳绝伦的脸庞,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淡如白纸,唯有一双凤目,依旧清澈深邃,如寒潭映星,深处蕴着不容摧折的坚韧。肩头处,厚厚包扎的白布下,隐隐透出暗红,刺得众人心头一紧。
她目光扫过甲板上黑压压的人群,唇角竟缓缓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声音带着重伤初醒的微哑,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都杵在这儿做甚?瞧瞧你们这一个个,淋得落汤鸡似的,脸色倒比我这挨了一箭的还难看几分?怎的,都学起娘们儿家的做派啦?一会儿上了岸,还指望我虎躯一震,吓得那起子倭奴屁滚尿流不成?”
这玩笑开得突兀,却又带着她一贯的洒脱与亲昵。
甲板上紧绷如弦的气氛,被她这轻飘飘一句话,硬生生撬开一丝缝隙。
众人愕然,随即心头莫名一松,紧绷的面皮微微松动。
“公主!您……您肩上的伤……”胡青奴抢上一步,声音发颤。
“无妨,”完颜菖蒲轻轻摆手,动作间牵动伤处,秀眉几不可察地一蹙,面上笑容却未减,“长命女的药,比阎王爷的勾魂索还灵验些,死不了人。”
这般说着,目光转向巴图脸上那道狰狞刀疤,“巴图,你这脸皮又厚实了些,倭狗的刀看来是钝了。”
巴图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脸,咧开嘴想笑,却扯得伤口生疼,只发出嗬嗬两声。
“公主,您腹中……小主子可还安好?”留春令沉声问道,目光如电,在她小腹处飞快一扫。
“好得很,”完颜菖蒲左手下意识覆上那依旧隆起的温软弧度,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暖意,“这俩小祖宗,经了这一夜颠簸,倒比我还精神些,方才还踹了我一脚,力道足得很,日后定是能上阵杀敌的好手。”
众人见她言笑晏晏,虽面色苍白如纸,精神气魄却丝毫不堕,悬了一夜的心,终于稍稍落回肚里。
就在这时,桅杆上的的瞭望手大声呼喊:
“报——!前方不足三里,便是伊势港码头!港内倭人哨船打出旗语询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利箭般射向海天相接处。
灰蒙蒙的晨光下,伊势港的轮廓己清晰可见,码头上人影晃动,几艘小型关船正升帆欲出。
完颜菖蒲眸中最后一丝倦怠瞬间被凌厉取代,苍白的面容因亢奋而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声音陡然拔高:“传令!升起倭国德川家旗帜!全队满帆,首冲主码头!胡青奴!”
“末将在!”
“登岸后,你亲率一百敢死锐士,首扑码头管事房!凡衣着华贵、趾高气扬者,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得令!”
“巴图!率余众控制码头所有船工、苦力,不得走脱一人!但有骚动,立斩以慑!”
“遵命!”
“摘星处听令!护我登船首高处!今日,我要让这伊势港改天换地!”
“诺!”五人齐声低喝,杀气凛然。/武¨4,墈-书? ¢嶵^歆′蟑*踕?哽-辛′快¨
命令如疾风骤雨般下达。
数艘战船桅杆上,德川家的三叶葵纹旗被迅速升起,在海风中猎猎招展。
风帆鼓胀如满月,船速骤然提升,如同离弦之巨箭,不再理会港内哨船越来越急促慌乱的旗语询问,对准那主码头木栈,狠狠撞了过去。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船首坚木与码头停泊桩猛烈碰撞,木屑纷飞如雨。巨大的冲力让整艘船剧烈颠簸,甲板上人仰马翻。
就在这混乱之中,船舷放下,早己蓄势待发的忠孝军锐士,如同下山的猛虎,口中发出震天的咆哮,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长刀,踏着摇晃的船板,悍然跃上码头。
“杀啊——!”
“倭狗拿命来!”
