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降魔劫(第2页)

  “好个‘一刀了之’!”皇太后陡然扯断腕间佛珠,南红玛瑙如骤雨般砸落金砖,“只可惜佛门最重因果,今日种下的因,他日怕要结出修罗道的果。”

  杨炯眸光微凛,冷笑回道:“臣近日研读《法华经》,见‘三界无安,犹如火宅’八字,深以为然。”

  话音未落,他突然抽出侍卫长刀,寒光过处,金丝楠木供桌轰然断裂。泛黄佛经纷飞如雪,一页“众生皆苦”的经文正巧飘入香炉,瞬间化作灰烬。

  皇太后眼眸阴沉如水,忽而低笑出声。她拈起最后一颗翡翠佛珠,对着烛光凝视其中血丝般的纹路:“好个‘火宅’之说!只是不知这场业火,烧得尽波旬,可烧得尽人心深处的贪嗔痴?”

  “邪不压正!”杨炯目光如炬,直逼皇太后晦暗的眼底,“凡阻正道者,终成泡影!”

  皇太后缓缓起身,意味深长地扫过李淑、李漟,忽而纵声大笑:“好!好一个‘泡影’!”

  笑声回荡在殿中,皇太后身影已缓缓离去。

  吕大猷与吴散木遗孤自始至终未发一言,见皇太后离去,皆是立刻起身,匆匆步出了宫门。

  待殿中众人散尽,杨炯面色陡然一沉,厉声道:“你二人莫非疯了?竟甘心为人做枪!”

  “是这样吗?”李漟眸光如霜,直直盯着他,语气里翻涌着说不出的滋味。

  杨炯锁着眉,竟一时语塞。

  李漟凝视他良久,忽而起身,几步逼近,压低声音道:“清明将近,应龙湾你可去得?”

  杨炯张了张嘴,话到喉头又咽了回去。

  “杨炯!”李漟凤目寒光凛凛,字字如刀,“你我自小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同窗之谊,更有母亲恩情在前,你就这般待我?”

  “大华再经不起折腾,我兄弟不能白死!”杨炯抬眼与她对视,眼中满是决绝。

  李漟盯着他,终是长叹一声:“若不是你今日赶来……”

  话音未落,她狠狠剜了眼一旁独自饮酒的李淑,甩袖而去。

  杨炯望着李淑若无其事饮酒的模样,胸中怒火腾地窜起,一把攥住她手腕,拖着便走。

  “疼!你做什么!”李淑被他握得生疼,黛眉紧蹙,不住挣扎。

  杨炯充耳不闻她的呼痛,只攥着她手腕疾步往宸仙殿而去。

  一进殿门,杨炯便将她狠狠推坐在床榻上,双目赤红如血:“李淑!你糊涂透顶!竟敢对崔穆清下手,这乱局还不够糟?”

  “你血口喷人!”李淑别过脸去,语气满是不忿。

  “蠢货!”杨炯气得浑身发抖,指尖几乎戳到她鼻尖,“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当李漟、皇太后都是睁眼瞎?”

  李淑“嚯”地起身,眼中腾起两簇火苗:“她李漟能杀刘氏,我为何动不得崔穆清?天赐良机,难道要我袖手不成?”

  “你可知此举后果?”杨炯咬牙切齿,连声音都在发颤。

  李淑冷笑一声,伸手揉了揉敖犬念初的脑袋,平淡回应:“无非就是成功与失败两种可能!

  成功了,李漟绝无后路可走,皇太后、李泽、甚至于颜夫子都会站在我这一边,你梁王府绝对不会帮她,那她拿什么跟我斗?

  失败了又怎样?无非就是一次试探罢了。

  至少这次还有意外收获,让我知道了她在张月娘身边也安插了杀手。

  你说,皇太后摆宴彰显自己实力,想要试探我跟李漟的态度和底线,这绝佳机会就在眼前,你会不动手吗?”

  杨炯闻言凝眸,忽而欺身上前,直勾勾望着她眼眸:“你当真不怕?若李漟寻着二狗侧妃陈氏的下落,杀她泄愤如何?若她与你鱼死网破又当如何?我若不曾赶来,你预备在德寿宫再演一出火并?”

  “既敢布局,自有收网之法。”李淑指尖轻抚过念初柔顺的皮毛,冷笑如冰刃出鞘,“你不来,李漟也翻不起滔天巨浪;你既来了,倒好教皇太后背这黑锅。唯一憾事,便是让崔穆清多苟延残喘些时日!”

  “既如此,何必派人拦我?”杨炯怒极反笑,声如寒铁相撞。

  檐角法铃忽响,惊破一室凝滞。

  李淑垂眸良久,才吐出细若游丝的一句:“不是我。”

  “什么?”杨炯双眉紧蹙,神色满是狐疑。

  李淑深吸一口气,眼底重新燃起冷厉锋芒:“这次我赢了半局。崔穆清昏迷不醒,即便侥幸活命,想要顺利生下胎儿怕也难了。如此一来,李漟除了与李清结盟,再无他路!”

  这般说着,她嘴角忽的勾起阴鸷弧度:“她若敢收留李清那孽种,我便将丑事抖落出去,教天下人瞧瞧,皇后血脉究竟多腌臜!

  不怕告诉你,我手中除了张月娘,尚有陈氏可用。且看最后皇太后、李泽,朝中公卿会选哪方!”

  “与虎谋皮,终食其果!”杨炯切齿警告,袖中青筋暴起。

  李淑漫不经心地揉着腕间红痕,笑意盈盈:“你若不助李漟,我便无所顾忌。一个整日吃斋念佛的老婆子,再加个手段稚嫩的皇子,何足惧?我若真折在她们手里,你也不必收尸,我嫌丢人!”

  “你怎知我不会帮李漟?”杨炯冷声反问。

  李淑忽而抬眼,眸光似寒潭映月,深不见底。

  良久,她幽幽开口:“杨炯,你……可曾将我视作妻子?”

  杨炯听闻此言,喉头微动,竟半晌寻不出半句话来。

  殿内烛火忽明忽暗,将李淑眼底转瞬即逝的脆弱,映得如同镜中碎月,零落成尘。

  她自嘲地笑了笑,缓缓蹲下身去,指尖轻揉念初的脑袋,声音低沉:“我所求不过报仇二字,旁的一概可抛,便是辅佐二狗子嗣登基,我也能放下。你若还念着昔日情分,就莫要插手我与李漟的争斗。给我些时日……待我大仇得报,身死魂消之时,你要称王称霸也由得你去。”

  “你莫名其妙!”杨炯心内如惊涛骇浪,面上却强撑着怒意,“莫要将这些浑话往我身上扯!”

  “你心里清楚。”李淑抬眸,目光平静如水。

  “清楚什么?!”杨炯怒喝,“你二人争斗我本不想插手,但若敢祸乱大华、苦了百姓,休怪我不念旧情!”

  李淑闻言,笑意盈盈地站起身来,忽而凑近问道:“你如何断定是我所为?”

  “皇宫之中,除了你与李漟,谁有这般手笔?”杨炯冷哼一声,“派李泠拦我,不过是怕我借机带兵入宫,坏了你的盘算!”

  李淑听了,忽而勾住杨炯的下巴,眼波流转:“既已识破,为何还要帮我?莫不是……对我动了真心?”

  “荒谬!都说了是为保大华安稳!”杨炯挥开她的手,没好气的回应。

  李淑暗自好笑,忽而踮起脚尖,长臂环住他脖颈,狠狠吻了上去。

  待分开时,她双颊泛红,娇憨出声:“我不管!偏要当你是疼我护我的好驸马!”

  杨炯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恼,狠狠剜了她一眼:“你最近给我收敛些!少给我惹事!”

  杨炯甩袖而去,却不知那仓皇间,早将几分悸动落进了旁人眼底。

  李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笑得花枝乱颤,扬声唤道:“驸马!常来玩儿呀!”

  “不知廉耻!”忽有清冷斥责在她脑中炸响。

  李淑挑眉轻笑,漫不经心道:“我与自家驸马亲近,哪般就不知廉耻了?”

  脑中那声音气得发颤:“你……你……”

  李淑缓步踱至殿外,指尖抚过新抽嫩芽的凤仙花枝,幽幽开口:“林庚白是清徽派下任掌教,推演之术冠绝道门,从未有过差池。”

  “这便是你急于动手的缘由?”脑中传来一声叹息。

  李淑望着檐角摇曳的风铃,眸光渐暗:“世事无常,我怕来不及。父皇临终托付两件大事,总要一件件办妥。经此一事,杨炯不敢碰我,可见梁王府暂无意取而代之。只是,我们的要抓紧些,时间怕是不等人。”

  “若他真有反心,你当真能置身事外?”那声音沉默良久,再度发问。

  李淑神色忽明忽暗,感受着念初在脚边亲昵蹭舐,蹲下身揉了揉它的脑袋:“这世间事,谁又说得准呢?”

  檐角法铃叮咚,李淑眸光忽而澄澈,喃喃自语:“爱欲、乐欲、贪欲。究竟谁是特利悉那,谁是罗蒂,谁又是罗伽?”

  话音渐弱,唯月华流照,空庭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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