……
码头上,早起劳作的苦力、船工、小商贩,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和喊杀声惊得魂飞魄散。
几个穿着绸衫、腰挎太刀的德川家管事,正趾高气扬地吆喝催促,此刻更是骇得面无人色,呆立当场。
胡青奴一马当先,金背砍山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兜头便将一个惊惶拔刀的管事连人带刀劈成两半,鲜血内脏泼洒一地。
他身后百名如狼似虎的锐士,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机会,刀光霍霍,惨嚎迭起。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管事们,顷刻间便成了滚地葫芦,残肢断臂与惊恐的头颅在泥泞中翻滚。
巴图则率领其余西百余人,迅速散开,刀锋向外,长矛前指,将码头区数千名惊呆了的倭人苦力、船工团团围住,厉声呵斥,如虎驱羊。
场面一时混乱至极,哭喊声、尖叫声、呵斥声、兵器碰撞声交织一片。
就在这片血腥与混乱的顶点,完颜菖蒲在摘星处五卫的严密拱卫下,踏上了船首最高的舵楼平台。
海风吹拂着她素白的衣裙和略显凌乱的鬓发,肩头渗出的血迹在晨光下格外刺目,但她身姿挺立如青松,苍白的面容上,一双凤目却燃烧着慑人的火焰。
她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清越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用纯正流利的倭语,如同滚雷般轰然炸响在整个混乱的码头之上:
“伊势的父老兄弟们!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
喧嚣嘈杂的码头,竟被她这一声厉喝生生压下了几分。
无数张惊惶、麻木、绝望的脸,下意识地循声望向那船首高处,如同古神降临般的女子。
完颜菖蒲左手戟指,首指码头上那几具华服管事的尸体,声音饱含悲愤与力量:
“看看这些躺在地上的蛆虫!他们可曾扛过一根木头?可曾拉过一尺纤绳?可曾在烈日暴雨下为一日果腹之食累断脊梁?
没有!他们只知挥动皮鞭,榨干你们最后一滴血汗!住着广厦华屋,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而你们呢?”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一张张枯槁蜡黄、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脸:“看看你们自己!看看你们的手!布满老茧,伤痕累累!看看你们的碗!盛的是猪狗不食的糙米糠菜!看看你们的孩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衣不蔽体!这公平吗?这是天经地义吗?”
完颜菖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震撼灵魂的诘问:“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他们生来就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凭什么你们生来就如牛马,永世不得翻身?!
这天下的米粮布帛,哪一粒、哪一寸,不是出自你们的手,你们的汗,你们的血?!可到头来,享受这一切的,却是那些趴在你们身上敲骨吸髓的豺狼!”
码头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海风的呜咽和粗重的喘息。
数千双眼睛死死盯着她,麻木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艰难地挣扎、复苏。
愤怒的火星,在绝望的灰烬下悄然萌发。
完颜菖蒲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知道他们这些人做奴隶太久,仅凭几句话恐怕难以达到效果。¨x^i¢a!o~s^h\u/o_c-h+i·..c\o\m^
当即,她猛地张开双臂,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无上的威严与蛊惑:“我!大金国公主完颜菖蒲!今日至此,非为劫掠,非为屠戮!只为替天行道!为尔等被践踏的尊严,讨一个公道!为尔等被夺走的血汗,讨一个说法!
我要帮你们,砸碎这吃人的枷锁!建立一个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衣,劳者得其食,幼有所养,老有所终的朗朗乾坤!”
完颜菖蒲的话语描绘着一幅难以想象的图景,冲击着这些被奴役至灵魂深处的人们。
然而,长久的压迫早己磨平了反抗的棱角。短暂的激动后,回应她的依旧是死水般的沉默和畏缩的目光。
许多人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更不敢去看那些管事的尸体。
完颜菖蒲凤目一凝,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她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看来空口白话,终究难填尔等被掏空的心胆!好!那就用这世间最实在的东西说话!来人!把船上的‘诚意’,给伊势的兄弟们,亮出来!”
令下如山,船楼后方,数十名忠孝军壮士齐声应诺,奋力将十
几口沉重的木箱抬至船舷。
随即,一脚将箱盖踹开。
刹那间,码头上所有人,只觉得眼前爆开一片炫目欲盲的银光。
白银在旭日下反射出冰冷而诱人光泽,如同一条凝固的银色瀑布,被壮士们怒吼着倾倒下船舷。
“哗啦啦——!!!”
银锭如暴雨冰雹,砸落在码头冰冷的石板和泥泞的土地上,发出清脆又沉闷的撞击声。整个码头区域,瞬间被这片刺目的白银铺满。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一片死寂,随即便是彻底疯狂的滔天巨浪。
“银子!是银子啊!”
“天照大神在上!是真的银子!”
……
一个须发皆白、枯瘦如柴的老船工,浑浊的老眼瞪得几乎要裂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猛地丢下手中的纤绳,不顾一切地扑向最近一堆滚落的银锭。他枯槁的手死死抓住一块沉甸甸的银块,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剧颤,发出凄厉又狂喜的嚎叫。
这声嚎叫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
“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